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相府來禍
容蘭若悄無聲息的回到蘭若居,沒有人發(fā)現(xiàn)容蘭若是如何在這偌大府中來去猶如無人之境,入夜的時候卻是十分吵鬧。
云歡去打聽一番才知道,竟是容程夜半被傳至宮中問話,回來時大怒砸了許多東西。
再多的,蘭竹也不知道了。
容蘭若好奇之下,親自踏上輕功,避開了相府的守衛(wèi)與容程私下培養(yǎng)的暗衛(wèi),到容程那里走了一趟,那里是丞相府的最中心,一直以來都沒有匾額,一般人也不敢往容程寢閣里去。
容蘭若遂找了一個十分隱秘的地方聽墻角,只聽得容程大怒的聲音:“你究竟怎么辦事的?那武城知府明明收了銀子,怎么最后整出來怎么一出??。堪阉约赫母筛蓛魞?,最后大把的流水還是從我們這掏!”
“這……屬下也不知道啊……暗三去的時候,那武城知府說的好好的,這筆錢他們出一半,也不知怎么,傳到皇上那里就變成……”
“滾滾滾!一群廢物!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
容蘭若等了半天也沒見有人出來,半晌后,又聽得容程:“你們去查了沒有,皇上為何突然想起來此事?”
“屬下們也是剛剛從宮里得知,今日午時,淳于小公主險些遭到刺殺,所幸戰(zhàn)王在側,公主沒什么大事。戰(zhàn)王救下公主后,就入宮找圣上討個說法,圣上根本就不知情,就鬧到了太后宮中,三方調出了暗龍衛(wèi)一對質這才得知,此事是白太后的手筆。”
“戰(zhàn)王沒說什么,當即從太后手里要了京城駐衛(wèi)兵的兵權,給了圣上。后來出了太后宮中,戰(zhàn)王有意無意地提及武城水壩一事,圣上承了情,這才把火澆到咱們頭上?!?p> “而今日,恰好是戰(zhàn)王給我們的最后期限。”
容蘭若無聲的笑了笑,聽聞容程手里捏碎了什么東西,又是十分舒爽。
“你去告訴武城那邊,這筆錢皇上雖然扣到我頭上,但不代表他們就能摘干凈,他們要是不拿錢,我們就魚死網破,大不了一起摘了這烏紗帽!”
“是?!?p> 容蘭若聽到里面沒有聲音了,這才離去。
大致了解了來龍去脈,沒想到今天發(fā)生的事還能引起如此軒然大波,駐京的兵權竟然說拿走就拿走,說送人就送人,可真是……
容程這邊的事鬧得也沒辦法收場,容程如果要全身心的同工部修整大壩,那朝中的事多半顧及不上,皇上有意趁這個空子調換自己的親信大臣,容程的勢力必然會收到打擊,他能不鬧心嗎?
淳于連戰(zhàn)這一招,一石三鳥,用的漂亮。
“小姐?小姐!”云歡乍然一叫她,她還有些愣愣的:“啊?”
“小姐回來就一副十分開心的樣子,明明帶著傷還折騰了大半夜,小姐你還不睡覺!”云歡收拾好了床鋪,就在一邊教育容蘭若。
想來云時已經回去休息了,不然云歡也沒有這么大的膽子,容蘭若笑了笑:“就你管得寬。”
待云歡熄了燭光,容蘭若這才入榻安眠,她竟沒發(fā)現(xiàn),就連入睡她的唇角都是帶著笑意的,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次日一早,容蘭若又是被一陣吵嚷聲吵醒的。
“怎么,這三小姐還說不得了?不就是個從鄉(xiāng)下被人接回來的,這府里府外的誰不知道?你有本事說我,你有本事堵上所有人的嘴啊!”
是個陌生的聲音。
“從鄉(xiāng)下回來的怎么了,那也是咱們相爺金枝玉葉的小姐,不比你這種光說不做的人身份高貴?”
這個聲音容蘭若倒是聽出來了,是蘭竹。
外面再沒有其他人的聲音了,想來云歡一大早也是出去了,無奈,容蘭若只好起身,肩膀還是有特別清晰的痛感,緩步走到臥房閣間,容蘭若一貫知道云時照顧人的習慣,前一天夜里就將干凈的水放在這里,怕的就是容蘭若夜間起身。
是以,容蘭若直接用手帕沾了沾水,開始洗漱。
門外的吵嚷還在繼續(xù)。
“你少拿身份說事!哦,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個鄉(xiāng)下來的,怎么?看見鄉(xiāng)下來的主子就忍不住湊上去恭維了???你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我們,你在浣洗房跟那個翠兒根、本、活、不、下、去!哦我忘了,現(xiàn)在該叫蘭書了?!?p> “蘭松,你別太過分!”蘭竹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道:“小姐還在這里,你就不怕把小姐吵醒了!”
