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齊妍妍死亡已經(jīng)過去了2天,在天瞳鎮(zhèn)的警局內(nèi),杜局長剛送走了一個衣衫破舊的中年男子,走的時候那男子嘴里還哭喪著臉嘟囔著“小妮子小妮子,你到底去哪了???”
杜局長看著這個落魄的中年背影,心里也是一陣感慨。
親人離家出走的案件他也接觸不少,但一個剛高中畢業(yè)的即將上大學的女孩離家出走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這個叫梁三的男人在年輕時收養(yǎng)了一個女孩,聽他講述這么些年兩人也是正常的父女關系,就是生活過得差了些,只是在三天前忽然發(fā)現(xiàn)女兒梁函汐不見了,客廳桌子上只留下了一個紙條,梁三不認字,叫鄰居幫他看看,這才知道上面寫的是“我們就此父女永別吧,我是你的累贅你也是我的累贅,不要再找我了,我會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杜局長讓屬下調(diào)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梁函汐被錄取的大學后還打電話去向校方確認了一下,只是那邊說還沒到開學日期,梁函汐這個學生也并沒有來這里,于是杜局長讓梁三回去等等,興許是因為什么事梁函汐賭氣才走的呢?過幾天可能就回來了,就算不回來,到時候再給學校那邊打電話問問,這是目前能做的所有事情了,只有這些都行不通的話他們再立案去各個方面調(diào)查,杜局長讓梁三放心,現(xiàn)在是大數(shù)據(jù)時代,到時候梁函汐坐哪輛車到哪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唉,又一個與親人有關的案子,最近這種事情怎么發(fā)生的那么頻繁呢,還都是即將步入大學的學生?!?p> 杜局長又想起了兩天前齊盛華來報警的事情,原本齊盛華的女兒因詐騙自殺的事情已經(jīng)讓他最近忙的不可開交了,那天下午又來說他兒子齊恒失蹤了。這讓杜局長頓時有些替齊盛華生氣。
“這小子真是給家里火上澆油啊,找到他我非得好好教育他一番!”
結(jié)果也和今天的調(diào)查一樣一無所獲。
想到這里,杜局長感到有點頭疼,他捏捏額頭的穴位舒服了一些,便朝著自己辦公室走去。
沒多久就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新來的那個實習警員路過的時候看到辦公室門沒關,他走過去,看著杜局長的樣子略有擔心,于是他拿起杜局長還放在桌子上的偵查資料仔細幫忙研究起來。
………………………………
這是距離齊妍妍死亡過去的第3天,梁函汐站在清海市高鐵站的入口,拿著車票久久的站在那里,她已經(jīng)站了一個小時了,周圍無數(shù)形形色色的人群從她身邊穿過,吵鬧聲,嬉笑聲,哭聲,各種聲音充斥在耳邊,對她而言,她已經(jīng)習慣了,比起曾經(jīng)泡沫酒吧震耳欲聾的音爆,這里已經(jīng)安靜太多了。
她知道,這趟高鐵列車,將帶著她開始一段全新的人生,新的人生里,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盡情追尋自己想要的,沒有任何負擔。
她可以到了大學那里不進去,然后轉(zhuǎn)車去其他地方開啟新生活,到處看看,這個世界有無限的驚喜在等著她。亦或者到了大學那里像新生一樣進去,美好的大學生活里伴隨著友情和愛情,還有那無限追逐的可能性,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但梁函汐不知道,她想要尋找到東西,是否會在這樣的人生中出現(xiàn),但她愿意賭一把,就像她曾經(jīng)賭過的齊恒那些人一樣,只不過他們都輸了,梁函汐自己也沒有贏。
她掏出手機,想要看看具體的出發(fā)時間,劃過鎖屏上顯示的梁三打過的99+的電話,當他打開手機時,一則推送的新聞將她的目光吸引住了,標題是《準大學生齊妍妍被電信詐騙跳海身亡》,她打開那個新聞,里面配著一張打著馬賽克的照片,但梁函汐看得出來,那輪廓赫然就是齊恒的姐姐齊妍妍。下面訴說著于此有關的新聞,還有她父親獨自一人在面對鏡頭時嘆息沉默的照片。
梁函汐并沒有發(fā)現(xiàn)齊恒,她很奇怪齊恒為什么沒有出現(xiàn),他那么愛他的姐姐,是他要用一生守護的至親之一。為何兩張照片中連他的一個影子都沒有呢?是不愿意面對嗎?還是害怕面對?
