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外一個婦人領(lǐng)著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姑娘氣喘吁吁的沖了進來,那婦人前腳剛邁進門,便身子一軟癱倒在地,鬼哭狼嚎的叫嚷道:“沒王法啊,沒天理啊,這世上哪有什么青天大老爺,都是騙人的,都合起伙來騙我們窮苦百姓??!”
婦人一邊嚷嚷著,一邊涕泗橫流,完全不顧形象,賴在地上來回打滾,回春堂里的人齊刷刷的看向撒潑婦人,個個呆若木雞,只覺得莫名其妙。
那婦人一進門就將小女孩撇在一旁,不予理睬,小女孩相比婦人倒是淡定不少。一手提著吃了一半的糖葫蘆,一只手抓著衣角,乖乖的倚在門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四處打量著。
“咦,娘,你快看,兩個男人抱在一起了!”小女孩伸出稚嫩白皙的小手指著斷臂男與向榕。
那婦人只顧著在地上打滾,并沒有理睬小女孩,小女孩見她娘沒有理她,有些生氣,胖嘟嘟的臉頰有些紅潤,一張櫻桃小口輕輕嘟著。
在地上打滾的婦人利用打滾背對眾人的間隙剜了一眼小女孩兒,小女孩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不僅沒有收斂,反倒對婦人做個鬼臉,一只手抓著糖葫蘆,另一只手學做大人的模樣,掐腰弓背,“娘是個大壞蛋!”
小女孩說完,繞過那婦人,蹦蹦跳跳的來到斷臂男子與向榕跟前,兩只大眼睛,清澈如水,光滑如冰,“你們?yōu)槭裁匆г谝荒???p> 斷臂男早就和向榕分開了,他也為剛剛的行為感到羞愧,這會兒恨不得化作一陣煙溜走,只是沒想到小女孩竟然追到眼前刨根問底。
斷臂男頓時不知所措的看向向榕,眸子中盡顯無奈,可憐巴巴的求救。
“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向榕怎么說也是衙門里出來的,經(jīng)常與勞苦百姓打交道,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與頑皮搗蛋的孩子接觸,對于怎么能讓孩子解除戒心,他有自己的小方法。眼下這招叫做聲東擊西,引開小女孩注意力。
向榕露出標準的人畜無害之笑,信心滿滿的等著小女孩回話。
小女孩伸出粉嫩小巧的舌尖舔了舔手里的糖葫蘆,饒有興趣的回道:“七歲了呢!好了,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你們兩個男人為什么抱在一起?”
小女孩稚嫩的話語間還帶著一絲質(zhì)問。
斷臂男子只想著借機開溜,對于喜歡搗蛋的熊孩子,他著實招架不了。內(nèi)心本就對孩子有一層鴻溝,再碰見像這個小女孩一樣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的,他此刻只感覺渾身一萬條蟲在爬,當初他之所看上了向榕,也是錯誤的認為他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
向榕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小女孩并沒有上當......
對付小孩子,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去“騙”他們,因為孩子通常心思單純,不諳世事,容易對外界的人或事物產(chǎn)生排斥心理,但同時也容易對陌生的人或事產(chǎn)生信任,一旦他們認定了,那么就不太容易改變了。
很顯然,這個小女孩有些過于理智,娘在一旁滿地打滾,自己卻能做到不哭不鬧,熟視無睹,甚至還有閑心去管別人的事,也是有些令人稱奇。
回春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婦人吸引去了,此時徒留三人在角落里僵硬對峙,斷臂男子一看大家把門都堵死了,大門是出不去了,只能飛窗了!
向榕眨了眨眼,繼續(xù)說道:“門口那是你娘嗎,你娘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小女孩突然露出一絲嫌棄,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冰糖葫蘆,“不知道,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幢г谝黄穑彩钦鎼蹎???p> 小女孩天真無邪的仰起臉,這回輪到向榕尷尬了,這可如何是好,小女孩似乎認定了一條路,就會一直跑下去,很是倔強。
只是他該怎么說呢?向榕又把目光轉(zhuǎn)向師父,斷臂男子已經(jīng)站起,準備翻窗而出了。
他偷偷一回眸,見兩人不再談話,正共同看著自己,不覺一驚。
“怎么了?”
“你的胳膊怎么不見了,是藏在衣服里了嗎?”
窗外正好吹來一陣輕風,兩只空蕩的袖子隨風而起,小女孩的目光完全被那兩只空蕩蕩的袖子吸引去了。
她的眸子又嫩又亮,似乎能擠出水來,任是斷臂男再不喜小孩子,心中也難忍愛意,慈祥的看向小女孩。
“哈哈,確實是呢?!睌啾勰凶永夏樢患t,仰頭大笑道。
向榕看向那還在門口哭嚎的婦人,眉頭緊鎖,這婦人他好像見過,可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了。
“誒呦喂,您可快起來吧,我這回春堂可受不起您這般大禮,而且您有什么話能站起來說嗎?”
高郎中送個藥方子的功夫,回來就碰到這事,開始也是大吃一驚,下巴上的胡子都快“掉”在了地上。
可是聽完店里伙計耳語之后,突然又抖擻了精神,傲首挺胸站在婦人跟前高聲叫道。
那婦人抬頭一看,是回春堂的高郎中在說話,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本來在地上翻滾的身體猛地坐起。
一雙手臂震翅一拍,面色極其狂傲,剛剛那一陣鬼哭狼嚎,含冤委屈的姿態(tài)瞬間全無,一張大嘴張口就罵,“你個道貌岸然的老東西,老禿驢,少在這里跟老娘假惺惺,就知道裝模作樣,狐假虎威,我呸!”
此言一出,圍觀群眾鴉雀無聲,眼神不斷游離在婦人與高郎中之間,這是要有大事情??!
高郎中先是和眾人一樣,目瞪口呆,隨后立即氣急敗壞的回擊道:“你這潑婦少在這胡言亂語,信口開河,我高本周在井弦縣行醫(yī)救人數(shù)十載,承蒙各位相親父老厚愛,才開了這回春堂!而我的為人和醫(yī)術(shù)如何,相信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為什么你一潑婦隨隨便便就污我名聲!今天你要不說清楚,別想走,站頭兒,把門看好了,今天我非帶這潑婦去見官不可!”
高郎中擼起袖子,火冒三丈,堵在醫(yī)館門口,瘦弱的身板直挺挺的。
那婦人眼一歪,口一斜,不屑道:“見官就見官,反正那老知縣也西游去了,你還敢耍威風,哼,老東西真是活膩了?!?p> 眾人面面相覷,但臉上卻都難掩興奮,自古看熱鬧的就不怕事大。
只是大家擔心的是真要鬧到官府去就不好了,縣衙里是禁止圍觀的,大家也都好奇兩人所言,誰真誰假,一面是相處幾十年的老郎中,老鄰居,一面是撇掉尊嚴,視死如歸,有隱情要揭露的婦人,誰真誰假還真不好判斷。
但這兩人一定有人在說謊,大家都知道按照當代法律習俗,大庭廣眾蓄意污蔑他人,情節(jié)嚴重者,執(zhí)割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