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前,紅船在后,直向前駛,不多時就已遠(yuǎn)遠(yuǎn)望見無錫城。只見迎面一艘極大的三帆巨舟,自北而南,順風(fēng)駛來。巨舟前后左右圍繞著十幾艘小船,浩浩蕩蕩,聲勢極大。謝恩心道:“好大的船隊!”但見三艘快艇自無錫碼頭駛出,箭般向那船隊截去。
鐵簫笛叫道:“是三弟他們。小強(qiáng)、老六,快迎上去!”
舟子小強(qiáng)、老六立即張起滿帆全速前進(jìn)。那紅船也快速跟上。
謝恩大是興奮,心想:“這位三哥必也是個性行奇特之士?!?p> 只見那三艘快艇已攔在那船隊之前,似乎正與船隊上的人在爭執(zhí)。
再駛一陣,呼喝叱罵之聲也隨風(fēng)隱隱飄來,不一刻間,謝恩就看清了那三艘小艇上站著的人,中間船上站著之人從背影看去,也是一青袍儒生,左右舟上之人一個極胖,一個卻是滿身破衣爛裳。
只聽得身后一聲大吼傳來:“武三哥,全六弟,呂七弟,我們來也!”正是鐵漢雷公嘴梁天龍。
謝恩耳鼓嗡嗡作響,心想:“沒想到梁五哥內(nèi)力竟也頗深,這門獅子吼功雖得他天生大嗓門之助,要叫得如此響,卻也不易?!?p> 頃刻之間,大船已經(jīng)駛至,紅船也如箭般跟到。鐵簫笛大聲道:“三位兄弟,怎么回事?”
那儒生裝束的人道:“我們看他們?nèi)绱舜髶u大擺、氣焰囂張地在咱們地盤上橫行,忍不住攔住他們質(zhì)問,沒想到他們竟敢拒不受問。”
魏無邪叫道:“豈有此理!這些王公貴族不叫我遇見便罷,一教我遇見,必打他個稀里嘩啦,他不求饒,竟敢反抗,太也豈有此理!武三弟,揍他們!”
那儒生向那巨舟上一五十來歲的高瘦老者喝道:“聽見沒有,再不識相,就要挨揍了!”
那高瘦老者神態(tài)倨傲,冷冷道:“講打么?你們還不配!”
那儒生大怒:“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那老者負(fù)手而立,道:“你們不配!”
那儒生、胖子、乞丐見他言語如此傲慢無禮,均都怒不可遏。
鐵簫笛指著三人向謝恩介紹:“那儒生是咱們老三‘狂書生’武縱橫,平時喜歡涂弄一些行、草、隸、楷、篆等書法,說是‘武縱橫’,其實是‘文縱橫’。那大胖子是老六全厲嘯,有一個諢號為‘笑里拳’,恰是將他的姓名倒過來念。你看他是不是滿臉笑容,他就是常常在大笑聲中閃電般出拳的。那個醉鬼就是老七呂酕醄,自號‘李太白第二’,又自稱什么‘呂九仙’,說是除八仙與李太白之外,這世上沒人喝酒是他的對手?!?p> 謝恩仔細(xì)瞧去,見那儒生武縱橫右手握著之物細(xì)細(xì)長長,尖端生毛,果然是一支毛筆,左手物長長方方,卻是一方硯臺。那老六全厲嘯果然天生是一付笑臉,雖在發(fā)怒之時,看起來也好象是在笑,肚子凸出,活脫脫便是一個彌勒佛。再看那老七呂酕醄,果然是一付醉態(tài),雙眼似開似閉,臉上神情懶洋洋,似乎直想睡下去,雙手還各握著一個酒壺,腰間圍了一條鐵腰帶,掛著四五壺酒,心想:這呂七哥果然是嗜酒之徒,不愧李太白第二、呂九仙之稱。
但見那大胖子全厲嘯臉上已堆滿了笑容,道:“老小子,竟敢不聽俺全六爺?shù)脑挘拇_是欠揍!”仰天哈哈哈大笑三聲,驀地里一拳擊出,快如閃電般打向那高瘦老者的胸口。
只聽蓬的一聲悶響,那老者不避不讓受了這一拳,卻是紋絲不動,冷冷的道:“你真的要逼我出手?”
太湖八友臉色齊都大變,全厲嘯這一拳雖只用了一成力,但尋常人物中了這一拳,怕不筋斷骨折,立受重傷,但這一拳打在這老者身上,卻沒事人一般,可見這人內(nèi)力之深,只怕已遠(yuǎn)在太湖八友之上。太湖八友心知遇上了高人。那全厲嘯的笑容更一下子僵住。
謝恩初入江湖,有所不知,這太湖八友在江南一帶武林中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但俠肝義膽,濟(jì)弱扶貧,武功上的造詣也是有名的,在姑蘇太湖一帶更是少有敵手,不料這陌生老者坦然受全厲嘯鐵拳一擊卻面不改色,八人焉能不驚?
紅船迅速駛前,蘇紅酥立于船頭,雙手抱拳道:“閣下好深厚的內(nèi)功。不知是何方高人,駕臨敝地,有何見教?”
高瘦老者道:“我不是什么高人,來到貴地,只是路過,并不是想找各位碴子。這就別過。”
蘇紅酥道:“且慢。有貴賓駕臨敝地,太湖八友不曾遠(yuǎn)迎,已甚為失禮,若還不知請貴賓屈尊到敝舍一游,傳之江湖,豈不讓人恥笑我們八人太不懂待客之道?”
那老者冷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強(qiáng)留?”
