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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青衫行

第二三回 龍蛇混戰(zhàn)(5)

江湖青衫行 何俗 4183 2019-01-19 11:45:00

  重天教已然全面崩潰,被大宋官兵與中原群雄四分五裂地分割開來,各自為戰(zhàn)。

  化外八怪中的阿多摩渾渾噩噩,在人群中胡打亂斗,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了。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突地人影一稀,原來他胡亂打了半天,竟不知不覺已打到了包圍圈的邊緣,頓時眼現(xiàn)光明,趁人不備,發(fā)瘋般地疾奔出戰(zhàn)場。

  他在泥濘地中逃出十余丈,頓被兩名中原豪士發(fā)覺,叫道:“站??!”發(fā)足追去。這兩人輕功甚佳,功力不淺,與阿多摩不相上下,三人一前二后,很快便離戰(zhàn)場遠(yuǎn)了。阿多摩見有人追來,心中驚惶,盡往林深無人處鉆去。

  不多片刻,四周已盡是密密層層的樹林,追來的兩人也身影不見,阿多摩松下一口氣,擦了把雨水,坐在一塊石上喘息。便在此時,從他后背一叢灌木的繁枝密葉當(dāng)中突地如閃電般刺出一柄細(xì)細(xì)長長之劍,劍尖如靈蛇般無聲無息地刺入阿多摩后心,突地一下從他前心貫出。劍光一閃即沒,劍尖回撤,又如鬼魅般消失在灌木叢之后。

  阿多摩發(fā)出一聲慘叫,仰身倒地,氣息已絕,雙目圓睜,無神地凝注著身后的灌木叢。灌木叢后聲息寂然,哪還有人?唯有雨點(diǎn)嘀嘀嗒嗒落在樹葉上,瑟瑟地抖。

  那兩名中原豪士聞聲趕來,見阿多摩已死于雨地之中,都是愕然相顧。其中一人蹲下身子,察看傷口,見劍口細(xì)細(xì)圓圓,一劍正中心口,分毫不差,道:“一劍致命,是個高手所為。”

  另一人道:“會是誰呢?難道是哪一位江湖朋友先我們而至,殺了這小子?但中原武林哪有人用這般細(xì)長的劍?”兩人都是疑惑不解。

  那察看傷口之人站起身來,道:“我們回去吧?!眱扇苏D(zhuǎn)身回去,突地雙眼一花,一道炫目的光華已迎面而來,還來不及叫喊,心口同時一涼,連對手用的是什么兵刃也未看清,便已雙雙氣絕。兩人臨死前眼中留下的最后一個影像是一片一閃即逝的紅影,隨即便咕咚、咕咚先后倒地,濺得水花飛散。林中又早已空空蕩蕩,什么異樣也沒有了,似乎暗襲者是一個來自遠(yuǎn)古時代的洪荒惡鬼,永遠(yuǎn)也見不著行蹤似的。兩名死者的鮮血噴濺而出,頃刻間便染紅了大片泥地。整座樹林,又只剩下嘀嘀嗒嗒的雨聲與瑟瑟亂抖的樹葉。

  此后不論是何人,只要脫離了戰(zhàn)場,進(jìn)入這樹林,就會被幽靈般的殺手無聲無息地殺掉。殺手劍法超絕,無論是誰,功力有多高,俱都是一劍致命,而且手段高超,絕不留半絲痕跡,有如幽靈鬼魅,似乎無所不在,又讓人捉摸不到。不多刻,林中便東兩具、西三具,凌亂躺著百余具尸體,有重天教徒,亦有中原豪士,更有宋朝的將官士兵。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冷嫣葎、冷崢嶸兄妹與黑白二棋、丘馬雙童亦從戰(zhàn)陣中沖殺出來,六人渾身浴血,急遁入了這片樹林之中。見到了滿地橫陳的尸體,丘日月詫道:“師姐,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這么多人死在這里?”

  黑棋子道:“廢話少說,咱們脫險要緊!”

  冷崢嶸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fā),冷嫣葎亦是不作一聲,六人急速向林中撤退。

  黑棋子低聲道:“兩位堂主,教主他老人家呢?”

  冷崢嶸冷冷道:“不知道?!?p>  白棋子道:“我們是不是要去接應(yīng)他們出來?”

  冷崢嶸道:“不必,他本事大得很。”

  丘日月小心翼翼道:“我們就這么走?”

  冷崢嶸道:“當(dāng)然。他心中只想著他的‘小師妹’,我們還留在這里干什么?”四人噤若寒蟬,不敢再說。

  冷嫣葎道:“哥,他畢竟是咱們的爹……”

  一言未畢,冷崢嶸突然厲叱道:“住嘴!”氣沖沖搶步向前而去。

  正在這時,林中突然閃過一道劍光,冷嫣葎驚呼道:“哥哥小心!”