梁函汐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她只給梁三留下了一張紙條就離家出走了,也不管梁三識不識字。是她自己不愿意親口告訴梁三要棄他而去的事實嗎?還是因為被梁三撫養(yǎng)了那么多年而產(chǎn)生了深深的愧疚不忍說出口?
梁函汐不知道,梁函汐不光不知道怎么面對,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面對。
“生活是自己的,不是別人的,我為什么要面對在別人生活里時別人對我的態(tài)度呢?”梁函汐一直是這么想的。
盡管那個人撫養(yǎng)了你,給了你所謂的童年,給了你半生的吃穿住行,給了你教育,給了你很多很多無法計數(shù)的東西。
可是那又如何呢?梁函汐真的從不在乎??!
梁函汐自嘲的笑了笑,捏緊了手中的車票,排隊在了檢票口處。
當梁函汐放好行李,坐在靠窗的車坐上之后,她感到一切都完成了,整個心靈都很放松,望著外面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人群,梁函汐卻憧憬將要去的地方會不會也是如此熱鬧非凡呢?在那里自己會不會認識更多的人呢?她想要追尋的事物,或許也可以找到答案吧……
梁函汐正微閉著眼想象著,身后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打破了她幻想的狀態(tài)。
“額……你好女士,我想你是不是做錯位置了呢?我的車票座號好像顯示的才是這排靠窗的位置……”
被人稱為女士梁函汐一愣,不過她想到自己現(xiàn)在是一身成年人的老成打扮而不是學生打扮也就釋然了。
梁函汐翻手看了一眼手中的車票,發(fā)現(xiàn)果然是自己坐錯了位置,想來是看外面的行人們看入了迷才沒注意的。
她連忙轉(zhuǎn)過頭來起身想道歉,可還沒等她說出話,那個身材看起來比較壯碩男生就驚呼道:“梁函汐?你怎么在這?……哦~這倆月好像有很多高校開學,還挺巧哈……”
梁函汐愣在那盯著他眨了眨眼,好一會才想道:“你是高磊?”
“哈哈,是啊,看來老同學還沒把我忘了,我真是太欣慰了?!?p> 高磊一邊把手頭的行李放在座位上方,一邊朝她擺擺手:“不用起來了,坐那吧,高鐵開起來還能看看外面,萬一頭暈什么的還能輕點……”
放完行李,高磊仰頭往座位上一座,懶散的笑著說道:“你說是吧?”
梁函汐沒接話,而是好奇的打量著他。
近一年沒見,高磊看起來成熟了不少,那種成熟是體現(xiàn)在各個方面而又顯而易見的,經(jīng)歷了些許歲月洗禮的臉龐增加了明顯的棱角,一身黑色夾克上衣搭配一條迷彩褲,雖然不是很搭,但是很干凈,這么近的距離能聞到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他腳下還有一個藍色的帆布袋,好像是裝酒用的一種禮品盒,不過開帆布外表凹凸不平,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
“在課堂上我記得老師說你去大城市了,什么時候回來的?為什么又要這時候走呢?”
“是啊,是個北方的大城市,去闖了一年,算是剛穩(wěn)住腳跟吧。前兩天抽空回來主要是給家里報個平安,去年走的太倉促,家里老是覺得我是被拐賣跑的,一天天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電話一直打個不停,都快煩死了!”
“你離開的時候沒和家里說嗎?”
“那倒沒有……”高磊搖搖頭:“那時候好像趕上票價優(yōu)惠,我正好也有點閑錢,我怕票被搶沒了,就趕緊買了一張走了,沒想那么多?!?p> “這樣啊?!绷汉私馑频狞c點頭,不再問了。
“你看你們這些學生多好啊,去那么遠的地方上學,告別的時候家里人肯定很不舍吧?我看電視劇里那些兒女遠行家人告別的場景,哭的那個稀里嘩啦喲!”高磊半開玩笑看著梁函汐。
高磊并不知道梁函汐是離家出走,但高磊說的這句話卻再次引起了梁函汐極大的觸動。
“或許是這樣吧?!绷汉低蛋戳亮耸謾C屏幕,在看到閃過一個99+的電話號碼后又立刻息屏了。
感覺到梁函汐對此有些心不在焉,高磊很快換了一個話題。
“既然你要去的地方和我要去的一樣,那我也算是半個本地人了,有沒有興趣聽我給你講講?”
