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家奴的指引下,后堂前前后后出來十個人,其中一個老婦人在三個少婦的攙扶下,步履蹣跚。
昌馬看向他們,臉上露出輕視鄙夷,那家奴頭都未抬,又噗通跪倒在地。
“你們?yōu)楹尾还??”昌馬身邊一個兵士揚(yáng)著短矛,耀武揚(yáng)威的吼道。
郭敞的幾個家眷膽怯的抬頭望了一眼昌馬,正在猶豫,昌馬擺擺手道:“跪倒是不用跪,我只需要你們交出手里的財(cái)物,省得我們親自去搜了,不要耍什么手段,你們的家底我一清二楚?!?p> 昌馬面不改色,一柄戟刀憑空劃了一圈,刀頭干脆利落的扎進(jìn)了旁邊的木亭,他再一用力,那支撐木亭的柱子被震斷,木亭轟然倒塌。
那幾個家眷看著碗口大小的木柱被斬?cái)嘟阅康煽诖?,心虛不已,其中那最年長的老婦人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兩步,一下跪在地上,祈求道:“還望壯士放了我一家老小,金銀我們盡數(shù)交出!”
身后幾個少婦一聽真的要她們交出金銀,眼神躲閃,心懷鬼胎。
“還不快去!”昌馬身邊一兵士吼道。
那老婦人一手扶著地,慢慢爬起,“軍爺莫急,這就去,這就去?!?p> “跟著,小心她們耍花招?!辈R低聲附耳對身邊兵士說道。
那兵士面露不解,“將軍,為什么要這般麻煩,咱們進(jìn)去翻個底朝天不就行了!”
昌馬搖搖頭,“這畢竟是縣衙,不能做的太過分,只要金銀珠寶,其他的不要,金銀珠寶在哪里,他們自己最清楚。”
兵士雖不理解,但還是去照辦了,果不其然,幾個姨太太舍不得自己私藏的金銀首飾,不想全交,但還是被身后的兵士奪了去。
昌馬轉(zhuǎn)身命眾將士將郭敞圍在院內(nèi),他則坐在高堂上,一柄戟刀橫在眼前的案子上。
郭敞迷迷糊糊的被架到堂下,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就被兩個兵士按在地上,打了二十大板!
他這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大魚大肉慣了,突然成了階下囚,一時間本就難以接受,又平白無故被打了二十大板,皮開肉綻,精神與肉體上受到巨大折磨,披頭散發(fā),魂不守舍。
“郭敞,如今你的妻兒老小包括你都在我的手里,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我只想知道你想不想活命,你想不想讓她們活命?”昌馬兩手輕輕撫摸著案上的戟刀,言辭鏗鏘,不容侵犯。
郭敞艱難的想仰起脖子,卻痛得齜牙咧嘴,昌馬使個眼色,“拉他起來。”
郭敞被兩邊的兵士架了起來,他衣著散亂,滿臉疲憊,卻不屈不撓道:“我乃朝廷七品命官,是圣上親自指派的,怎能屈服于你個賊人?”
旁邊兵士一聽,頓時橫眉豎眼,怒火中燒,昌馬卻一笑而過,“你若是想保你和你家人活命,就拿銀子來贖,我粗略看了眼,我手里一共有你十個家眷,一個家眷算你五百兩銀子,總共五千兩,你付完五千兩,你的命我白送給你?!?p> 郭敞本來有些渾渾噩噩,心不在焉,可是一聽要五千兩銀子,猶如詐尸,眼球爆裂,“你......你可知我一月俸祿只有十石!換成銀子也不過五兩,一年也不過六十兩!”
昌馬目光掃視了一周,對郭敞的抱怨充耳不聞,并低聲吩咐一個兵士,將郭敞的家眷淋上水,不分老幼綁在回廊的柱子上。
兵士照辦后回來稟報,昌馬一聲暗笑,看著堂下還嘴硬的郭敞,“去取銀子吧,你拿來多少錢,我就放你多少家人,如果一分都拿不來......”