“蘭竹,你可真是長本事了,連我也敢教訓,我們一道從那浣洗房中出來,你倒好,抱上了高枝兒,翻臉就不認人了?”蘭松語氣輕佻,完全不似當日老夫人房中的那梓蘭在時那般乖巧。
再吵下去,這一院子的人可都要醒了,容蘭若洗漱間側耳聽了幾句,卻還是沒聽出個原由,不能再任由她們吵下去了。打定主意,遂披上披風,緩緩向門外走去。
卻聽蘭竹道:“翻臉不認人的人究竟是誰?蘭書沒來蘭若居之前,到底為什么被二小姐責罰?你心里真的一點數(shù)都沒有嗎?從前就跟在二小姐身邊,就連被罰到了浣洗房還左一句二小姐右一句二小姐,既然看不上蘭若居,不如讓你的二小姐要了你去,看她還愿不愿意要你?”
“你!”蘭松啞然,眼神有些躲閃:“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勸你,老實一點,晨掃就好好晨掃,再敢來小姐臥房前說三道四,我就稟明三小姐把你逐出容府!看你的二小姐會不會來救你呀?”
蘭竹嘴角一挑,無比輕快道。
言語間根本不怕蘭松背后的人,甚至還有幾分威脅的意味,容蘭若的手剛剛要覆上門沿,又緩緩地放了下來,暗地里笑了笑,沒想到這蘭竹小丫頭還挺會威脅人的。
“哼!就讓你再得意幾日,給我等著!”說完,蘭松像是離去了,她手中用來掃落葉的掃帚摩擦在地上響起了細細簌簌的響聲。
見她遠去,蘭竹這才放松下來,再次坐在房門口,啐了一口:“切,狗仗人勢的東西!”
容蘭若沒有猶豫,打開了房門。
蘭竹頓時震驚的再次站了起來,看著容蘭若只是披了一件披風就站在門口,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揉了揉衣角,低下頭去:“對不起,小姐……是不是吵醒你了?”
“蘭竹,隨我進來?!?p> “哦,好。”見容蘭若發(fā)話,蘭竹立即跟了進去。
容蘭若走向窗側的梳妝臺,手上拿起云時平時替容蘭若梳妝的軟云梳遞給蘭竹,坐下道:“替我梳妝?!?p> “啊?”蘭竹接過,有些驚訝。
一般,容蘭若從未允許過有除了云時和云歡之外的人進她的臥房的,就包括容蘭若晨起的洗漱、梳妝、凈身等等,從來不讓她們幾個新來的插手,云時與云歡也從來不曾假手他人,凡事都親力親為。
“替我梳妝?!比萏m若再次重復了一遍她的要求,看著蘭竹呆楞楞的樣子,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蘭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好,好?!?p> “那小姐,是梳昨日云時姐給你梳的那種發(fā)髻么?”蘭竹問道。
“你隨意,面上看得過去就行?!比萏m若從不在這種事上過多計較,柔軟的長發(fā)就順著蘭竹的手潑墨而下,還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
蘭竹一愣,隨即很快的反應道:“蘭竹明白?!?p> 容蘭若懶懶的閉上眼,感受著蘭竹手間的輕柔且靈動,將容蘭若那頭如墨的長發(fā)全部疏導開以后,便開始細心的編每一條發(fā)髻,發(fā)尾穿過蘭竹的手指間,就像有了生命一樣靈動鮮活,不消片刻,一個簡單又大方的發(fā)髻就編好了。
“小姐,好了?!碧m竹側身將軟云梳放回案上,后退一步道。
“不錯。”容蘭若抬眼,見到鏡子里的自己,與平時又有幾分不同。在蘭竹的手下,容蘭若似乎平添了幾分活潑,與以往那個有些生冷不易近人的自己十分不一樣。
容蘭若回頭,與蘭竹對視。輕聲喚了一聲:“蘭竹?!?p> “小姐有何吩咐?”蘭竹把頭低了下去。
“抬頭,看著我。”
蘭竹聞言詫異的抬起頭,再次與容蘭若對視。容蘭若十分滿意的彎起了嘴角,笑道:“方才你二人在外面說的,我都聽到了?!?p> 蘭竹瞪大了眼睛,驚詫道:“是不是聲音太大,把小姐吵醒了?”
