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過一個小山坡,眼前的景象令二人大為吃驚。只見七個白衣人手舉長劍,一動不動地圍坐雪中,劍尖所指,皆是一個滿頭白發(fā)皤然的老翁。那老翁笑咪咪的,毫不在乎,背上背著一個小箱子,白須長長地直垂到胸前,很有點仙風(fēng)道骨的模樣。再看那七名白衣劍客,看似雜亂無章地坐在那兒,實則是按著北斗七星的位置而布成的一個陣勢。這七人面色平靜,從容不迫,沉穩(wěn)如山,如電的雙目只是緊緊地盯著那個老翁,聽見馬蹄聲,連眼睛也不眨一眨,更別說轉(zhuǎn)頭看看來者是誰了。那老翁一手捋須,一手抱胸,對于謝溫二人的到來也是毫不理會。這八人無論自形相、服飾、舉止來看,顯然都是漢人無疑。
在這廣漠荒涼之處遇到漢人,兩人是又驚奇,又歡喜??戳似?,溫紅狐咦了一聲,道:“這七人擺出這極厲害的北斗七星陣,怎么又不進攻?難道七人還對付不了一人嗎?”那七名白衣劍客目露驚訝之色,向這個清麗絕倫的小姑娘瞥了一眼,隨即又一齊轉(zhuǎn)頭盯向那老翁。
那老翁呵呵一笑,道:“小姑娘說得不錯,這七個臭小子怕了我,不敢動手?!?p> 溫紅狐道:“你是誰?怎么在這雪原上出現(xiàn)?”
那老翁哈哈一笑,并不答話。謝恩低聲道:“紅狐貍,別理他們。咱們先瞧瞧他們八個人倒底玩什么鬼把戲?!?p> 白衣劍客中一人道:“孟老頭,我們不是怕了你,你再考慮考慮,別逼得我們七人動手?!?p> 老翁道:“要想叫我參加重天教,叫你們教主冷重天親自來,憑你們北斗七星,還不夠份量。”
那人冷冷道:“你別太狂妄了,跟重天教作對,是決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們不想不教而誅,你要逼得我們動手,再后悔可就遲了?!?p> 那老翁道:“哈哈,那正好,在下新近制得一種奇門毒藥,正想在各位身上試試?!?p> 七人面色齊是一變,凝重起來,顯是對他的毒藥不敢小視。
謝恩低聲道:“又是重天教。重天教的勢力可真夠廣的,居然發(fā)展到西域化外來了?!?p> 溫紅狐一提起重天教,便有一股恨意,道:“到時咱們幫那老公公,好不好?”
謝恩道:“那老公公不一定會輸給這七人,咱們見機行事罷了?!?p> 北斗七星斗魁為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四星,斗柄為玉衡、開陽、搖光三星,七星中天權(quán)居魁柄相接的沖要之處,最是顯要。那天權(quán)位上的白衣劍客顯然是七人首領(lǐng),只聽見那人沉聲道:“大家小心了,這老頭子毒物厲害,可別中了他的暗算?!?p> 七人突然一齊站起身來,動作整齊劃一,竟是不分先后,天權(quán)位首先發(fā)動,劍光閃動,刺向那老翁右肩。天權(quán)一動,就表示北斗陣已經(jīng)發(fā)動,玉衡、開陽立即反轉(zhuǎn)上來,刺那老翁后背,天璇、天璣自側(cè)相擊,天樞、搖光則凝劍不動,但腳步已經(jīng)移動,隨著陣勢分向左右跨出一步,劍光隱隱指著那老翁的脅下與右腰兩處破綻,進可以攻,退可以守。一剎那間,七人身形穿梭,長劍齊出,圍住了那老翁。
謝溫二人自小就常在晴空之夜蹲在溫逐客膝邊聽他講解天上星宿,于這北斗七星中的生克奇變知之甚悉,見這七人一出手便牢牢圍定了那老翁,陣法嚴(yán)謹,攻守?zé)o間,都是暗自心驚,心道:“若我被他們?nèi)绱藝?,卻又如何脫困?”