  冷崢嶸已然警覺,一個前俯直挺挺向前倒下去。但為時已晚了,敵人的來劍實(shí)在奇快,他只來得及避開要害,左肩一疼,已被一柄劍刺入肉中,霎時只覺一陣強(qiáng)烈的劇痛之感如閃電般傳遍了全身。

  冷嫣葎等人大驚失色,齊撲過去,忽然光芒閃動,林中又同時飛出五柄劍來,快不可言地分刺五人要害。冷嫣葎已有戒備,一個筋斗凌空避過,刷刷兩劍刺出,格住了刺向丘馬二童的兩劍。黑白二棋閃避不及,都啊的一聲痛呼,左右臂分別被刺個正著,頓時多了兩條長五寸、深寸余的傷口,血涌如注。

  忽聽一聲大吼:“住手!”清風(fēng)颯然,林中已多了一人,那人手中劍光急閃,所有再度刺向五人的暗劍全被他擊得縮了回去。

  冷嫣葎又驚又喜,道:“謝大哥!”原來這人正是謝恩。

  謝恩終于出現(xiàn)了。

  冷崢嶸面色鐵青,道:“又是你!”挺劍欲上,但一動胳膊,頓時牽動傷口,疼得渾身顫抖,身子搖了兩下,無力地倚在一棵樹上。

  冷嫣葎見他后肩血如泉涌,花容失色,纖纖十指齊點(diǎn),封住他傷口四周的穴道,緩住血流,撕下衣襟,替他包扎起來,又取出傷藥給他服下。

  黑棋子向謝恩道:“臭小子,是你?你怎么也來了?”話音未落,颼颼聲響,場中已多了五人。當(dāng)中一人紅衣飄飄,紅頭繩,紅腰帶,紅鞋,全身無一不紅,無處不紅,連一張紅撲撲的臉蛋也被映得嫣紅如胭脂,面容嬌美,肌膚雪白,眼波靈動,正是溫紅狐。

  黑棋子等已知與謝恩在一起的那小姑娘便是江湖人物聞名色變的鬼門關(guān)主,面色齊是一變。冷嫣葎扶住冷崢嶸急退數(shù)步,與黑棋子四人聯(lián)成一體,凝神戒備。目光掃處,見溫紅狐身后其中三人正是軒轅瀟湘、韓笛子與孟神農(nóng),最后一人身著藍(lán)衣,腰懸長劍,左臂還纏著繃帶,竟是從教中叛逃的陶無儔。父親猜得果然沒錯,這陶無儔正是鬼門關(guān)的臥底。陶無儔目光如炬,冷冷盯著六人。

  溫紅狐一瞧見冷嫣葎,便憤怒無比,正是這個女子廢掉了恩哥哥的一條胳膊的,道:“快殺了他們!”

  軒轅瀟湘等人道:“是。”便要撲上。

  謝恩身子一晃,已攔住四人,怒道:“紅狐貍,你答應(yīng)過我,不殺冷姑娘的?!?p>  溫紅狐道:“可是……可是她廢掉了你的一條手臂,我要替你報仇!”

  謝恩道:“不行,她曾救過我命!”回首道:“冷姑娘,你快帶他們走!”

  冷嫣葎忙帶著冷崢嶸五人急速向林深處退去。冷崢嶸雙目充血,嘶聲叫道:“鬼門關(guān)主,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聲音未絕,已被拖入茫茫叢林之中。

  溫紅狐大哭起來,雙手撲打謝恩前胸,道:“恩哥哥,你不疼我!你不疼我!”

  謝恩雙手掠起她被雨水沾在額頭上的發(fā)絲,道:“紅狐貍,不要?dú)⑷肆?,回去吧!雨淋久了,你會生病的?!睖丶t狐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謝恩,忽然抱住他大哭起來。

  謝恩心下凄然,怎么說紅狐貍也只是個還沒完全長大的孩子,輕輕摟住她的纖腰,道:“咱們回去吧!”踏著泥濘的路,向林外走去。

  溫紅狐忽然覺得一陣惡心,直欲嘔吐,忙以手捧口,但除了酸水外,什么也沒吐出來。

  謝恩吃了一驚,忙道:“紅狐貍,你怎么了?是不是著涼了?”

  溫紅狐搖頭道:“不知道?!?p>  謝恩用手摸摸她的額頭,卻無異樣。

  過了一刻,溫紅狐才漸漸恢復(fù)正常,道:“沒事了?!?p>  謝恩道:“你快回去歇息吧。看你一定是著涼了,別嘴硬?!?p>  溫紅狐道:“我真的沒事嘛?!?p>  謝恩道:“好好,不跟你爭了,沒病就沒病。三位前輩,陶兄,煩你們帶紅狐貍回去?!?p>  溫紅狐心頭一顫,道:“恩哥哥,你不跟我們一齊回去?”

  謝恩道:“我爹娘與丹妹都來了,我要去找他們。我還要化解冷師伯與我爹娘的仇恨。”

  溫紅狐道:“恩哥哥,你不要去,你不要離開我!”

