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典史露出驚恐的面目,內(nèi)心不斷被恐懼蠶食,臉上的血色竟也漸漸褪去。
“大人,大人,大人?”向榕試圖叫醒陷入恐懼中的鞏典史。
鞏典史呼吸變得急促,兩只眼不斷晃動,甚至有些絕望的說道:“它是死人......不,它不是死人,它是鬼,它是厲鬼!”
向榕沒有想到,鞏典史喪失了理智。
哪有鬼會白天出來,這不是自己唬自己嗎?
“大人,你要振作起來,這附近還有其他尸傀!”向榕內(nèi)心十萬火急,對他叫道。
鞏典史突然神情一震,死死盯著眼前的尸傀。
隨后小聲自語道:“不,不,這不是鬼,都是假象,他是人裝的,肯定是用了什么妖術(shù)在迷惑我?!?p> “向榕,你聽我說,咱們不能跑,他就是個十惡不赦,心狠手辣的兇犯!這一點我早就看出來了,低級的偽裝手段還想瞞過我!”鞏典史自我分析道。
向榕也無法再多說什么,果真一般人是不會相信尸傀這種東西的。
只是現(xiàn)在局勢對他們非常不利,暗中的尸傀一旦出來,他們勢必插翅難逃。
向榕還在猶豫忌憚之時,鞏典史發(fā)了瘋一般,再次抽刀上前,狂砍那尸傀。
不過那尸傀并不戀戰(zhàn),且打且退,沒有主動攻擊,這讓向榕完全摸不著頭腦,它到底想干什么?
一番劈砍之后,鞏典史氣喘吁吁,依然不想放過眼前的尸傀,無論如何也要將它緝拿歸案。
向榕無法阻攔鞏典史,但他看得出來,鞏典史絕對不是那尸傀的對手!尸傀遲遲不出手,恐怕是有陰謀,他必須提防。
尸傀又一次跳到道觀頂部,鞏典史緊追不舍,也跳向房頂。向榕在身后急的直跺腳,鞏典史太沖動了!
這一次尸傀并沒有一味地讓步,它手中的兩支匕首隔空劃向還在空中的鞏典史,兩只匕首似流星一般,交相揮過,成一個十字狀。鞏典史只是一味地追擊,頭腦已經(jīng)不在理智,面對突然反擊的尸傀毫無準(zhǔn)備,只能用兩只臂膀護(hù)在身前。
尸傀沒有再給鞏典史落地的機會,揚起一腳,將鞏典史踢了下去。鞏典史重重的摔落在地,兩只前臂驚現(xiàn)兩道又長又深深的傷口,鮮血也瞬間噴涌。
向榕一面警惕房頂?shù)氖幻孀o(hù)向受傷而墜落的鞏典史。鞏典史摔落,激起一地灰塵。他咬著牙,痛苦的站了起來。
他看了眼攙扶著自己的向榕,倔強的甩開手,“不用你管我!”
“大人,你的胳膊......”向榕看向鞏典史鮮血淋漓的兩只臂膀,驚道。
鞏典史兩只臂膀一直止不住的顫抖,他臉上既是憤怒,又有些膽怯,嘴角漸漸流出一絲血跡,眉眼緩緩抬起,看向還在房頂?shù)氖?p> “大人,我們還是先逃吧!”
“逃?”
血跡順著傷口緩緩流下,流進(jìn)了鞏典史握著刀的手心。他的手微微抖動一下,血跡又順著手流到刀柄上。向榕不知道鞏典史到底在堅持什么,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更不是那尸傀的對手了!
鞏典史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向榕,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讓向榕膽寒。他發(fā)紫的嘴唇抖動了一下,“我是不會逃的,要逃你逃吧,我必須要抓他歸案?!?p> 向榕呆滯的看向鞏典史,他不理解,鞏典史難道沒有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那尸傀的對手嗎?
“你會死的,這附近肯定還有其他尸傀,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的!”向榕怒吼道。
鞏典史低頭不屑一笑,那手臂流下的鮮血已經(jīng)侵染了那銀白的刀面,“我不會死,像你這種懦弱的人才會死。”
向榕瞬間像站在萬里冰封中一般,渾身刺骨的涼。而鞏典史的話就像那冰原上呼嘯的寒風(fēng),不斷吹過他左右,他是在嘲笑他貪生怕死,嘲笑他茍且偷生嗎?
向榕愣住了,面對生死,他肯定會選擇生,他還沒有死的覺悟。他也不相信鞏典史有死的覺悟,鞏典史只是在逞能,這種逞能毫無意義,只會平白送了自己性命!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去當(dāng)你的捕快吧,一個小小的捕快,哈哈哈。”鞏典史面目陰森,大笑起來。
向榕一臉無辜的看著鞏典史,“大人,咱們先回衙門吧,再搬些救兵來!”
鞏典史猛地一轉(zhuǎn)頭,看著向榕不可思議道:“你是讓我承認(rèn)我很無能嗎?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個小小的捕快而已,沒資格命令我!”
向榕啞口無言,心道:鞏典史到底怎么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一個身影猶如白駒過隙,速度極快從鞏典史身旁經(jīng)過。
向榕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鞏典史身上,竟沒發(fā)現(xiàn)那個身影從何而來,像是憑空出現(xiàn)一般。
那身影直直鉆進(jìn)了道觀,消失在向榕的視野里,待他緩過神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鞏典史勃頸處現(xiàn)出了一道整齊的切口!