梁函汐頓時來了興趣,她把胳膊撐在窗沿上,頭枕著手掌,歪頭笑看著高磊:“好啊?!?p> “…………”
窗外的景物緩緩移動,高鐵飛快的駛向遠方,它穿過城市,穿過叢林,穿過峽谷,穿過一切未知的、還未締造的屬于梁函汐的夢。
………………………………
“果然,這個時空有問題,它是不穩(wěn)定的,根據(jù)我團隊成員發(fā)送到我腦海中的數(shù)據(jù)信息來看,這個時空正以一定的速度在瓦解!”
高玄的家里,也就是高館長的家里,高玄和齊恒在書房思考著各自的事情。
“你是說我們在走向毀滅嗎?”齊恒問道。
“不是我們,是你們和我這具身體,而且你形容的不是很準確,準確的說,這個時空像液體一樣在自由的擴散,他不再遵循歷史,而是在自我創(chuàng)造各種可能性,這種不被約束的行為最終歸會導致這個時空分支出現(xiàn)黑洞,然后被宇宙中這個天然的垃圾回收站打包帶走,就像從未存在一樣。”
“既然我也逃脫不了這種情況,那是不是說我做任何事都沒了意義?”
“沒錯!”高玄點了點頭:“反正最后的結(jié)果都指向毀滅,對你而言,哪怕你用念想者的力量救活了你的姐姐,最后也難逃一死?!?p> “那我也要救!我不管后面的事情?!饼R恒不多說廢話,背起早就準備好的書包,向外走去。
高玄沒再說話,他知道對于擁有堅定力量的念想者而言,所有語言上的勸阻都是無效的。
知道齊恒要去天瞳瞭望塔,他也很快準備了一下出去了。
一路上無話,高玄這兩天已經(jīng)把齊恒想要知道的東西全告訴他了,所以當高玄兩人出現(xiàn)在天瞳瞭望塔廢墟下的時候,齊恒立刻就忙了起來。
“讓靈魂再次實體化需要兩個步驟,先收集保存起來,然后放入一具未損壞的一模一樣的肉體。我說過,在第一步中,你想要保存一個靈魂需要兩種東西,精神和信標,我們一般統(tǒng)稱為‘精神信標’,精神就是能匯聚靈魂的一個巨大精神磁場,而信標就是‘喚醒靈魂的人’和‘靈魂’之間最為重要的東西。雖然作為最原始的念想者,你本身的精神磁場不夠大,但幸好這附近有‘天啟之星’遺留的巨大磁場,你可以借助它把你姐姐的靈魂引導出來?!?p> 齊恒站在廢墟里,閉上眼睛,按照高玄所說的進入一種冥想狀態(tài),然后感受著周圍,直至像投影一樣在腦海中還原出四周的環(huán)境。
齊恒閉著眼睛說道:“雖然我一直覺得你告訴我的一切很扯,但如果能找回姐姐的靈魂,我愿意選擇相信下去!”
高玄笑了笑:“我以前也并不相信這些話,但是我生活的時代是一個天才匯集的時代啊,我們相信各種可能性,于是在科技文明的基礎上誕生了很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東西,念想者的能力就是其一,我們科學教派稱之為變異或者異能,而天神教派稱之為本源或者精神意念。無論你相信與否,這些都只是為了能讓你更好理解的代稱而已?!?p> 齊恒沒再說話,而是專心做著高玄告訴他的步驟,但更為準確地說,是高玄的一個念想者朋友告訴他的這些。
“我看到了!是一些透明的東西,那就是靈魂嗎?他們動起來的時候空間也在波動,就好像是他們和空間是一體的?!?p> 高玄說道:“這些念想者領域的東西我不是很懂,你就按照步驟來就行?!?p> 齊恒點點頭,拿出一串貝殼手鏈來。
那是一個月前齊妍妍親手為她準備的生日禮物,像這樣的手鏈每年他生日都會獲得一個,都是齊妍妍攢了好一陣子才攢齊的貝殼,他原本想都拿出來作為尋找齊妍妍靈魂的信標,但信標只需要一個,所以齊恒才把最新的這個手鏈拿了出來,其他的繼續(xù)珍藏著。
在念想者的知識體系里,信標起一個定位的作用,上面所謂的“氣息”和靈魂的氣息是相同的,所以并不會被靈魂感到排斥,并且由于上面還具有“喚醒靈魂的人”的氣息,容易使靈魂和喚醒靈魂的人之間感到親和力,這才成為了念想者召喚靈魂的最好手段之一。
過了好久,齊恒終于遠遠地感受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正在靠近,齊恒知道,那就是他姐姐的靈魂,在經(jīng)歷一番復雜的操作后,齊恒懷著激動地心情把這個靈魂放在了自己的意識中。
所謂“意識”也就是念想者的精神世界,在天神教派中統(tǒng)一被稱為“識海”。
“終于!完成了!”