郭敞敢怒不敢言,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昌馬,昌馬在他眼里猶如惡鬼一般端坐在椅子上。
兩個兵士隨手一扔,將郭敞推了出去,他喘著粗氣,環(huán)顧了一周,只見十幾個兵士個個眉眼狠厲,蔑視著他。
他極不情愿向后堂走去,昌馬緊隨其后,當(dāng)他路過回廊看到自己的家眷個個如落湯雞,狼狽的被綁在回廊柱子上時,突然瘋了般的向那老婦人跑去,欲解救那老婦人。
他兩只手胡亂撥弄著麻繩。
守在旁邊的兵士毫不客氣的將郭敞推到一旁,他臉上的肉都在顫抖,目光呆滯的看著老婦人,“娘......”
老婦人渾身濕透,稀疏的頭發(fā)還有水滴滑落,無力的叫了聲:“敞兒?!?p> 郭敞猛然回頭,憤恨的看著昌馬,“你!”
昌馬直視著前方的假山,對他熟視無睹,心無旁騖的走到池塘邊,伸出手,撩起一把水,握在手心,水流從手指間滑過,“老娘歲數(shù)大了,經(jīng)不起折騰,時間不等人,郭知縣,你要快啊。”
郭敞悲憤交加,奈何身邊圍著數(shù)名兵士,他們手中或是大刀或是長矛,刀鋒相指,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走進(jìn)回廊。
昌馬坐在池塘邊,享受著片刻的安寧,水中的魚兒無憂無慮的從指間滑過,它們只懂得食物從天而降。
兩個兵士抬著一口木箱從回廊而出,郭敞心思渙散的跟在后面,支離破碎的容貌不忍直視。
他們將木箱抬到昌馬面前,看他們樣子,木箱沉重,摔在地上,可聽見里面有厚實(shí)的金屬碰撞聲。
昌馬一樂,拿過一兵士的大刀,將木箱上的銅鎖一斬成兩段。
“咔”的一聲清脆,郭敞無神的雙目忽然明亮,不舍的看著木箱。
昌馬提起箱蓋露出一個縫,歪頭向里瞄了一眼,“都在這里了?這可不夠五千兩?。 ?p> 郭敞無言,身子虛弱,癱在立柱上。
“呵?!辈R合上箱子,不屑一笑。
隨后對身邊的使個眼色,幾個兵士將木箱抬出了縣衙,同時當(dāng)著郭敞的面將他的家眷松了綁,郭敞的一個幼子剛被放開,就奔向郭敞,高喊著,“爹!”
兩個兵士毫不憐憫的將小孩兒推開,架著郭敞也出了縣衙。
身后響起哀嚎鬼哭,昌馬拿過案上戟刀,大步向前,瀟灑而出,卻迎面撞上吳楠。
吳楠一見昌馬已抓了郭敞,大喜過望,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來到昌馬身旁,“大哥,他的妻妾呢?”
昌馬微微搖頭,“偏房里關(guān)著呢。”
吳楠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想要沖進(jìn)去,卻被昌馬單臂攔住,“你的人呢?”
“都跟著老四呢!”吳楠滿臉堆笑道。
昌馬皺眉,疑惑道:“怎么回事?”
“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幾個地主老財(cái)裝模作樣像個老虎,其實(shí)個個都是紙糊的,我們砸了他們的門,殺了幾個家丁后,他們就嚇得屁滾尿流了,一個個求爺爺告奶奶讓我們放了他們,我一看,這也用不著我了,就來支援大哥了!”
昌馬收回手臂,吳楠擦了擦口水,提著鳳嘴刀就跑了進(jìn)去。
昌馬走到街頭,只見街上一片狼藉,猶如狂風(fēng)暴雨席卷過一般,山洪猛獸也不過如此。
他眉頭皺起,吹了下口哨,旁邊那棕黃色駿馬邁著豪放的步子踏來。
昌馬拍了拍駿馬的脖子,抓著韁繩一翻而上,“郭敞和箱子都扔進(jìn)馬車,所有人跟我來!”