切口貫穿了整個脖頸,鞏典史手中的刀脫落在地,隨后整個身體松軟的癱倒。倒地的瞬間,鞏典史的頭顱滾出半米遠(yuǎn)......緊接著,那血肉模糊的尸體向外噴血,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池。
“鞏......典史......”
向榕只感覺眼前一陣眩暈,鞏典史在他眼前被分尸了!
這時道觀中緩緩走出一人,此人一襲黑色長衣長裙,手腳均不外漏,脖子和頭部也包裹著厚厚的黑紗圍巾。面上扣著一個面具,面具上涂滿了鮮紅的“油彩”,只留兩個橢圓形的眼孔,眼孔漆黑一片,似無底的黑洞......
向榕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腰刀,知道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
其實,此時他心里異常膽怯,恐懼到想掐醒自己!但又不得不面對眼前這個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怪人。
怪人面具上的“油彩”還未凝固,粘稠的“油彩”不斷從上至下緩緩流淌著。
向榕雙眼一模糊,還以為眼前是一張沒有皮的面孔,他實在不敢再想像面具下的那張臉又是哪般模樣。
戴著面具的人手中并沒有武器,但鞏典史所傷又像利器所為......向榕已經(jīng)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面對的倒底是什么?
師父是對的,尸傀一般結(jié)伴而行......
他不會再與眼前這個兇殘的家伙浪費口舌!
他可不想也慘死在這里。
向榕腦中閃出一個信念,我要活下來!我要活著回去。
幾個扛著鋤頭的農(nóng)戶嬉笑著從遠(yuǎn)處走來,向榕瞟了一眼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勢必會經(jīng)過此地。而自己已是泥菩薩過江,怎么護(hù)這些平民周全?
道觀房頂?shù)氖臒o聲息的落在地上,僵硬著走到面具人后面。
“面具人”左手微微一抬,道觀墻壁中又現(xiàn)出三只尸傀。向榕呼吸加重,知道這個“噩夢”是醒不過來了。
一只尸傀都那么難對付,一下冒出四只,再加上這個高深莫測的面具怪人,怕是自己一動,轉(zhuǎn)眼間就會被削成肉泥!
幾個農(nóng)戶在路上大搖大擺,越走越近,絲毫不知前面危機重重。
向榕腳下有些麻木,手不斷流出虛汗,眼前的五個家伙就是送他去見閻王的小鬼啊......
“你在想什么,也想和他一樣?”
面具人突然開口說話了?
向榕如夢驚醒,呆呆的看著面具人,聽這聲音,竟然有些纖細(xì)柔軟,面具下貌似是個女子?
不對,不對,難道是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它怎么會和自己說話?
盡管覺得不可思議,向榕還是卑微的搖了搖頭。
“看的出來,你此時就像劊子手刀下的死囚。膽怯,無助,時刻想著該如何茍且偷生,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官差一向如此。”面具人冷言冷語道。
向榕不語,這個家伙確實在和自己說話!
而且他確實在想著如何活下來,但這有錯嗎?
“可惜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你的生死由我決定,我想殺你,不費吹灰之力?!?p> 向榕握著刀的手已經(jīng)冰涼,他跟著師父學(xué)習(xí)了十年武藝,學(xué)習(xí)如何成為一名武者,一名刀客,學(xué)習(xí)如何用手中的刀保護(hù)自己,學(xué)習(xí)如何去攻擊壞人!但他卻從來沒有真正揮刀殺害過別人。
他只是按照師父的意思去練習(xí),每天對著稻草人砍殺,或是殺殺豬牛......
因為他的刀法很快,很準(zhǔn),縣里經(jīng)常有人請他去做屠戶,當(dāng)然這是他自認(rèn)為的。其實別人請他多半是因為他不收費。
向榕此時內(nèi)心糾結(jié)。我從未傷害過別人,為什么如今有人要來傷害他,為什么要當(dāng)著他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自己熟知的人?
“你認(rèn)為是你的命重要,還是他們的命重要?”
在向榕眼里,面具怪人開始毫無章法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身后又傳來農(nóng)戶的嬉笑聲。
向榕一愣,瞥向無辜的幾個農(nóng)戶,又看向面具人,恍然道:“你想干什么?”
“你們想離開,就必須有人替你們留下?!泵婢吖秩寺冻龉中Γ柡p薄與挑釁。
向榕這才明白它殺人貌似只是為了取樂!
向榕看著尸首分家的鞏典史,內(nèi)心掙扎。鞏典史說他懦弱的場景浮現(xiàn)在他眼前......
他咬著牙對“面具人”道:“我承認(rèn)我確實是個懦弱的人......可是我......”
他抬起頭,目光游離,不敢直視面具人。
沒人能看出“面具人”此時的表情,它嫌棄的繞開鞏典史的尸首,寬松的袖口探出一只纖細(xì)白皙的手。那只手在它的面具上緩緩擦拭,粘稠的“紅染料”染紅了它的手指。
向榕內(nèi)心薄涼,只感覺死神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