齊恒深吸了一口氣,但他并沒有太高興,因為后面還有一個更困難的步驟在等著他。
高玄也說道:“真不知道該為你高興還是該為你沮喪,這個時空分支按我推算只剩下三年時間了,就算是你天賦異稟在這個時空研究出了和你姐姐一模一樣的生物肉體,你們又有多長時間相聚呢?”
“我不在乎,只要我姐姐能復活就夠了!”
高玄感慨:“你們這些念想者,真是從來不想以后啊,大概這就是你們的缺點吧?!?p> 齊恒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畢竟他對念想者的認知也不多。
“只有三年的時間啊,你可想好了?”高玄再次問道。
“嗯,我相信我可以的,雖然我只有你給我的未來生物理論基礎知識,但在TT物質(zhì)的輔助下,我自己未嘗不能達到創(chuàng)造一具生物肉體的能力!”
“希望吧,雖然TT物質(zhì)很強大,但也是有限的……”后面這句話高玄并沒有說出來,他不想讓齊恒沮喪,雖然作為念想者的齊恒肯定不會有這種想法。
“我想我該回去了,高玄,這么多天沒回家我爸該擔心了?!?p> “哈哈,世界都快毀滅了,你竟然還想著你家人擔不擔心你?!备咝_玩笑道。
齊恒沒笑,也沒生氣,只是簡簡單單的回答道:“至少現(xiàn)在和我無關,我又不在乎?!?p> ………………………………
經(jīng)歷了這段離奇的事情,齊恒在高玄的口中窺探到了未來的一角,那是一個包羅萬象的世界,一切在那里皆有可能,但齊恒想不了太多,他需要把精力全部放在生命領域,只有在這里,才能完成復活齊妍妍的最后一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個月后,天瞳鎮(zhèn)的圖書館內(nèi)。
段副院長一個人走在書架前邊選著書,邊思考著一些問題。
在醫(yī)院地下下負四層的資料庫學習了一個星期后,段副院長知道她是來幫那五個研究員兄弟破解一個難題的。
那就是TT物質(zhì)如何在人體內(nèi)保持長時間的持續(xù)性。
可是過去一個月了,段副院長還是沒有絲毫頭緒,上面說不管研究結(jié)果如何,今年年底這項成果一定會公布的,而且與之相匹配的產(chǎn)品TT藥片也會到時候進行生產(chǎn)競標。
留給段副院長的時間并不多。
在當年對隕石墜落事件中所有人的觀察資料中,段副院長也只發(fā)現(xiàn)了幾個異常的數(shù)據(jù),但那都是實驗誤差,沒有任何探索價值,段副院長想,實在不行就只能去找那幾個異常的數(shù)據(jù)本人了解情況了,哪怕到時候也沒有任何收獲。
段副院長在思考著這些事情,她在潛意識下拿了幾本書,然后走到大廳圖書管理員那里進行登記借閱。
還沒到借閱臺那里,一個青年就抱著一堆書快速穿過段副院長先一步到了借閱臺那里。
段副院長書沒拿穩(wěn),散落了一地,但她思考很入神,只是隨意瞥了一眼那個青年,便蹲下身去撿書。
只是撿了一本書后她猛然想到,眼前這個少年好像是當年的一個實驗觀察對象,好像叫齊恒,頓時一堆齊恒的資料在她腦中浮現(xiàn)。
因為TT物質(zhì)的持續(xù)性研究還沒有突破,所以TT藥片的效果最多持續(xù)一個月時間,現(xiàn)在段副院長這方面的記憶便有些減弱了。
段副院長悄悄走上前,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光看外表,和平常人并無二致。只是當段副院長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他拿的書的時候,段副院長才發(fā)現(xiàn)竟然有幾本和自己手中拿的專業(yè)書籍是一樣的。
作為腦科專業(yè)的博士,他不禁對齊恒好奇起來。
“看起來你對大腦的研究很感興趣???”
