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邑王城。
甘泉宮。
宮院的石子路上落葉飄零不斷,甘泉宮是前太子的住所,自太子死后,便無人前來打掃此處。殿外的柱子和枯樹干上都積上厚厚的灰塵,就連蟲蟻、蜘蛛都在此處安居住下了,空曠的內(nèi)室里獨獨有面精致的銅鏡和一個紅漆制成的妝臺,一張原木圓桌,簡單的臥床,一件什么也沒有的空白屏風(fēng),白色的幔布意顯詭異,整個內(nèi)室的布置像極了靈堂,沒有半點生氣,也沒有多余的色彩。
“天有不測風(fēng)云,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我想青城山的入口我只是忘記了,等到我記起來的時候,那個影子他一定還在。”鳳翎看著鏡中的辭霜碎碎說著。
辭霜從一個木匣子里拿出一支白色花簪細心插在她的發(fā)髻上,又拾起桌上的魚骨梳子幫她梳著多余的長發(fā)。
“公主,你最近總愛說胡話,上谷小姐不知都在王后面前編排你多少回了,你可不能在提青城山之事了。”辭霜提醒著。
鳳翎抬起頭目視她的眼睛道:“你也覺得我在這宮里沒什么地位,連南煙也在刻意避著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辭霜扶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末嬉是王上的掌中寶,而南煙只是上谷氏家的大小姐,溟洛公子喜歡公主,像南煙這般可恨之人,可憐的是她,公主你到什么時候都不可以向人低頭,你的尊貴沒有人可以褻瀆,就是有…那他也是個將死之人,老天不會饒過他的!”
鳳翎低聲嘆了口氣道:“謝謝你說這些話來安慰我,今后還有很多困難找上我,我相信父皇母后在天之靈,不會讓她的女兒白白受罪,我會離開王城。”
離開,辭霜怎么也沒想到鳳翎會提出離開。她的主人還禁錮在沫邑的結(jié)界中,這鳳翎做了公主沒多久,怎么腦子壞掉了,就想著往外跑,她可不能全由著她,這要是把主人的半個神識給弄丟了,她回去怎么交代,還不被丟去幽徑園喂鬼。
辭霜停了半刻,拖沓道:“此事不妨等到花神廟會結(jié)束,在做打算吧!”
鳳翎一愣,問道:“我沫邑何時添了這么個節(jié)日,我怎不曉得?”
辭霜尬笑道:“是…是末嬉王后她提議的,畢竟是去過長安的,大多花樣都是偷學(xué)鄰國的吧!不過,花神廟會好像是推舉最尊貴、待字閨中的本國女子扮成花神去接受百姓奉拜,這是個機會,整國上下公主最為尊貴,也尚且待字閨中,恐怕沒誰敢跟公主爭奪第一了。”
“是嗎?招數(shù)是她想的,名額只有一個,你覺得我皇兄會讓我去嗎?堂堂的公主殿下,拋頭露面、成何體統(tǒng),他一定會這樣說的。”
話語間,鳳翎不禁傷感起來,淚水在眼眶中來回打轉(zhuǎn)。
辭霜無奈,皺了皺眉回道:“如果王上真會這樣說,公主你還想不想去?”
鳳翎先是搖了搖頭,見辭霜目光炯炯,便又點頭:“我想去?!?p> 辭霜蹲下握住她的手鼓勵道:“做人必須有希望,哪怕知道做的事一定會失敗,也要往前看,如果不向前看,你永遠不會知道前方的路有多平坦?!?p> 鳳翎靠在她的肩上:“這話是誰教你的,你沒念過書,怎么懂得這么多?”
辭霜有些緊張,她低頭略帶緊張的回道:“神仙說的!”
辭霜這話說的很沒章法,鳳翎一聽直接笑道:“胡說八道!”
辭霜小聲嘆了口氣,心中自語道:“比起眼前這貨,還是以前的主人比較聰明,主人不在我身邊,現(xiàn)在只能我自己想辦法了,花神只可以是鳳翎,南煙這個女人不簡單,她遲早出來壞事,一定要想法子把她解決掉!”
看著辭霜一臉凝重,她以為自己的話惹她不快了,并連聲道歉:“對不起,你對我這般好,我實在不該嘲笑你。我自己就是個大笑話,有什么資格去嘲笑你,我這樣簡直該打!”
