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駕崩,要停靈守孝;期間又要舉行新帝的登基儀式,同時冊立皇后與太子。這諸多事端,把拓拔笙這樣一個小孩子也折騰的手忙腳亂。
這其間,不要說去找云崖子學(xué)習(xí)劍法了,連她平時的課業(yè)也不得不暫停了下來。
先帝大喪,禁禮樂。新帝登基及冊封儀式也是相對簡略,拓拔笙站在群臣的最前列,在引禮官的指引下朝新帝參拜。
參拜完畢,接著便冊封皇后和儲君。
洛良娣當(dāng)然是直接晉級為洛皇后。
而拓拔笙也順利從新帝手中接過太子寶冊。
典禮即成,新帝及諸位王公大臣便要立刻換上孝衣,繼續(xù)為先帝守靈。
終于到了出殯這日。
送葬隊伍浩浩蕩蕩長達(dá)百里,這是拓跋笙上輩子聯(lián)合這輩子所見最為盛大的葬禮。
她依稀記得,當(dāng)年洛良娣的父親,洛老公爺去世時,排場也很大,但與皇家的相比,可就差的太遠(yuǎn)了。
到達(dá)帝陵,依舊是一系列的繁文縟節(jié)。眾位王公大臣們在禮儀官的指導(dǎo)下各種參拜。
參拜完畢,眾皇子大臣們退居一側(cè),立刻有士兵驅(qū)趕拽扯著一眾衣著華美的女子走上高臺。
這些便是殉葬的嬪妃。
為老皇帝殉葬的女子,皆是嬪位以下,無子嗣的年輕少女。她們?nèi)菝矉擅?,如花似玉,卻在生命剛剛吐露芬芳之際,便無奈要走向凋零。
這無疑是世間最為殘忍的事。
一時間,少女們撕心裂肺的悲痛哀哭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令聞?wù)邉尤荨?p> 正是面對死亡時,出于本性的恐懼,有的女子竟當(dāng)場哭昏了過去。
斯情斯景,讓拓拔笙只感覺胸中一陣陣的翻涌,她不忍再去看,不由自主的別過臉去。
或許,不讓自己去看這些女子的美好,便能夠在她們飲下毒酒倒下時,漠視她們的凄慘。
她如今雖已成了太子,所能做的也只是讓自己不看。前世長達(dá)二十年的經(jīng)歷告訴她,這便是最為無可奈何的事。
人事無常,哪怕身為皇室貴胄,自己的命運,依舊是掌控在他人手中。
禮官面對東倒西歪跪了一地的女子們先念了頌詞。內(nèi)容無非是贊揚這些女子的德行,宣告她們,以犧牲自己生命的方式去陪伴先帝,不僅是自己的無上榮耀,也會給家人帶來莫大的光榮。其中,尤其對一位麗妃娘娘格外多講了幾句溢美的詞句。
說她雖高居妃位,卻自愿伴隨先帝。
拓跋笙這才注意到打頭跪在墓碑前,衣著隆重的美婦。在一片悲戚聲中,她穩(wěn)穩(wěn)的跪在那里,異常的鎮(zhèn)靜從容。
日上半空,陽光熾烈,耀的人睜不開眼。拓拔笙帶著所有皇族貴戚立于高臺的邊緣,大家雖然努力的想去關(guān)注高臺中央的情況,無奈視線迎著太陽光線,不一會兒便眼酸流淚,痛苦不堪。
拓拔笙對自愿殉葬的麗妃娘娘好奇心起,可無奈對方背對著眾人,無法看清其面容。
重生后,洛良娣雖然也向她介紹過麗妃的出身,但卻從未見過。當(dāng)初躺在病榻上時,宮里幾乎所有有身份的妃嬪都去探望過她,可唯獨沒有麗妃娘娘。
洛良娣說,麗妃是改嫁入宮的。
先帝好美色,無論是豆蔻年華的少女,還是依然保留著姿容的美婦,只要碰著喜歡的,都要收到身邊。
現(xiàn)下,先帝的眾多養(yǎng)子中,有五六個,是改嫁給他的婦人所帶來的繼子。
正這么想著,高臺上的少女方陣中便已經(jīng)多了一群手捧金屑酒的太監(jiān),正挨個的將酒賜予所在的殉葬妃嬪。
正在此時,玉階之下,突然一陣兵荒馬亂。有人高喊一聲“母妃”。便看見一支騎兵以天降之勢闖入,氣勢洶洶的殺將上來。
跪在高臺上的皇親大臣們頓時混亂起來,有些怕死之徒,早就忙不迭的站起身往高臺的最高處躲避。
騎兵的領(lǐng)頭之人是一位十分年輕的小將,看起來也就二十歲的樣子。他胯下騎了一匹身姿健碩的棗紅色駿馬,駿馬將他高高托起,他居高臨下,猶如天神降臨一般,傲視睥睨著高臺上眾人。
“三十六,你想干嘛?要造反嗎?”