“不感興趣。”齊恒很果斷的回答道。
“哦?那你為什么看這些書?”段副院長奇怪道。
“救人?!饼R恒再次說道。
“救人?”段副院長思考了一會,他覺得眼前的人一定是某個醫(yī)學專業(yè)的學生,選這門專業(yè)并不是為了畢業(yè)賺錢找個好工作什么的,一定是他家里有這方面的病人,他是背負著責任而做這些事情的。況且資料上顯示齊恒很聰明,學習成績很好,這也大大印證了段副院長的猜想。
本著醫(yī)者仁心的想法,段副院長覺得兩人有緣便打算幫幫齊恒,于是她說道:“我在大腦方面的醫(yī)學研究說不上高超,但自認為也不差,你如果家里有什么這方面的病人的話說不定我能幫幫你?”
齊恒聽完疑惑的看著她許久,直到圖書管理員把他手中的書都登記完畢齊恒才回過神來:“不用了,你沒能力幫我?!?p> 說完,齊恒帶著書頭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一臉驚愕的段副院長。
“哎,習慣就好了,這孩子就這樣?!眻D書管理員對段副院長說道。
“你認識他?”
“當然!兩年前我就認識他了,那時候他還和一個女同學經(jīng)常來這看書,好像叫什么田心,平常借閱書籍的時候我也就跟那個女學生說的話多,這個小子倒是不怎么搭理人,自從他姐姐跳海后,他更不怎么愛搭理人了。感覺他好像有點自閉癥……”
中年圖書管理員輕撫著自己的小胡須,一副上個世紀說書人的架勢。
“她姐姐跳海?自閉癥?Emm……?!?p> 段副院長捉摸了一陣子便不再多想了,只是齊恒讓他感覺很奇怪,像是有什么奇怪的東西被她抓住又放走了一樣。
………………………………
時間再次加速,當齊恒和高玄再次出現(xiàn)在懸崖之上的時候已經(jīng)又是一個月后了。
高玄對齊恒說:“我有兩個消息,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先說壞消息。”
“壞消息是,根據(jù)未來生命領域的天才推算,憑個人的能力無法在三年內(nèi)從無到有創(chuàng)造生物肉體,哪怕他是擁有最為原始的TT物質(zhì)的念想者也至少需要5年?!?p> “那好消息呢?”齊恒聽完沒有太過激動,而是繼續(xù)問道。
“好消息是,我的團隊有人提出要把你帶到未來的構(gòu)想,這方面沒有先例,我們已經(jīng)組建了專門的天才團隊,預計1年后便能攻克這道難題了?!?p> “說這么多,你要把我?guī)ノ磥???p> 高玄點點頭:“難道不好嗎?在未來天才們的手中,只需要一個星期我們就能創(chuàng)造出與你姐姐相同的生物肉體。而在那里你也不需要擔心這個世界被黑洞吞噬……”
“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會去的?!饼R恒拒絕的很干脆。
“為什么?我想不通,這對你來說只有利而無害。”
“因為,我害怕。”
“害怕?”
“沒錯,如果作為救我姐姐的念想者,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去,但我也是一個你們眼中的古代人,我習慣了如今的生活方式,在未來我會不習慣的,一個我毫無認知的世界,我不會進入的,我一直是個不喜歡接受新事物的人,你不是很清楚嗎?”