  謝恩道:“傻孩子,我會回來的?!?p>  溫紅狐道:“我好怕啊,我常常夢見你踩在云端里,離我越去越遠(yuǎn),最后消失。恩哥哥,你,你不要去了吧。”

  謝恩道:“真是傻孩子,你擔(dān)心什么,你難道還放心不下你恩哥哥的本事?我就是剩下最后一口氣,也會回來找你的?!?p>  溫紅狐默然半晌,臉上忽地滾下兩串淚珠,道:“恩哥哥,那我等你。你一定要回來,你不回來,我就一輩子等下去?!?p>  謝恩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別擔(dān)心,也許我明天就會奇跡般出現(xiàn)在你眼前。三位前輩,陶兄,拜托了?!?p>  孟神農(nóng)四人齊抱拳道:“謝公子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少主的?!?p>  謝恩揖了一揖,親了一下溫紅狐,轉(zhuǎn)身出林而去,身形迅捷,有如鬼魅,轉(zhuǎn)眼之間就在叢林之間消失蹤影。

  溫紅狐呆呆地望著謝恩,直到他背景完全消失了,還立于雨地中,悄然不動。

  陶無儔道:“少主,咱們回去吧!”

  溫紅狐茫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軒轅瀟湘道:“溫姑娘,謝公子的武功極高,連我也遠(yuǎn)遠(yuǎn)不是他的對手。你不用擔(dān)心他的?!?p>  溫紅狐轉(zhuǎn)過身來,忽然又感一陣惡心直涌上來。孟神農(nóng)、陶無儔兩人見她蹙眉捧心,忙一齊搶上扶住。

  陶無儔道:“少主,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孟神農(nóng)一搭溫紅狐腕脈,頓知端的,又是驚訝,又有些歡喜,尋思:“原來少主已和謝公子……”

  謝恩施展輕功,在戰(zhàn)場上穿梭來去。此時整場戰(zhàn)斗已接近尾聲,耶律大石率領(lǐng)部分重天弟子沖出了重圍,另一部分卻被重重圍困,雖仍在負(fù)隅頑抗,但最終身死被殲卻只是遲早事耳。謝恩尋遍了全場,卻不見了父母與丹妹,也不見冷重天,甚至連澄明方丈、洞空道長等中原群豪也一個不見了。在戰(zhàn)陣中來回馳突幾趟,依然不見蹤影。此時雨越下越大,傾盆而下,眾官兵均已陸續(xù)退走,只見滿地死傷累累的人體與泥水橫流、鮮血混雜的泥濘。謝恩尋找良久,才在一個受傷留在原地的中原豪士口中得知群雄都往南方去了。

  謝恩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心急如燎,當(dāng)即往南方趕去,將輕功施至極限,有如流星閃電,快得無法形容,不多間便聽到隆隆之聲自前方傳來,雙足加勁,耳畔風(fēng)聲呼呼,頃刻間一條滾滾大江便呈現(xiàn)眼前,江濤拍岸浪潮洶涌。此地正是長江水流最急湍處的三峽,現(xiàn)又是春汛期間,上游大雨陰綿,水勢上漲,流到三峽入口,后浪推前浪,浪浪相疊,水位頓時急驟升高,有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一般。

  謝恩還是初次見到如此波瀾壯闊的奇景,立于懸崖之上,只覺魄奪神馳,整個身心似乎都被攝住了。只佇立片刻,便覺頭暈?zāi)垦?,忙離開懸崖,不敢再看,沿岸向下游尋去。

  奔了半支香功夫,突聽前方隱隱傳來搏殺之聲,忙加緊腳步,過不多時,面前突地一敞,一大片空地橫在眼前??盏刂惺枋杪渎湔玖饲в嗳?,正是各方英豪??盏刈髠?cè)立著一塊石碑,青苔已被雨水沖去大半,露出“好漢”兩個字來,最后一字仍藏在苔蘚中,但想必是一個“崖”字,不由心頭一震:“原來這就是好漢崖!”

  他在與溫紅狐相會之后、出發(fā)之前,已得軒轅瀟湘、孟神農(nóng)詳細(xì)講述了當(dāng)年好漢崖之名由來的掌故,知道這便是六十年前正邪大戰(zhàn)的地方了。

  抬眼向從圈中望去,只見兩條人影正在飛舞來去,做著生死搏斗,兩人身形俱都飄逸之至,在雨水淋漓之下仍顯風(fēng)度閑雅,翩翩神采,正是自己的父親謝絕與重天教主冷重天,不由心中大震。但見兩人臉色均異常凝重,招出如山,旁觀眾人俱遙遙退站于遠(yuǎn)處,不敢接近二人內(nèi)力的范圍之內(nèi)。立于最前的正是母親龍玉女與葉丹青。冷重天雙掌凝聚著一團(tuán)淡金色的光芒,在風(fēng)雨中依然燦亮如故。謝絕掌作波浪,亦毫不示弱,招招強(qiáng)攻,式式硬拼,直欲與對方斗個同歸于盡一般。

  謝恩展開太虛步法,擠進(jìn)人群中,左一晃,右一擺,如泥鰍般在不逾一尺的縫隙間滑過,頃刻便已鉆入了圈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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