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輕功不錯。”虎爺抖了抖眉毛，露出輕浮的樣子。
向榕橫刀在前，作勢防守，虎爺啞然一樂，“你盡管在這里舞刀弄槍，你不是想救她嗎？”
虎爺對著后面的嘍啰做了個不懷好意的手勢，其中一個嘍啰心領(lǐng)神會，提起花兒，花兒在他手里不斷掙扎阻撓。
“你要干什么？”向榕放下手中腰刀，慌張的看著花兒。
“干什么？”
虎爺回頭又對嘍啰使個眼色，那嘍啰橫眉豎眼，一把將花兒摔在地上。
向榕大驚失色，上前兩步，“住手！”
虎爺一抬手，嘍啰不再動作，“小子，我知道你有兩把刷子，不如這樣，你給我十兩，額，不，五兩就夠，這女娃子就歸你！”
向榕眉目擰在一起，面露苦澀。
“怎么，不想給？”虎爺嗤笑道。
向榕默不作聲。
“小子，不要得寸進尺，我把她賣到大戶人家當(dāng)丫鬟也能換幾兩銀子，扔到別處，運氣好十兩怕都不止?！被斉牧伺伦约河馗亩亲樱亲酉袼滓粯邮幜耸?。
向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看著龜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的花兒，微閉雙眼。
“怎么，拿不拿錢，不拿錢，我們可走了。”虎爺輕笑道。
嬌弱的花兒蜷縮在地上，看不清面目，可聽見陣陣抽泣，向榕內(nèi)心煎熬，他猜想花兒肯定在期待著獲救，期待著再回到爺爺?shù)膽驯А?p> 向榕吸了吸鼻頭，將腰刀插進刀鞘，抬頭直視丑陋，粗鄙的眾人，“虎爺，還求你放了花兒，我付錢。”
虎爺見向榕肯乖乖交錢，也放松了警惕，對著身旁啐了一口，猙獰的臉上擠出一絲不屑，一只手猛地一用力，將樸刀插進地面，隨后伸出那骯臟的左手，“拿來吧?！?p> 向榕臉上洋溢出純真的笑意，將右手插進懷里，他緩緩走上前，與虎爺半米之隔。
虎爺抓了抓臉上蓬松的胡子，毫無戒備，歪斜著嘴臉，俯視向榕。
向榕抿著嘴，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虎爺，懷中右手慢慢抽出，虎爺臉上慢慢露出不悅，伸著的左手沒有耐心的握成拳。
一干嘍啰根本看不清向榕與虎爺在干什么，虎爺龐大的身軀完全遮掩住了向榕。
虎爺額頭漸漸皺起，面容嚴肅，“你沒有錢?！?p> 向榕眸子一閃，右手快速抽出，電光石火之際，一柄腰刀轉(zhuǎn)瞬抽出，插進虎爺?shù)母共?，向榕低著頭，雙手緊緊握著刀柄，利用身體的力量順勢向虎爺撞去，腰刀直接貫穿虎爺腹部而出。
一股鮮血迸濺，沾滿了貫穿而出的那半米白刀。
虎爺身后嘍啰瞬間傻眼，只見虎爺身軀一抖，一把刀穿了出來，虎爺隨即向前傾斜。
這一切有些突然，嘍啰們鴉雀無聲，雙眼發(fā)直。
向榕利落的抽出腰刀，猛地用力向前一推，虎爺?shù)纳碥|轟然倒地。
“你......殺了虎爺......”其中一個嘍啰提著大刀難以置信的看著向榕。
其他嘍啰隨即交頭接耳，面露驚恐。
“虎爺已死，你們把花兒交給我，他的尸體隨你們帶走?！毕蜷琶嫒堇潇o，目光游離。
其他嘍啰沒了主心骨，一時間難以決定出一個主意，議論紛紛，有人建議殺了花兒，奪回虎爺尸體，也有人說同意交換，更有甚者已打了退堂鼓，準(zhǔn)備趁亂逃離。
向榕憤恨的一甩腰刀，刀鋒直指虎爺尸首，鮮紅的血液順著刀身滴滴流落。
“交出花兒，否則我勢必追你們到天涯海角?！?p> 一個嘍啰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一把奪過被眾人圍在中央的花兒，對著她猛地一推，“滾過去！”
花兒站立不穩(wěn)，險些摔倒。
向榕面露慈善，伸出手，試圖抓住花兒。
花兒的面容早已哭的慘白，一雙紅腫的眼睛，透著無盡的悲傷，她麻木的邁著雙腿，一步，半步，一步......