那老翁神色不變,臉上仍然掛著笑咪咪的笑容,喝采道:“好陣法!”身軀突如游魚般一滑,已自天璇、天璣二位的夾縫中閃過,身形當(dāng)真快得令人無法形容。謝恩剛喝了一聲“好”,天樞、搖光追擊而來,劍光圈轉(zhuǎn),又已將那老翁罩在劍網(wǎng)之中,兩人不出劍則凝如泰山,一出劍快如閃電,運劍之隨心所欲,已臻劍法的上乘境界。謝恩禁不住又叫了一聲“好”。但見那老翁身形一晃,若無其事地又從劍網(wǎng)中竄了出來,但只這么一耽擱,另外五劍已席卷而至。北斗陣勢轉(zhuǎn)動,復(fù)又將那老翁圍在中間。
溫紅狐看了片刻,便即醒悟:“我哪需去想什么破法,只要身法比對方快上數(shù)倍,或者功力比對方高上數(shù)倍,不論它陣勢多么厲害,終究無奈我何。只不過要想在身法、功力上比對方高出數(shù)倍,卻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那老翁身形一進一退極是迅捷,無論七星劍陣多么嚴(yán)密,總在間不容發(fā)之際給他逃過死神,而不論那老翁施展什么詭計,也總始終脫不出七星劍陣的圍困。劍風(fēng)激蕩,人影飄飄,雙方一攻一避都是極快,晃眼之間,那老翁已三出劍陣,三入劍陣,總算謝溫兩人武功不弱,又懂七星陣法,沒有看花了眼。
那北斗七星面色俱都越來越凝重,內(nèi)力貫注劍尖,長劍揮動時發(fā)出風(fēng)吹雷響的隆隆之聲,顯是已出了全力,聲勢端的驚人。那老翁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從容不迫地在劍光勁風(fēng)之中瀟灑來去。一個全力以赴,一個游刃有余,雙方勝負之勢已判然明矣。
謝溫二人心中都松了口氣,無論這白發(fā)老翁是邪是正,只要他與重天教作對,兩人總是盼望他勝的。
半個時辰之后,北斗七星頭上冒出了騰騰白氣,衣帶勁風(fēng),躍動之間更加凌厲霸道,顯然已貫注了全身內(nèi)元真氣,勢欲與那老翁作一生死搏斗。那老翁不耐煩起來,嚷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又不想要你們的命,干嘛跟你們拼命?!毕蚯翱绯鲆徊?,開陽、搖光兩劍離他背部半尺而止。他雙指一彈,指甲里噴出兩股黃粉,天權(quán)、天樞兩劍刺至半途,忽然各打了一個噴嚏,手臂一軟,這一劍半途而廢,終于沒能再刺下去。那老翁不待天璇、天璣、玉衡三劍攻過來,身形一晃,身軀已如鬼魅般滑開三丈,脫出了北斗七星陣的范圍。
天權(quán)、天樞兩位白衣劍客忽然間真氣一泄,手臂無力,都是大吃一驚,喝道:“死老賊,你下了什么毒?”
那老翁道:“呵呵,臭小子別擔(dān)心,這只是兩劑噴嚏藥,藥力在剎那間便會消失,于你性命決無大礙?!?p> 兩人不敢相信,運氣一轉(zhuǎn),果然真力順暢,呼吸如常,沒有什么異常,這才放下心來。天權(quán)劍客喝道:“他奶奶的。”揮劍帶動陣勢,又攻了上去。
那老翁大急,叫道:“喂,喂,你們真想死是不是?我饒過了你們你們還待怎地?真要逼得我殺了你們跟重天教結(jié)仇是不是?”身子左閃右躲,連連以快如閃電的身法閃開七劍的追殺。
天權(quán)劍客冷笑道:“說到底,你還是怕了我們重天教。兄弟們,宰了這老小子,讓他嘗嘗我們北斗七兄弟的厲害。”劍光霍霍,七人不斷交插換位,穿梭來去,將那老翁圍得緊緊的,陣勢縮小,七柄劍幻化成七團白圈,不露出一絲一毫的空隙,有如一個無形而有質(zhì)的鐵桶似的,將那老翁緊緊的箍在里面。
溫紅狐臉上微微變色,道:“恩哥哥,那老公公似乎已抵不住了,咱們快去幫幫他吧?!?p> 謝恩還未答話,忽聽得嘿嘿數(shù)聲,那老翁開聲吐氣,連揮數(shù)掌,掌風(fēng)到處,光圈迅速擴大。那老翁矯若虎躍豹翻,縱橫來往,掌風(fēng)銳利如刀,身軀飄忽似鬼魅,所到之處,北斗七劍無不披靡倒退不迭。七星陣勢已被沖得微微散亂。北斗劍客料不到他掌勢如此沉雄,無不駭然失色,頃刻之間,陣勢已擴大三倍有余,但七人仍各自牢牢踩定七星方位,雖亂不慌,微微一驚之后,迅即穩(wěn)住陣勢。但這時各人之間的距離已相距丈余,威力雖不減,攻敵卻是不便了,七人互相呼應(yīng),連環(huán)救援,全采守勢。
那老翁哈哈大笑,道:“我也不用毒物,只憑本身真實本領(lǐng)你們便不是我對手?!彼_聲說話,竟不怕真氣外泄,掌力之凌厲,依然毫沒減弱,北斗七劍客相顧之下,無不駭然。謝溫二人心下也是好生欽佩。
便在此刻,半空之中,驀地里傳下一陣清幽的笛聲,一個中年白衣文士從天而降,大聲笑道:“孟老鬼,看你再往哪兒逃?”
那老翁本來一直嘻嘻哈哈,若無其事,這中年文士一現(xiàn)身,面色倏然大變,轉(zhuǎn)身便逃,他身法快如鬼魅,轉(zhuǎn)眼間便去了十?dāng)?shù)丈。
那中年文士也不追趕,橫笛吹了幾聲,這幾聲尖銳之極,象是撕裂玉帛、斬斷鋼鐵之聲,令人心頭一緊,禁不住產(chǎn)生以刀剜心之念。謝溫二人隨著笛聲,心頭大跳了幾下,一顆心直象是要跳出口腔一般。忽然聽得幾聲痛呼,那北斗七劍客禁不住這尖銳聲浪的沖擊,竟然各吐出一口鮮血來,雪地上頓時灑滿斑斑血滴。七人不知這中年文士是什么來頭,見他以內(nèi)力吹送笛聲,竟然能如此霸道絕倫,都心知不妙,各人按照北斗陣勢,盤膝坐下,左手搭在同伴的右肩上,閉目運功,以七人合力來抗拒這笛聲的沖擊。
那老翁身子也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心知再逃得快,也逃不過這笛神韓笛子“天簌魔音”的追擊,當(dāng)下也如那北斗七劍一般,盤膝坐下,閉目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