“無妨?!比萏m若笑笑,看向蘭竹的眸子里多了幾分柔和:“你做得很好?!?p> “想要成為一個內心強大的人,必須堅守住自己的底線,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永遠不放棄自己的信仰,才能走得長遠?!比萏m若認真道。
“你不懼出身貧寒,不畏懼低人一等,心地善良,想要保護蘭書,我都看在眼里,且通曉事理,能夠發(fā)現(xiàn)蘭松背地里的所作所為?!比萏m若由衷的道:“我欣賞你,你愿意跟著我嗎?”
蘭竹自然想象得到這話里隱含著多么重大的意義,旋即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嘴中還含糊道:“娘教過我,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自小姐那日在二小姐手中救下我和蘭書的那一日起,我的命就是小姐給的了?!?p> 容蘭若起身,不顧肩膀上的疼痛,親手將她扶起:“好,我相信你?!?p> 蘭竹眼角泛起了星星閃閃的淚珠,容蘭若笑著擦去蘭竹眼角的淚水,就像一個長姐顧看自己的妹妹一樣,蘭竹竟第一次覺得在這冰冰冷的容府感受到了一絲暖流,這是她從前想都沒想過的。
容蘭若不知道,她這輕飄飄地一句話叫蘭竹心里起了怎樣的波瀾……
“我直接問了,你原是在哪使喚的?”容蘭若淡淡問道。
“奴婢原是浣洗房的?!碧m竹道。
“浣洗房?可有前主?”
“沒有?!?p> 容蘭若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蘭竹,試探性地問道:“可敢發(fā)誓?”
“奴婢愿以身家性命起誓,絕無半句欺瞞?!碧m竹鄭重其事地樣子,容蘭若看在眼里心下已經有了判斷,欣慰之余還有幾分慶幸。
“好,我信你?!逼鋵嵥粝氩橹灰愿酪痪浼纯桑€是想從蘭竹嘴里親口說出這句話。
“你既然跟了我,有一點我必須要提醒你,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欺瞞與背叛,我之所以選擇相信你,是因為我能感覺出你的眼神很干凈,是個有韌性的人,但是若你有異心,我也有辦法永遠閉上你的嘴?!?p> 蘭竹聞言猛地跪了下去,信誓旦旦的道:“蘭竹定不負小姐的信任?!?p> 容蘭若見她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威脅,反而更加堅定了她的心,遂確定了自己的眼光,滿意的輕聲道:“起來吧!”
“還有,我希望你明白的一點是,你的小姐并不是一個任人隨意拿捏的孤女。所以,下次見到容尚雪的時候,我希望你拿出自己的底氣,不要叫她欺負了去?!?p> “最近你就先跟著云歡,讓她帶著你,對丞相府的事務先熟悉起來?!?p> 蘭竹的眼中透露出興奮的神色,像是小小的千里馬終于遇到了伯樂一般,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小姐放心,蘭竹明白的?!?p>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
容蘭若算著時辰,云時差不多快醒了,便讓蘭竹出去與云時一同準備早膳去了。
待早膳上全,容蘭若發(fā)現(xiàn)今日照往日的菜式里又多了一道安神湯,想來定是蘭竹與云時說過早間之事了,云時知曉容蘭若的習慣,這才細心的準備了這道湯。
“云時、云歡。”容蘭若用完了早膳,趁著蘭竹去小廚房撿碗筷之際,對著兩個丫頭道:“最近這些時日,云歡撤手,將蘭若居的瑣碎事務慢慢過渡給蘭竹,你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把蘭竹培養(yǎng)起來,我瞧著這丫頭是個可塑之才,待容府之事結束后,若她還愿意跟著我,可以把她安排近四御坊?!?p> 云歡點點頭,容蘭若又轉向云時道:“云歡撤手,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與四御坊的交接就多麻煩你了。跑腿的事你可以交給巳水,讓他去辦?!?p> 云時點點頭,“明白,那云歡撤手之后?”
“她有別的任務?!比萏m若的目光落在云歡身上,眉眼一彎。
云歡道:“云歡明白。但是阿青姐,那個蘭竹,你真的放心么?”
“無妨,我已將利害關系告知于她,若她當真有二心,你殺之即可。”
“嗯。”云歡點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