清寧村迎來了雨季，大雨滂沱接連了半個多月，地上時不時就會積水。村民住在山洞里倒還好，反而是駐扎在外面的士兵們遭了殃，一群人只好白天跑到村民的山洞摸牌打發(fā)時間，晚上就裹著睡袋將就的在未完成的防空洞里休息。
老夫妻每天在整理從外界運過來的古董，丈夫邊用特殊布料擦拭文物上的塵埃邊給叨念著講訴這樣東西的故事與價值；妻子則帶著圓框老花鏡微笑，工工整整地在防氧化紙張上做著記錄。
自從開始下大雨，外面的建設工程就被迫暫停了，石頭每天準時過來看這對老夫妻做文物整理相關工作。老兩口雖說年紀大了，但作息依舊很規(guī)律，每天早上不到六點就開始工作了，晚上也時常忙到深夜，石頭也漸漸保持住了和老兩口一樣的生活作息。
時間久了，老兩口子都記住了石頭這個人，有時候還會主動打招呼，或者問她幾句有沒有哪里沒聽懂。
“老伴，今天拿出來的這幾樣東西可了不得?！崩项^端起外表精致禮盒，里面的東西是越看越愛不釋手。
“又有梅花雕了？”奶奶露出無奈的笑容，“我一瞧你眼神心頭就明了了，還想跟我故弄玄虛？說吧，多少年頭的？”
“嘿?！崩项^露齒一笑，“還是你懂我，你快過來摸摸這家伙手感，這材料可不是一般的木頭、玉石料?！?p> 奶奶被老伴的話勾起了好奇心，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筆走到禮盒前，用手輕輕摸幾下，越摸眼神越亮：“這是象牙雕的吧，我記得自從聯(lián)合國頒布了CITES公約后，象牙雕刻品就慢慢地不給公開出售了，那時候好像才公元兩千多年。這么算下來，這東西起碼得有四千年的歷史，還挺像清朝的雕刻風格，怎么保存這么好的?！?p> “不止這一件，你看這是象牙雕龍頭鼎、雙獅擺件?！崩项^從箱子里一連取出好幾個盒子，指著最后一個道，“就這個的年代稍微近點，像是清朝以后的雕刻風，不過寓意很好，是財神爺和貔貅的組合?！?p> “石頭，想看你就直接過來看吧，反正也沒外人?！蹦棠掏蝗粵_著石頭招呼道。
“不用了。”石頭搖頭，她用精神力已經(jīng)完整掃過整件東西了，距離遠近對她來說差不多。
老頭摸了摸胡子，解釋道：“對于這些雕刻品來說，雕藝是一，那么選材就是二，你不親身感受一次，以后還是無法分辨的?！?p> 被兩人連番勸說，石頭有點動心了，慢慢地走到禮盒前，用指腹仔細感受了下這件雕刻品。
“是不是和玉制品的感覺差別很大？由于后來人主張保護大象，象牙雕的藝術也就漸漸失傳了，一方面是沒了材料，另一方面是少了雕刻工匠。”老頭好像回憶起了過去，有點嘆氣，“我年輕的時候，休戰(zhàn)了十多年，我也在那期間讀完了大學。那時候我在京都大學讀古典文化，我當時的導師就特別癡迷于象牙雕，沒事就愛帶我們?nèi)嗳ゾ┒疾┪镳^參觀。不過他只是單純的熱愛藝術本質(zhì)，并不提倡我們傷害無辜的動物?！?p> 石頭奇怪地問道：“那時候的人，怎么會想到用象牙雕刻的？就是因為象牙的材質(zhì)堅硬嗎？”
“也不完全是吧。我記得那時候雕塑館正中立著一頭特威武的石象，那鼻子可長得不行。于是我問導師為什么在這里放個大象石雕，我導師和我解釋說，‘象’的諧音為‘祥’，民間又有萬象更新之意，所以它還是種吉獸。”
“吉獸？我還以為只有龍、鳳之類的才算?！笔^懵懂地答道。
“傻孩子，吉獸可真多了去了?！蹦棠潭夹α似饋恚霸诠糯ㄖ?，還常用到蝙蝠、鹿、麒麟、魚、猴馬之類的吉獸。當五只蝙蝠圍繞一個壽字，就叫五福捧壽；鹿刻的越多代表著這家人越渴望官祿運勢；石刻麒麟則寄托了期待子孫繁盛；魚又有鯉魚跳龍門的說法；騎馬之猴又叫‘馬上封侯’?！?p> 石頭把老夫妻倆的話記憶下來，好像被人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原來是這樣?！?p> “村里人聽我講文物的歷史，最多一兩次就厭了，后面就算再來也僅是為了湊個熱鬧，你怎么堅持這么久下來的？”老頭意味深長地問著。
“你們講課很有意思?！?p> “那你除了今天外，還從我這學到了些什么？你都記得嗎？”
“記得。”石頭肯定道，也沒反應過來對方在考驗自己，“在這之前，專門講過玉雕和青銅器，瓷器一共有二十四件，書法、丹青共運來了一百零二卷，不過半數(shù)以上都有損壞，幾百枚代表不同意義的近代勛章，不同軍官不同戰(zhàn)役前往來的書信……”
“不錯?！崩项^聽石頭說下去，愈發(fā)的滿意了，不停地看向老伴點頭，“那你還有沒有什么問題想問我嗎？”
“有?！笔^頓了頓，問道，“這些文物既然都這么珍貴，這位督軍又是怎么收集到的這些的？他很早就有建設‘文華閣’的打算了嗎？”
“石頭，你聽過一句老話嗎？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崩项^嘆氣，“亂世里哪里有人會欣賞古董，都是想辦法的搞金子存下來，古董對他們來說又笨又重，沒任何價值啊。也就只有我們督軍愿意費這個心力去收集，并花大量人力物力來建設這么一座‘文華閣’了。咱們督軍就不是那種俗氣的人！”
“那督軍是個什么樣的人呢？”石頭不動聲色地打聽起來。
“用四個字來形容他——文質(zhì)彬彬?！?p> 這評價很高了。
石頭沒把這話說出來，心里倒是對這位督軍好奇了不少。他手下的軍師、軍長都不是好東西，這位督長總不至于是個特例吧？
石頭還在想自己的事情，也就沒發(fā)現(xiàn)這老兩口在自己身上停留的越來越久的眼神：“石頭啊，我們問你件事?！?p> “嗯，您盡管問。”
老頭還在糾結，不知道怎么開口，奶奶投去了個嫌棄眼神，老頭只得趕緊繼續(xù)說下去：“你愿不愿意繼承我和我老伴的衣缽?，F(xiàn)在是亂世，肯靜下心研究我們這行的人也越來越少了。我們也不求什么天賦出眾的傳人出現(xiàn)了，只希望能找到個真心喜愛文物的人。如果你愿意，以后，你就用老師來稱呼我們，我們也必定全心全意去培養(yǎng)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