昌馬帶著百余騎兵直奔雙桂縣那幾個財(cái)主的宅子,一路過去,遍地狼藉,木桿,菜葉散落在兩邊,還有幾件衣服踩得烏黑,辨不出原本模樣。
遠(yuǎn)遠(yuǎn)幾百米,他就聽到刀槍的碰撞和人群的叫喊聲,再往前走,只見幾千兵士亂作一團(tuán),亂哄哄的繞著一處豪宅。
“吁!”
昌馬拉住坐下馬,一甩衣袖,翻身下馬,從人群中擠過,身邊兵士一見是昌馬,紛紛退到一旁。
他只見這處豪宅邊上修有高大的圍墻,大門上有一小閣樓,閣樓里幾個男子手持單刀,正嚴(yán)陣以待,氣勢上并沒有露怯。
鮑密在兵士的最前方,正和幾個小將領(lǐng)商量著什么,突見昌馬,眉頭一喜,“大哥,你來了!”
昌馬狐疑的看著他們,“四弟,怎么了?”
鮑密勉強(qiáng)一笑,看了看閣樓上的幾個持刀男子,“大哥,我們正準(zhǔn)備強(qiáng)攻呢!”
昌馬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左右望了望,“你二哥呢?”
鮑密再次尷尬一笑,“二哥他......”
“雷逍怎么了!”昌馬神色突然凝重,急切問道。
“二哥被炸傷了,我們沒想到這戶宅子里竟然私藏了炸藥,二哥與幾個兵士沖鋒的時候......”
昌馬難以置信的看著鮑密,“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二哥也是倔脾氣,非要帶傷作戰(zhàn),我抗命不從,他才同意先去看傷!”鮑密說道。
昌馬聽聞雷逍無事,心中松了口氣,隨即又看向面前的宅子,“你做得對?!?p> 鮑密瞄了一眼筑有高墻的宅基地,說道:“大哥放心,他們已是盤中之物,我們這就踏平了這里!”
昌馬提起手中戟刀,“你和三弟不是善于玩弄炸藥嗎?怎么要硬攻,為何不炸了他們的大門?!?p> 鮑密難為情道:“大哥有所不知,上一次遇見那怪人,我和三哥本就疲于應(yīng)對,手中的炸藥盡數(shù)丟在了那里,還是損失了幾十個弟兄的命......”
昌馬閉上眼,心里默念著什么,片刻后,高聲喊道:“眾將士聽我口令,切莫慌了陣腳,嚴(yán)陣以待!”
幾千兵士轉(zhuǎn)眼間井然有序,合成幾隊(duì)人馬,立在昌馬身后,昌馬向身后一兵士要來弓箭。
他抽出一箭搭在弓上,單眼一瞄,蓄滿力,弓箭“吱吱”作響,“嗖”的一聲,一只利箭飛向五十米外閣樓上的一個男子。
利箭插進(jìn)那男子的左胸口,他旁邊的一個男子驚慌失措中,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又飛來一箭射在他的左眼,兩人應(yīng)聲倒地。
鮑密與其他將領(lǐng)一瞧,忍不住拍手叫好,閣樓上其他的男子不敢再露出頭來,偷偷摸摸的望著外面。
這時一體型富態(tài),身著華貴衣衫的老者登上閣樓,對外面喊話道:“不知外面是哪路英雄,為何要圍困我賈某的宅邸呢?”
鮑密自嘲一笑,看向昌馬,“大哥這兩箭把大老爺給射出來了,絕?!?p> 昌馬立在眾人之間,更是顯得身姿挺拔,體型魁梧,一把兩米長的戟刀直插在地上,兇如神兵天將,那老者自是瞧見了他,猜測到他是這幾千人的頭頭。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竟惹得幾千人馬來圍困,是不是有點(diǎn)小題大做了?這不像是盜賊的作風(fēng)?。?p> “還敢問外面的人是哪里英雄!”老者腆著個肚子,偷偷探出身子,望向外面。
昌馬微微仰起臉,“你就是這宅子的主人吧!”