蘇紅酥道:“不敢。只是太湖乃太湖八友棲身之所,若讓遠(yuǎn)來佳賓不明不白地當(dāng)面錯過,太湖八友也沒臉在江南武林混了?!逼湟膺€是要對方吐露來歷。
謝恩暗暗喝采:“看來每遇外人,都是蘇小妹出面。蘇姑娘口齒伶俐,才智卓絕,果然是不同凡響?!?p> 那高瘦老者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領(lǐng)了。只是在下并非武林中人,也從沒聽過太湖八友之名,當(dāng)面錯過,你們不算失禮,也不用擔(dān)心江南武林人士恥笑。”
這番話聽起來客氣,但語意中的傲慢更加表露無遺。太湖八友見他顯然根本沒把自己八人放在眼里,個個氣憤交加。武縱橫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脾氣卻最是暴躁,首先就忍耐不住,喝道:“看打!”飛身掠上那瘦老者的船,右手筆當(dāng)胸直點(diǎn),左手硯斜里橫砍。
那老者冷笑一聲,左手倏地探出,竟是后發(fā)先至,逕點(diǎn)武縱橫胸口膻中大穴。武縱橫忙側(cè)身躲過,硯臺翻轉(zhuǎn),倒扣他手臂,毛筆順勢下劃,一變?nèi)?,連點(diǎn)他胸口“玉堂”、腹部“中脘”與小腹“氣?!比?,手法巧妙,變招精微。
謝恩喝采道:“好!”只見那老者竟不避他來招,左手微晃,已襲至武縱橫面門要害。武縱橫霎時只覺眼前一片眼花繚亂,竟看不清敵招,大吃一驚,雙足一點(diǎn),急退七尺,筆硯相交,當(dāng)?shù)囊宦?,在胸前擺了個攻守皆備之勢。聲音激越,筆與硯竟都是鋼鐵所鑄。
那老者并不乘勢追擊,負(fù)手背立,斜睨著眾人。
全厲嘯見勢不妙,飛身躍上來船,道:“三哥,我來助你。”別看他身軀笨重,這一躍卻是動作輕盈,落在船上有若一葉墜地,穩(wěn)穩(wěn)地更無半分動晃。
武縱橫沉聲道:“好。”兩人打個眼色,一左一右,雙雙攻上。武縱橫筆硯掃、砍、點(diǎn)、打、扣、撞,尋瑕抵隙,著著進(jìn)擊;全厲嘯雙拳直上直下,招式簡單,但卻剛猛無比,左一拳右一拳,拳如雨點(diǎn),也是逢隙即入。兩人一簡一巧,一剛一柔,配合得純熟無比,顯是相互間早有默契。
那高瘦老者在拳風(fēng)筆影之中穿插來去,身形飄忽,武縱橫、全厲嘯連攻十余招,竟連他的衣角也沒碰到半點(diǎn)。兩人臉色逐漸凝重起來。那老者不但輕功奇妙,武功也極為詭異,每一招攻出,無不后發(fā)先至,迫得兩人手忙腳亂,回招自守。
李太白第二呂酕醄見勢不妙,飛身掠起,人在半空,左手酒壺已脫手?jǐn)S向那老者,叫道:“兀那老漢,俺呂九仙與你干一杯!”人隨身至,落在船中,忽地腳下一個踉蹌,似欲滑倒,但人已隨著踉蹌之勢,掩至那高瘦老者身后,去拿他背心至陽大穴,身法靈動之極,使的正是醉拳心法。謝恩心道:“太湖八友武功雖尚未臻一流境界,卻是各有奇妙之處。”
那老者將酒壺一撥一引,反打武縱橫,正要乘勢進(jìn)擊,忽覺背后生風(fēng),至陽穴已處在對方拳風(fēng)之下,不由微驚,向左沖出一步,回手反打。呂酕醄早移開身形,東一倒西一歪,搖搖擺擺地在他背后晃來晃去,尋瑕抵隙,攻其虛弱之處。武全兩人,則從正面攻上。那老者身處三人圍攻之下,面不改色,從容游斗,而武縱橫三人一個筆硯縱橫,一個拳勢剛猛,一個步法靈詭,武功各擅勝場,攻守默契,配合無間,也逐漸扳回頹勢,一時四人斗成了平手之局。
鐵簫笛看得暗暗心驚,這老者來歷不明,以一抵三,竟然不落下風(fēng),江南武林可從未聞有這號人物,心中揣測:莫非他們是來自北方強(qiáng)敵金國或者西域?念頭至此,深感不安。蘇紅酥道:“二哥,這群人行跡詭異,說不定暗藏陰謀,我看咱們非得把他們拿下來問個明白不可?!边@話正合鐵簫笛心意,道:“小妹說的不錯。四弟,五弟,請你們助三弟他們一臂之力,務(wù)必把這老頭擒住?!?p> 李三手梁天龍齊聲道:“是?!备髡股硎?,飛身躍上來船。梁天龍見那老者正向自己這邊移來,當(dāng)下大吼一聲,一個直拳,踏步進(jìn)擊。那老者見來拳剛猛無比,不敢硬接,向右一晃,避了開去。忽見人影一閃,風(fēng)聲微動,一人竟快如閃電般搶到自己懷中來,不由大吃一驚,左掌護(hù)胸,右掌向外急推,掌力奔涌而出。來人嘻嘻一笑,身子一扭,已躲了開去。同時左右兩脅、后背、下盤已有四股勁風(fēng)襲向那老者要害。那老者急忙一個旱地拔蔥,飛身躍起,凌空倒翻,遠(yuǎn)遠(yuǎn)地退在一丈之外。
只見李三手手中拿著一物,狀似腰牌,腰牌正面似刻著一個銀色的圓,正在嬉皮笑臉地玩弄著,道:“咦,這是什么東西呀?”
那老者面色大變,探手入懷,手臂頓時僵住,久久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