話語間,辭霜還在發(fā)呆,鳳翎便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辭霜聽到聲音后立即回過神來,她驚愕的看著鳳翎,見她半邊臉紅了起來,心疼的站起身摟住她的腰,將她抱起送到床上,鳳翎吃驚的望著她問:“辭霜,你…抱起我了?”
辭霜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她,回道:“嗯,駙馬還沒出現(xiàn),我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我不待公主好,誰待公主好。”
翌日,辭霜出主意隨著幾個世族臣子的馬車出了王宮,鳳翎以一身男子的扮相混在其中。
盛華客棧。
宮中的幾個不速之客,原是先王后背后的支柱,卻因朝局翁亂,末嬉作亂,新王處處打壓著,便不得已反向倒戈投到了末嬉背后。
宮中侍宮前來傳召見駕,眾人都推卻自己家中有事,脫不開身,便逼著鳳翎前去。
“一會見駕你去!”為首的魏弘拍著鳳翎的肩吩咐著。
鳳翎默不作聲,低著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
在看到溟洛、衍若凡、澤霖時,衍若凡的傾心一笑,他臉上露出的那抹坦誠,多看幾眼她心中便會安心。而澤霖雖比不得衍若凡有氣質(zhì),文藝方面也稍有遜色,且他眼中的溫柔無時無刻都在俘獲著人。人性本弱,但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時候,總是會被一些美好的假象迷惑心智,甘心為他所用,言聽計從于人。
人群一次被疏散離開,最后只剩下她獨自停在林中時,她做下一個決定,便將隨身攜帶的粗鹽倒進羊皮袋中,再來回晃動袋子里的羊奶。她揭開蓋子試嘗一口,咸的開不了口,便將水袋擰好瓶口。見澤霖待在亭子里,她走到他身邊,將水袋遞到他手中,并說:“我在羊奶里添了些鹽,味兒好像不對,本打算倒掉,可溟洛說你口味重些,所以我留下來給你?!?p> 澤霖聞言,擰開瓶口一口氣將羊水袋中的羊奶喝得精光。他眼中滿滿都是幸福,嘴上揚起的笑容也是那般純粹。
鳳翎見狀,詢問:“咸嗎?我就知道一定很難喝,你笑成這樣一定很難受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打賭之事沒有那么簡單。軒轅癸桀怎么會在乎自己親人的死活,他已經(jīng)受末嬉蠱惑,心智全無了!他怎么會理我這個妹妹的死活?!?p> 澤霖拉起她的手,安慰道:“是真的很好喝,在沒見公主前,我以為全天下的女子都是這般貪婪,他們把軟弱當(dāng)成借口,將一生押注在男人身上,以前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可公主不同,你勇敢聰慧、有著世間女子皆無的善念和勇敢,可能這是優(yōu)點吧,末嬉怎么努力也求而不得的。”
鳳翎聞言,手不自覺的去反握住他的手,澤霖將她摟緊在懷,接著道:“可能這是緣分,是緣分讓我遇到公主,我想娶公主為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鳳翎聞言,立即松開他的手,緊張的背對著他回道:“不可以!”
澤霖疑惑,他走到鳳翎前面,注視著她的眼睛問道:“公主可是有什么顧慮?不妨說與我聽聽,澤霖要是哪里做得不夠好,我改便是。我只想公主能給我個機會,不要果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p> 鳳翎一臉難色,回道:“不是澤霖你不好,是我心中執(zhí)念根深蒂固,他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我,只有推翻王兄的暴政,殺了妖妃,我才有資格追求所愛。”
酆都綠珠樓的橫欄處,看著盛華客棧中鳳翎一動不動的楞在一地,魏弘推打她卻毫無反應(yīng),前太子又氣又惱,心中直罵“廢物”二字。
“暗屋擴建多年,一直有在改良,可獨獨鳳翎進去后天上就電閃雷鳴,暴雨不斷,要么半邊天是火云霄霄,要么半邊天是天寒地凍、冰天雪地,如此惡劣天象雖只顯現(xiàn)在云頭之上,可感覺還是很真實,有冷有熱,可謂變幻莫測。我不知道你們留她做什么,難道我不可以取代她的位置嗎?先前說好的合作,難道你們魔界的人都這般沒有信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