“正是?!备粦B(tài)老者忌憚的回了句。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昌馬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富態(tài)老者一愣,和左右隨從相視幾眼,幾個隨從皆搖頭。
“恕我愚鈍,不知英雄所言之意?!?p> 昌馬高聲叫道:“你這小老兒難道不知大明律法嗎?所有百姓嚴(yán)禁私藏火藥,你卻用火藥炸傷別人?”
富態(tài)老者一聽,頭上冒出冷汗,心虛膽寒,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英雄切勿片面而論,是你們攻打我宅子在先?!?p> 幾千兵士此時鴉雀無聲,鮑密和其他幾個將領(lǐng)則一臉悅色,看著昌馬與那老小兒針鋒相對。
昌馬一樂,換個話題,“你可知我是誰?”
富態(tài)老者半露出身子,仔細(xì)又看了看昌馬,搖搖頭,“不知英雄可否報上名來?”
“我,名昌馬,號稱懲戒大將軍,這回你知道了嗎?”
富態(tài)老者沉思良久,又左顧右盼,征詢意見,其余人又是一個勁的搖頭。
他從未聽過什么懲戒大將軍,但時下他怎敢得罪他,萬一他真是個將軍呢?
“敢問將軍為何要圍我宅邸呢?”富態(tài)老者再次問道。
“你這小老兒不要不識時務(wù),難道你看不出我們是來干什么的嗎?”昌馬厲色道。
富態(tài)老者看著氣焰囂張的昌馬和其身后數(shù)千將士,艱難咽咽喉嚨,小聲回道:“不知道?!?p> “看在大明皇帝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如今我們來你這征點(diǎn)軍費(fèi),你可介意?”昌馬說道。
富態(tài)老者擦了擦額頭的汗,心中七上八下,“敢問將軍要多少錢呢?”
“不多,不多,千兩足矣?!辈R大言不慚道。
富態(tài)老者身子都有些站不穩(wěn)了,身邊隨從緊急上前攙扶,他望著外面那伙已露出獠牙的財(cái)狼虎豹,暗暗吩咐下去,“去,取二百兩銀子來。”
不一會兒,一個隨從端著二百倆白銀爬上閣樓。
富態(tài)老者捧著木盤,小心探出頭,“將軍莫要再射箭,我給將軍備上了軍費(fèi)?!?p> 鮑密難掩驚訝,和幾個小將領(lǐng)面面相噓,“這就成了?”
“你盡管出來,我不會再射箭。”昌馬保證道。
富態(tài)老者端著二百兩白銀露出身子,“將軍,近些年來天災(zāi)人禍不斷,莊稼收成不好,又總碰土匪打結(jié),囊中實(shí)在羞澀,拿不出千兩銀子,這是我僅剩的二百兩現(xiàn)銀,還望將軍笑納!”
鮑密啞然一樂,嘟囔道:“這老小兒!”
昌馬面不改色,波瀾不驚,心平氣和道:“二百兩也是情,那有請賈老爺親自把錢送出來吧,你我也算交個朋友?!?p> 富態(tài)老者一百個不愿意,臉色煞白的回道:“將軍別說玩笑了,只怕我賈某下得去,上不來?!?p> “也罷,也罷,既然如此,我就親自去接吧!”昌馬提起戟刀,大步跨向前。
身后幾個小將領(lǐng)一看昌馬獨(dú)自一人上前,不免有些擔(dān)心,害怕那小老兒使出點(diǎn)什么詭計(jì),但鮑密卻制了他們,“放心,將軍自有分寸?!?p> 富態(tài)老者一看昌馬獨(dú)自一人上前,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條件,心中不免松口氣,恭恭敬敬的捧著銀子,在閣樓上等候。
昌馬走到閣樓下端,仰起頭,“賈老爺,銀子丟下來就行?!?p> 富態(tài)老者連忙點(diǎn)頭稱是,順手向下一拋,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昌馬并沒有去接那銀兩,而是一個健步?jīng)_到他那大門處,揮起十幾斤的戟刀大力一刺,刺進(jìn)那兩扇門中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