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洛皇后立刻暴怒,拓跋笙趕緊起身跪拜?!昂媚銈€白眼狼,本宮這么多年白養(yǎng)了你。”
拓跋笙跪在地上不說話,這么多年,洛皇后隔三差五的找茬訓斥她,她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
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洛皇后是在逼她,逼她犯錯誤。若是訓斥她時,她表現(xiàn)出有一丁點兒的不恭,便會讓人刻意傳揚出去,宣揚她不孝的名聲。
為了名聲著想,拓跋笙唯一能做的便是受著,忍著。
“啟稟皇后娘娘,”洛皇后的貼身侍女鶯兒走了進來,“宣王妃過身了?!?p> 宣王是先皇第七子,當今陛下的兄長。
“那孩子生下來了嗎?”洛皇后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生下來了,是男孩兒。”
“哦?果真是個男孩?看來當初替宣王妃算命的那個瞎眼道人,還挺靈驗??烊滠?,本宮要即刻前往宣王府?!?p> 七個月前,洛皇后受宣王母親之邀前往王府賞菊。車輿停于王府門外,便見一個瞎眼道人被仆人們驅(qū)趕出府來。
自拓拔笙拜云崖子為師,洛皇后便也別有目的讓魯郡公招募了不少術(shù)士。
皇后娘娘經(jīng)常和術(shù)士們打交道,見到個穿道袍的,便會生出盲目的崇敬之感?
見宣王府的人竟如此驅(qū)趕一名道人,立刻命人制止,并將之帶到自己面前,詢問被驅(qū)趕的緣由。
那道人告訴她,他是被宣王府請來為宣王妃測命的,然而測出的結(jié)果為兇。宣王妃雖然懷的是男胎,但
讖語是,“瓜熟蒂落母秧隕”。
這道人又毫不隱晦的直言相告,才由座上賓,淪為了被驅(qū)趕的瘟神。
這事在宣王府立刻成了秘密,連宣王世子都不知道。洛皇后是湊巧了,才撞見的。不過,這事被她遇到,立刻在她心里形成別有用心的想法。
她一方面勸慰宣王妃不必將那道人的話放在心上,另一方面,頻道示好親近。
她暗自等著著宣王妃應讖語,等了這七個月,如今果真應驗了……
拓跋笙靜靜的跪在堂下,面無表情。
她當然知道,自宣王妃懷孕以后,皇后便突然與宣王妃交好。又是指派御醫(yī)前去照顧,又是賞賜藥材珍寶。
只是這事兒雖然傳進她耳朵里,但由于并不了解其中內(nèi)情,便也沒能引起重視。
而今見洛皇后面對宣王妃的死訊,竟是這般反應,有些事,便也了然于胸了。
洛皇后早就打算在宗親里面物色合適的人選,過繼到自己身邊,做養(yǎng)子,但總也找不到合適的。
如今宣王妃剛生了孩子便去世了,洛皇后這是想趁火打劫,將宣王之子過繼為養(yǎng)子。
“笙兒,”洛皇后看向她,“宣王妃過世,你也理應過府一趟,今晚上就與本宮一起吧?!?p> “是,”拓跋笙恭順的應道,隨即站起身來,隨洛皇后往殿外走去。
夜幕中,翠華搖搖離開宮闈,來到宣王府門前。此時,宣王府已經(jīng)挽聯(lián)高掛,哀聲一片。
皇后娘娘攜太子親臨,闔府上下急急出來迎接。洛皇后的繡幰掀開,一張精致的臉露出來,此刻竟也是滿面凄容。
她被人攙扶著下了車輿,見了宣王府一家老小,立刻流下了兩滴鱷魚眼淚。
一行人由中門往內(nèi)院走,不多時進入正堂,眾人各自落座。洛皇后再次抹了抹眼角上并不存在的淚水。
“不曾想七皇嫂她……”她語音哽咽,斷斷續(xù)續(xù)的道,“只可憐了她留下來的兩個孩子。那大的還好,已經(jīng)成了家,只是這小的,剛一出生就沒了娘······”
一席話說的滿室親眷們又是一陣哭泣??蘖艘粫?,洛皇后擦了把淚水,又道:“可否把孩子抱過來給本宮也看看?”
