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卷著雪花呼嘯而過.
燕雀無蹤,百蟲噤聲,鋪天蓋地的白,描繪出了隆冬的景致。
十一月的滄州早已是銀裝素裹的世界,連日的大雪讓原本熱鬧的街市冷清了許多。
各商戶門前都掛上厚厚的棉布簾子,只是為防進出客人相撞,在門口立著倆堂倌支應,店里的不時出來替換。
街上也少有行人,兩個外鄉(xiāng)客卻在此時來到城中。
牽黑馬之人戴著白絨帽,一身米白色的滾邊棉袍,黑帶扎腰配上那雪白狐裘披,風俊逸中透著帥氣。
另一人牽著一匹棗紅馬,一襲的白色鑲邊束腰棉袍,黑絨帽與貂裘披風下,帥氣中更添了分硬朗之感。
來人正是邢云與葉少華。
因路上置辦過冬的衣物耽擱了不少時日,這日方趕到滄州。
初到滄州的二人,迎著寒風牽馬走在冷清的道上,不覺竟出了一絲莫名的凄寂。
“這么多年了,你說還有希望嗎?!”葉少華似乎有些灰心。
只是憂慮中都少還拖著些許的期望,但話聲中透出的更多的卻是迷茫。
邢云沖他一笑道:“盡力而為便是了,想那許多做什么!”
雖是鼓勵之語,但葉少華還是聽出來他也未敢把話說死,想來于自己所慮相同。
畢竟四海鏢局的案子已隔了二十余載。
當日曾參與案件調查的官員,鋪頭,仵作只怕多已升遷調離,或年老歸鄉(xiāng)難以找齊。
況且,他二人初到之地,人地兩疏,該從何處著手也還沒個頭緒。
葉少華暗嘆一聲,道:“只是,我們怕是趕不回去了?!?p> 邢云亦長嘆笑言:“沒事,爹爹和爺爺會明白的。
再說了,他們也希望你能早日找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啊?!?p> “嗯!”葉少華點頭道:“先找個地方吃飯,暖和暖和吧!”
邢云四下看了看,正猶豫這該往那邊走時,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邢少俠,葉少俠!”
聞聲二人是既驚又喜,心道“誰?。俊?p> 尋聲望上去,喚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時小院中并肩作戰(zhàn)的沙嶄沙捕頭。
虎目獅鼻的沙嶄,一身靛藍色的便衣袍服英挺不凡,正站在二人右側前方一丈開外的酒樓前。
“沙捕頭!”
生地遇熟人,二人欣喜之情不言而喻,忙牽馬迎上。
沙嶄亦闊步趕來。
“遠遠地瞅著就像二位,這一叫果不其然?。 鄙硩湟荒樣残?,甚是高興。
“沙捕頭!你怎么會在這?!”葉少華是既疑又喜。
沙嶄畢竟是公門中人人面廣,或許在那事上還能幫上忙,只是好奇何故他一身便裝。
沙嶄粲笑:“唉二位,我如今這身裝扮就別‘捕頭,捕頭’的叫啦。
我虛長你們幾歲,若不嫌棄,你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沙嶄這般豪爽二人倒也不扭捏,況在商丘他們也聽說不少有關他的事。
雖身在公門,卻也是位古道熱腸漢子。
養(yǎng)傷期間,沙嶄的豪爽落拓,也讓二人對其頗有些好感,相繼抱拳道:“沙大哥!”
“好兄弟?!鄙硩浯笮Α?p> 或許真是英雄惜英雄,對葉少華的率直與邢云的睿智他也很是欣賞。
早有心結交,只是一直未有好的時機。
在商丘之時只得抱憾離去,今日在此重見沙嶄驚喜之情亦不在二人之下,便道:“走,大哥我請你們吃飯去?!鳖D了頓:“還沒吃午飯吧!”
“人生地不熟的,正找地方呢!”葉少華憨笑道。
沙嶄笑道:“那正好。走,我?guī)銈內コ赃@最有名的好東西!”
“是什么?。 比~少華好奇。
“是不是驢肉火燒啊!”邢云猜道。
“哦,你知道!”沙嶄頗為驚奇看著邢云。
邢云一笑:“只是聽說過,卻還未嘗過。”
沙嶄笑道:“那今兒,我就帶你們吃吃這正宗的驢肉火燒,走!”
說話的光景三人已來到一家名為“盧家老號”的店鋪前。
立于門前支應的一堂倌,即可迎上牽過二人的馬匹。
沙嶄道:“多天添些細料,別餓著了,這可是我兄弟的馬?!?p> 堂倌殷勤笑道:“知道沙爺,您放心!”
另一個小廝忙掀簾子道:“三位客官里頭請!”
“三位,這邊請!”
剛進店,小二從爐上拎起一壺熱水迎上前來,將三人引道一空桌前,用肩上的白搭布擦了擦桌面,笑道:“三位請坐?!?p> 待三人坐定,小二給三人沏上茶,道:“三位吃點什么?!”