“那你也應該清楚,我剛才說的壞消息就是你也一直在做無用功,對于念想者而言,一旦做了無用功,那和失敗沒什么區(qū)別?!?p> “我甘愿?!饼R恒回答道。
高玄沉默良久,他以為在復活姐姐的吸引下齊恒會選擇去未來的,但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他還是看不懂齊恒,也看不懂這位念想者。
高玄一直覺得,念想者就是一個十分固執(zhí)的天才,固執(zhí)到骨子里的天才。
高玄看著齊恒,終于把他藏在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齊恒,對不起,其實你本來不需要面對這些問題的,因為我你才面臨了這第三種選擇,很多事情其實都已經(jīng)既定了,你的死亡,你姐姐的死亡,都已經(jīng)有了各自的終點,是我將你拉離原本的軌道,產(chǎn)生了這么多的問題,但如果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選擇這件事情,因為這是我的使命,作為新世紀人類的使命?!?p> “我理解,人各有志,也各安天命。無論結(jié)果怎樣,至少我曾經(jīng)做過?!?p> 高玄欣慰的笑笑:“那就好,你不恨我就好,我這次出現(xiàn)也是最后一次出現(xiàn)了,這個時空分支崩潰是必然的,后面兩年多的時間里我?guī)е业膱F隊將會開始另一項時空研究,這里會有新的時空穿梭者接任我的任務。我最感到惋惜的就是你,如果可能的話真希望你會答應我去未來?!?p> 齊恒只是笑了笑,沒再回答。
“既然我要離開了,你是否還有什么問題要問呢,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給你解答了?!备咝玑屩刎摰恼f道。
齊恒想了想,問道:“雖然你總說我是念想者,但我真的對此沒有一點感覺,憑借著所謂的精神世界做事讓我有種恍惚感,雖然做的這些事情都發(fā)生了,但我還是感覺不真實?!?p> “你不必這樣想,你做的這些事情都以未來的知識為引,這個時空本就不該存在這些事情,念想者都靠精神世界的力量強大現(xiàn)實中的自身,物質(zhì)世界感覺不真實很正常,我和你說過無數(shù)次了?!?p>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在想,當念想者出現(xiàn)后,真實與虛幻的界定是更清晰了還是更模糊了呢?如果有什么手段能快速在兩者之間變化,是不是兩個世界就能夠統(tǒng)一呢?”
高玄眼前一亮:“你喜歡看玄幻小說嗎?”
“從不?!?p> “那真讓人吃驚啊,如果我不是來自未來的話,我還真看不出來,你剛才表達了念想者領域里基礎的雙修理論。歷史領域的天才們說的沒錯,引導每一次世界發(fā)展進程的中心生命都是一個奇怪的存在?!?p> “什么雙修理論?”
“就是念想者能夠在精神領域有所建樹的同時還能在物質(zhì)世界的領域做出貢獻,并且最后使兩者融合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領域?!?p> 齊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說這些未來的東西干什么,我還是對你的故事感興趣,因為時空分支的原因,很多東西你都沒經(jīng)歷過,現(xiàn)在我覺得還是和你說說比較好,也讓你知道你曾那樣活過?!?p> “所以現(xiàn)在我在你眼中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嗎?”
“算是吧。”
齊恒點點頭微微一笑,開始聽高玄談起他未接觸的過往。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你在你姐姐死亡的那個夏季為你的姐姐舉行了一場壯觀的海葬典禮,就像天瞳鎮(zhèn)流傳的神話故事一樣,你化身成了一個擁有神力的神靈,你憑借你念想者最為原始的精神力量的本能將齊妍妍的尸體封印在了一個由很多木船石頭構(gòu)成的石棺內(nèi)并沉入海底,你的憤怒壓制了你的意識,你引發(fā)了一場海嘯,淹沒了這漫山遍野的夾竹桃,那幾個害死你姐姐的人也隨著石棺釘入了海底深處,后來你也沉入海底選擇了赴死。”
“至少那個齊恒把我當時想干的都干了,我感覺他是解脫并快樂的?!饼R恒笑道。
“是啊,你很快樂,你并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就像你姐姐和田心一樣?!?p> “哦?”
“你還記得高中畢業(yè)那一天嗎?你姐姐齊妍妍回她的班級并不僅僅是見見同學,那時候他們班里有個暗戀她很久的男生向她表白,可是她拒絕了,那個男生問她原因,齊妍妍就說她的弟弟齊恒會把你打死的,那時候我就想到你們倆的童年似乎也是這樣,你總是幫著齊妍妍打架,保護她,齊妍妍因為你總是不會被別人欺負,你依賴齊妍妍,齊妍妍依賴你,還挺讓人羨慕的。不過,另一個女孩田心可就沒你姐姐那么好運了,她是一個向往美好生活和驚喜的人,哪怕她喜歡你的時候,也是偷偷表露出來,還記得畢業(yè)時她給你的筆記本嗎?你往后翻幾頁,或許你倆的關系會有另外的結(jié)局,不過在兩個時空分支中,你沒有翻開過一次,這或許就是你的命運吧?!?p> “田心……”齊恒點了點頭,默默念叨著。
“原來我還忽略了這些事情……”齊恒感嘆道。
高玄說:“這才是你啊,但你還在不經(jīng)意間做了一些好事,沒什么好感嘆的?!?p> “什么事?”