宣王的母親,年逾六十的老太妃立刻命人去廂房將剛睡著不久的嬰兒抱了過來。
洛皇后親自把孩子抱在懷里,很是喜愛的模樣。
“這可憐的小東西,看的本宮心都化了。笙兒你也來看看,這小嘴巴小鼻子,倒是和你小時候有幾分相像呢?!?p> 雖然拓拔笙體內(nèi)的這具靈魂根本不記得拓拔笙小時候是什么模樣,但也做戲似的朝皇后身邊湊了湊。
“弟弟有名字了嗎?”她抬起頭來向一旁的老太妃詢問。
老太妃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取呢。既然皇后娘娘在此,便請皇后娘娘取一個吧?!?p> “若得皇后娘娘賜名,這孩子可就福氣大了?!币晃皇替拥呐右荒槝s光的說道。
“既然老太妃都發(fā)話了,本宮豈有推脫之理?”
命人擺好筆墨紙硯,洛皇后放空目光做沉思狀。突然,卻又把視線打在了拓跋笙的身上,仿佛靈光一現(xiàn)的樣子,“有了,”隨即伏在桌案上寫了一個“箏”字。
眾人圍在洛皇后身邊,看了她寫的這個字,先是面面相覷一陣,然后才聽老太妃不情不愿的道:“好,箏字好。太子是笙,而我的孫兒是箏,都是以高雅的樂器命名,老身謝過皇后娘娘了?!?p> 這可并不合老太妃的心意,她覺得取一個與宣王世子相配的名字才好。
然而這個名字一經(jīng)取出,其中的含義,自然也不言而喻。
事情到這一步,洛皇后也并不急著說破,適可而止,適時離去。一方面宣王府要緩過這個勁兒來,需要時間;另一方面,過繼孩子這種事,一直都是她在自作主張,還未求得皇帝恩準。
回宮的途中,洛皇后挑開車簾,對騎在馬上的拓跋笙道:“笙兒,母后給你找個弟弟可好?”
拓跋笙聲音平穩(wěn),說道:“只要母后喜歡,兒臣自然樂意?!?p> “只怕你父皇不準,這事兒,還得靠你來跟你父皇說。”
這坑又是提前挖好的,然后一步一步的將她帶進坑里。
拓跋笙暗自皺了皺眉頭,卻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是,兒臣會盡力幫母后完成心愿。”
“不是盡力,而是一定要想辦法說服你父皇!”
拓拔笙不是沒想過,洛皇后過繼子嗣的目的。
這許多年來,皇后一直想掌控她,讓她成為她的傀儡,成為助她掌權(quán)的工具??墒牵S著拓拔笙漸漸長大,她愈發(fā)覺得,那個昔日里只知道侍候人的丫鬟,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她控制不了她,便想著毀滅了她。
如今她已身居皇后之位,哪怕收養(yǎng)個孩子,將來把其扶上皇位,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她知道這個孩子一旦由洛皇后撫養(yǎng),將很有可能把她取而代之。
但是,有些事,她可以反對;然而今日之事,她卻沒有任何反對的權(quán)利,只能順從。
回到東宮,照例先拿了破霄劍去殿外練,將這諸多煩惱全部化為汗水,揮灑出去。當然,此等心緒練劍,劍法自然很難有所進益。
夜已經(jīng)很深了,一輪柳芽似的上玄月若隱若無的掛在天空。
看了看時辰,拓跋笙收了劍勢回到殿內(nèi),“貢品備好了嗎?”
歡丫頭迎上來,知道今晚又是去秋蒲臺的日子,忙為她解下袍子上的一應配飾。
一些玉佩等物,有辟邪作用,戴在身上,同時也是彰顯尊貴。
“已經(jīng)準備好了,”她說著,目光朝矮幾上的白包袱看了一眼。
拓拔笙任憑歡丫頭將她身上的配飾全部取下,這才拿起那白包袱,走出殿外。
每逢初一十五,她便要往秋蒲臺跑一趟,至于去干什么,拓拔笙也并沒有瞞著。
此事,她是特意向皇帝請了恩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