沙嶄向二人投去相詢之色,葉少華道:“大哥,你來吧!”
“好!”沙嶄爽快應下道:“先給我們哥仨一人來四個火燒,再切三斤驢肉,一定要肥的?。?p> 一人一碗香燜子,一碗冬菜湯,燙壺好酒。就先這些,快點??!”
“好咧!”小二點頭應聲退下。
厚厚的棉布簾子將寒氣擋在了外頭,加上廳堂里幾個燒水的炭爐子,這屋中頓時暖和了許多,二人脫下絨帽,解下披風撩掛的椅后,順便環(huán)顧廳堂。
還未到正午時分,客人已頗多,想來這店中生意是極好啊。
“沙大哥,您上這來辦公時嗎?”葉少華接著前頭沒問完的事。
“哪呀!”沙嶄呷了口茶道:“我三妹,也就是我叔父的三丫頭出閣,我是過來送親的,隨便也想把我叔父,嬸娘接家去。
叔父膝下就只有三個閨女,三妹這一嫁,他們二老身邊也沒了個照應。
我和你們嫂子都不放心,就想把他們接回家里,也好照顧。
可他們是說什么也不同意,說了:‘等那日真的走不動的,再去我那也不遲?!?p> 我在這都磨了六七日,嗨!”
“落葉歸根,這老人故土難離也是常理!”邢云淡笑道,又言:“沙大哥,這么說,大嫂也來了?!”
“沒,她有身子,大夫不讓遠行,在家安胎那!”
“喲,那得恭喜大哥了。”葉少華與邢云拱手喜道:“什么時候生?。 ?p> 沙嶄粲笑著回禮,道:“算日子,明年七月底,八月初的事。
唉,要的空,你們可一定要來啊!”
“一定一定!”
“三位,您們的菜齊了?!?p> 正說著,倆伙計端著沙嶄點的吃食來到一旁,一一擺好:“三位忙用,有事您在招呼?!闭f罷退身下去。
沙嶄拿起一個開了口的火燒,舀了勺香燜子往里一倒,又夾了幾片肥驢肉進去道:
“這驢肉火燒好不好吃,不在這肉上,就在這香燜子里。”
抬頭見得二人都看著自己,沙嶄道:“別光看著我,趕緊動手,這東西得趁熱吃?!?p> 二人一笑,拿起火燒,照沙嶄的樣依次放料。
酥脆的餅子夾著肥嫩細膩的驢肉,香醇的燜子,一口咬下去,唇齒留香。
一個火燒不過兩、三口,就著咸鮮冬菜湯那滋味甭提多美了。
不多會,桌上就已是盆空湯盡,只剩了半碟驢肉。
“夠不夠,不夠再叫??!”沙嶄一抹嘴道。
邢云摸了摸肚子,佯作深沉道:“再叫也不是不行,只是這肚子嗎,要能再長一個就好?!?p> 聞言,三人相視一笑。
沙嶄摸了摸燙爐上溫著酒壺,看著差不多了便道:“小二,收碗上酒盅。”
待小兒送來酒盅,沙嶄拿起酒壺就要給二人斟酒,邢云起身接過酒壺道:“您是長兄,這事該我們來做。”
說話就給沙嶄斟滿了酒,而后分給葉少華和自己斟上酒才坐下。
邢云,葉少華一同舉杯,道:“我二人先敬大哥酒一杯。”
沙嶄舉杯笑言:“既是兄弟,就無需這般。來,你我兄弟三人共飲一杯。”
一碰杯,三人仰脖一飲而盡,葉少華起身斟酒。
沙嶄道:“對了,你們怎么上這來了?眼瞅著可就臘月啦!”
臘月一過便是正月新春,到了這月份,但凡出門在外的大多都會往家趕。
雖然不只知道二人家在何處,但從相遇時二人臉上的神情看來,二人并無半點歸家之意,不覺好奇。
二人相視一眼,各自心中略一掂量。
邢云道:“不滿大哥,其實我二人是位樁舊案來此的?!?p> “舊案!”聞此,沙嶄略略一疑,暗暗思忖片刻,心頭一年忽閃,壓低了聲驚道:“你們是想查四海鏢局的案子?!”二人點點頭。
沙嶄心中雖還有些疑惑,可他并未往下追問。
當差多年,查案尋人也常在江湖行走,心中明白這江湖和官場一樣,許多事情是不為外人所道的。
雖說他們是以兄弟相稱,可畢竟相交還尚淺。
況江湖之事,身處公門的他也不好細問,便道:“可想到從何處入手?”
二人搖搖頭,葉少華喟然長嘆:“我們正為此事發(fā)愁吧!”
“那今兒個你們遇上我,可真算是遇對了!”沙嶄會心下一笑,故弄玄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