英王嗓音渾厚有力,率先站出來直指臺階下的年輕將領(lǐng)。
聽他聲稱對方為三十六,拓跋笙第一時間便想到先帝最小的繼子,她的三十六皇叔,景王拓跋崇。
雖然是繼子,但聽說先帝對他格外厚愛。眾多的養(yǎng)子中,他是唯一被封為親王的一個。
貴為親王的景王,前世作為小小婢女的她自然無緣相見。今世雖然重生到皇家,但由于景王殿下一直不在京中,當(dāng)然也不曾見過。
人人都傳景王生了一副好面相,說是無論在大行皇帝的親兒子中還是養(yǎng)子中,他是最為俊朗不凡的一個。
拓拔笙探著身子,漫過擋住她視線的人群,努力去瞧那棗紅馬上的英武小將。
果然是俊秀的令人移不開眼。
他的面龐還稍顯稚嫩,但他有一雙堅毅的明眸,這雙眸子鑲嵌在他的臉上,恰如其分的掩蓋住了他身上的稚氣。
那雙眼睛,那種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堅定神情,竟讓她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前世,她有個弟弟,名叫李粟。記憶中,弟弟便有一雙這樣的眼睛······
“我并無造反之意,”面對英王的斥責(zé),景王拓跋崇沒有絲毫膽怯,他騎在高頭大馬上,目光與英王針鋒相對,說話的聲音也是沉穩(wěn)有力。“今日帶兵前來,只想帶走我母妃,求陛下恩準(zhǔn)?!?p> 聞聽對方要找的人是剛剛繼位的新帝,英王立刻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向后退了一步。
這時候,皇帝再不發(fā)話就太說不過去了。他從貼身侍衛(wèi)的護(hù)衛(wèi)中露出頭來,厲聲喝道,“三十六,你別胡鬧了,趕快帶你的人退下?!?p> 在拓跋笙的印象里,父親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樣子,像今日這般聲色俱厲,她還是第一次見。
但馬上之人卻對如此威嚴(yán)的當(dāng)今陛下不以為忤,騎在馬背上的神態(tài)依舊泰然自若,“還我母妃來,我便即刻退兵!”
“放肆,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怎能容你如此胡鬧?枉費父皇生前對你多般寵愛,竟不想今日你敢?guī)П篝[父皇陵寢,來人,將這等亂臣賊子給朕拿下。”
新帝一聲令下,負(fù)責(zé)保衛(wèi)的御羽軍士兵們即刻高屋建瓴般的一沖而下······
“住手,都住手,”嘹亮的女聲在高臺上的人群后面響起,隨即,人群中站出來那位衣著隆重華麗的婦人。
陽光依然耀的人眼疼,站在高臺邊緣的拓跋笙忍不往中央望了一望,卻依舊無法看清那婦人的容顏。
而臺階下面,御羽軍們正與景王帶來的騎兵打做一團。饒是高臺上麗妃歇斯底里大喊住手,也沒有減輕他們酣戰(zhàn)的熱情。兵器相接,乒乒乓乓,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