向榕迎上前，深深抱住花兒，右手刀鋒一轉(zhuǎn)，背在身后，“尸首是你們的了。”
幾個嘍啰畏手畏腳的上前，抬走虎爺?shù)氖祝桓扇穗S后鳥散，點點火光漸漸消失在黑夜中。
花兒哭干了淚水，趴在爺爺?shù)纳砩?，此時，她的天空充滿了陰霾，沒有一絲希望。
向榕低頭看著沾滿血跡的腰刀，那鮮血凝固在他的手背，空洞的雙眼回憶著虎爺臨死前那失魂落魄的模樣，虎爺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他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與憐憫，只是這種殺人的感覺并不輕松。
一個鮮活的生命轉(zhuǎn)瞬即逝，留下的只是冰冷的尸體，向榕此時的內(nèi)心難以平靜，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他厭惡的看著那落在地上的腰刀，它是那么的無情，不，無情的不是刀，而是他自己。
四周漸漸亮起火光，村民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們冷冰冰的看著呆滯的向榕，還有地上已快哭昏的花兒，沒有一個人上前伸出援手，他們的目光中盡是躲閃，或許他們此時更希望這一切并沒有發(fā)生在自己眼前。
向榕抬起眼，掃視了一圈圍觀的村民，他們無不別過頭去，臉上帶著驚恐與懦弱，還有一些人對他們指指點點，謾罵出聲。
他自嘲一笑，眼神移到地上沾滿血的腰刀，喃喃自語，“你雖不能說話，卻一直承擔(dān)著一切......”
向榕彎腰撿起腰刀，他知道這一撿就代表著他不會再放手，這一撿注定了他的雙手會不斷沾滿鮮血，他的刀下不再是那些凄慘的牲畜。
他是軟弱的，他是善良的，他是有情的，向榕審視著自己的內(nèi)心。
圍觀的村民正如來時一樣，悄悄而去，向榕又露出那純真善良的笑臉，他抹去刀身的血跡，將刀入鞘。
借著月色，來到花兒身旁，輕輕地蹲下，但看到老者那橫死的面目時，笑容瞬間消失，他不敢再看老者，一只手搭在花兒嬌小瘦弱的肩膀上，“起來吧，你先回屋?！?p> “不，我要爺爺。”花兒嘶啞的聲音中透著祈求。
向榕咽咽喉嚨，收回手，靜靜的站到一旁，望著空中的明月發(fā)呆，他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間的腰刀，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井弦縣三年的捕快生涯他刻意避過了太多，每日渾渾噩噩的去追求所謂的快樂，并不是他不知道世道的黑暗，并不是他沒有看見，只是他不想去理會，他只想著和師父安逸的度過每一天，想方設(shè)法將師父的絕學(xué)偷學(xué)來，而如今，他沒了師父，沒了家鄉(xiāng)，他還該繼續(xù)“傻”下去嗎？
才走了不過一天的路程，就見識了生與死的離別，見識了這世道的殘忍霸道，向榕眼角的淚止不住流淌，他微閉上眼，不再看那月亮，在皎潔的明月也會有瑕疵，說它是完美無缺的，只是在自欺欺人。
向榕低頭看著哭昏厥的花兒，臉上露出堅毅的目光，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將她放在炕上，細心的將鋪蓋蓋上。
他輕撫著花兒的臉頰，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瘦，還要輕。
一縷朝霞順著墻上的縫隙射在向榕的臉上，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伸了個懶腰，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刀還在。
炕上的花兒也睜開了雙眼，她紅腫的眼睛有些消了，但臉上卻沒有一點光彩。
“你醒了?！毕蜷判α诵?。
花兒經(jīng)過了一夜，似乎更瘦了，也更憔悴了。
向榕尷尬的站起身，“你餓了吧，我做點吃給你?！?p> 向榕在炤臺周圍翻來覆去的找，只找到了點粗糧和干菜，他手里捧著干菜愣住了......他不會燒菜做飯，平日里都是師父做飯......
花兒拖著疲憊松軟的身體爬出被窩，一臉陌生的看著向榕。
向榕只是笑笑。
他看著她推開門，走向老者的尸體。
向榕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在她瘦小的身后解釋道：“我是想著等你醒了，再決定怎么......怎么安置你爺爺?！?p> 花兒跪倒在地，摸著他爺爺?shù)哪橗嫞肟迏s沒了眼淚。
此時此刻，他該怎么做，繼續(xù)看著她守著她爺爺？
“要不然，我?guī)湍惆涯銧敔敯苍崃税?？”向榕試探道?p> 花兒無聲，向榕緊接著問道：“你還有什么親戚嗎？”
花兒突然扭過頭，眼圈紅潤，“我只有爺爺。”
“這......”向榕肚子不適時宜的叫了起來，“要不然咱們先吃飯吧，等會再來？”
花兒將手從爺爺身上挪開，站起身，眼中多了一份冷靜，徑直走進屋，生起了火。
向榕看著突然不再鬼頭機靈的花兒，一時適應(yīng)不了，他拖著老者的尸首，暫時放進了柴棚里。
小花扯著嗓子叫了兩聲，向榕這才想起還被拴著的小花，他愧疚的笑了笑，“你也餓了吧！”
柴房里正好有些秸稈，而小花被拴著根本吃不到，向榕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低級的錯誤，他將秸稈抱到小花面前，小花對他吐了吐口水，津津有味的咀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