“天啟之星,因為一個風箏,你讓一個同樣信念卓絕的女孩成為了一個念想者,根據(jù)后世資料來看,她是歷史上第二個念想者,能力跟你差不了多少,在其中一個時空分支里,后面因為機緣巧合,幫助段副院長跨越了TT物質(zhì)的持續(xù)性研究,憑借著念想者的潛在能力,讓這個研究進度縮短了一半。但另一個分支的結(jié)果是,她沒有找到自己的精神信念,而是迷失在了世界的某個角落。你知道的沒有信念的念想者無異于自殺。因為女孩的離去,使她的養(yǎng)父成為了天瞳鎮(zhèn)上的一個瘋子,后來在精神病院度完余生?!?p> “這好像并不算是好事吧?”
“事物發(fā)展是相對的,好事也是相對出現(xiàn)的,比如絕境中的機遇,順境中的逆遇,就看你怎么選擇了?!?p> “選擇……這就是時空出現(xiàn)不同分支的原因嗎?似乎還挺有意思的,高玄,我想你離開前能不能把未來時空領域的知識資料留下一些?”
“你想研究時空穿梭嗎?我覺得作為念想者你不應該會分心做救你姐姐之外的事吧?”
“當然,我只是對這些事情好奇而已,萬一在未來的兩年之前我有精力探索一些這方面的事情呢?”
“隨你吧,奇怪的念想者?!备咝u搖頭,不再說什么了。
又聊了一會,高玄看了看手腕上的銀白色手表,知道自己該走了,在脫離這具身體回到未來的前一刻,高玄再次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去未來嗎?”
齊恒點點頭:“不,這是我唯一相信的時空,也是我唯一擁有的一切,其他時空的東西是其他齊恒的,與我無關!”
“行,我保留了這個時間分支的樹狀坐標,大約在這個時空的兩年后會被黑洞吞噬,當然,那是科學上的術語,或許在這之前,你能通過什么獨特的方法讓這個時空分支穩(wěn)定下來也說不定。哈哈……”這話說出來就連高玄都不相信。
“好了,我走了齊恒,再也不見,念想者,我會懷念你的?!?p> “再也不見?!饼R恒看著高館長的身體漸漸癱軟在地,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懸崖。
遠處的海風依舊,只是吹醒了近處沉睡的人。
………………………………
一個星期后的夜晚,齊恒獨自一人走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里,他輾轉(zhuǎn)了很久,終于在一座破舊的居民樓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齊恒敲了敲門。
“誰呀?”
屋里傳出一男一女的聲音,短暫的交談聲過后,一個女生走了過去。
當梁函汐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外的齊恒的時候明顯一愣。
…………………………
深夜,齊恒和梁函汐坐在小區(qū)樓下的長凳上促膝而談。
兩人的語氣都很平靜,但對于談話內(nèi)容,梁函汐總有很多的問題在等著齊恒,就像曾經(jīng)齊恒問高玄的話一樣。
“念想者在任何領域都能夠憑借精神信念加快一半的研究速度,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救你姐姐的機會?然后在那之后被黑洞毀滅?這有什意思,我又不想救你姐姐,對此我沒有任何精神信念可以支撐。”梁函汐冷眼看著他。
“念想者既然活著,就一定有什么信念在支撐著他,我相信你也是,不管是什么信念,你總不希望所堅信的事情在兩年后伴隨著黑洞的出現(xiàn)而一起消失吧?”
“只有兩年,那為什么一定是我?guī)湍阃瓿赡愕男拍?,而不是你幫我完成我的信念呢??p> 想到自己一直在堅持的事情,梁函汐思緒又回到了以前,往事的一幕幕的掠過腦海,其中還有著她和齊恒的過往,那時候在別人眼中被稱為談戀愛,現(xiàn)在梁函汐明白了,那是兩個念想者之間的吸引力導致的。
齊恒仔細的想了想,回答道:“因為時空穿梭需要天體物理基礎,而我姐姐對我的期望,或者曾經(jīng)你的目標就是天文學家。這是我們兩個念想者對此事信念的來源之一?!?p> “這是我們共同的目標!”齊恒補充道。
梁函汐沉思許久,”她又問道:“就算是我答應你了,但這點知識體系并不是時空穿梭領域的全部啊,而且我們只有兩個人,兩年能做的事情太少了。救你姐姐,然后救這個時空分支,我們不可能做到的?!?p> 齊恒堅定地搖搖頭:“不,我們可以的!只要有足夠的念想者,無論念想者們處于什么目的,只要拯救這個時空的信念相同,我們便有機會?!?p> “那我們該如何找那么多的念想者呢?”
齊恒伸出兩個指頭:“天瞳瞭望塔和天啟之星事件……”
“??!你是說……”梁函汐激動了起來。
“沒錯,就是那760個潛在念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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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高玄沒有想到的是,因為他給齊恒講過的幾個不同時空分支的過往,讓齊恒找到了時空新分支存活下來的機會,這個時空參天大樹上新生長的葉芽雖然毀滅在了兩年后的黑洞下,但憑借著762名念想者在各個方面的努力,仍舊有部分人類逃離了這個混亂的時空,并在新的土地上萌芽生長,當若干年之后,齊恒和齊妍妍出現(xiàn)在高玄面前的時候,這個接近垂暮之年的老人竟然哭了出來。當然,這都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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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
一道白色的且柔和的光芒滲進齊妍妍的眼睛,她緩慢的睜開眼睛,感受到了腦海深處傳來的劇烈疼痛,一瞬間,她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畫面應該是大海和懸崖與無盡的黑暗。
她應該是跳海死了的,那么現(xiàn)在眼前出現(xiàn)的會是什么呢?天堂嗎?還是地獄?在這柔和的白光中,齊妍妍想到這么圣潔的世界應該就是天堂了吧。
就這樣想著,白光越來越弱,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直對著她的燈和一片純白色的天花板,齊妍妍這時候才發(fā)覺自己好像正平躺著。而在燈的旁邊,一個熟悉的人臉正低頭微笑著看著她。
“姐,你醒啦?”那個人的聲音很輕,生怕齊妍妍受到驚嚇一樣。
“齊……恒……”
齊妍妍虛弱的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兩個字。
看護室外,一群人正透過單向玻璃靜靜地看著其中的姐弟倆,所有人都欣慰的笑了,只有他們知道,為了讓這一天盡快到來,齊恒付出了怎樣巨大的精力。
梁函汐此時也抱著一沓文件從別處走過來,看了兩眼看護室內(nèi)的姐弟倆,面露微笑的表情,隨即轉(zhuǎn)身走入了門牌上寫著“時空裂縫項目”的辦公室。
入夜,齊恒推著輪椅上的齊妍妍再次來到了夾竹桃山的懸崖上,一路上,齊恒和齊妍妍說了很多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齊妍妍還沒有適應這具新生的身體,她并沒有表現(xiàn)的太過驚訝,反而是一臉平靜。
到了懸崖之上,齊妍妍靜靜的望向遠方,齊恒就半蹲在她的身邊,一句話也不說。
這一夜,明月當空,星河涌動,繁星閃爍,銀河奔流。
齊妍妍慢慢地抬起手來,摸向齊恒的臉頰:“齊恒,我看到了滿天的星星,但他們就像大海的浪花一樣撲滅了你的夢想啊?!?p> 齊恒輕輕地握住齊妍妍的手,慢慢說道:“沒有的,姐姐,我的夢想一直是守護你,從未被撲滅過?!?p> 齊妍妍親耳從齊恒口中聽到這句一直被他隱藏在心里的話,齊妍妍閉上眼睛,眼角有著淚水閃動:“你的夢想實現(xiàn)了,我就坐在這里,永遠的陪著你?!?p> “嗯,好?!饼R恒回答的很簡潔,但齊妍妍能聽出其中蘊含的分量來。
齊恒緊接著說道:“但是對不起姐姐,我現(xiàn)在還不能一直陪著你,為了守護姐姐,我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p> “我知道,一路上你都說好幾遍了呢!”齊妍妍眨眨眼,微笑道。
“但那是一件沒有歸路的事情,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能否走到盡頭,但我必須追尋,我就沒有更多的時間守護你了?!?p> “沒關系的弟弟……”齊妍妍攬過半蹲著的齊恒的肩膀,笑吟吟的說道:“盡管追尋吧!現(xiàn)在,該輪到我來守護你了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