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被窩里的皇太孫.19
她要殺他，他在感激她。
一股澀意從胸膛中生出來。
這感覺似乎是她曾熟悉的，被她放進(jìn)記憶深處，只要她撣撣灰，便能輕易拾起來。
她甚至忍不住懷疑，世間之人千千萬萬，沒有什么人是絕對的獨一無二，人身上總該帶些相似。
她松開胤承脖子上的手。
系統(tǒng)也松了一口氣。
然后便見蕭綏一拳砸在胤承臉上。
胤承被她這一拳砸懵了。
原本以為是要身死于此，沒想到峰回路轉(zhuǎn)，他即刻反手相向，倆人如地痞流氓般在床上扭打成一團(tuán)。
蕭綏邊打邊嫌棄：“你這皇太孫當(dāng)?shù)酶C囊又蠢，要我是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生在皇家！”
被她這樣當(dāng)做人肉沙包般地捶，還要忍著她的冷嘲熱諷，縱是泥做的人也有了火氣，胤承反唇相譏：“天下武夫多得是，孤看你也不過爾爾，還說什么天下第一，區(qū)區(qū)一個陸庸都打不過！”
蕭綏一腳踹上他的腰腹：“你有本事自己去殺他，還喊我做什么？你這低微的武功還配稱我?guī)熜?？我沒有你這么廢的師兄！”
胤承狠狠拽住蕭綏的長發(fā)，嫌惡道：“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師妹，見錢眼開，不可理喻！”
不用內(nèi)力，男女的差距便顯現(xiàn)出來，蕭綏被胤承死死壓在床上，臉色漲紅，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她猶自抬頭狠狠一頂，撞上胤承的下巴，砰得一聲——
蕭綏腦門頓時多了個犄角，胤承上下牙直接咬上自己的舌頭，疼得他“咝”地倒抽一口冷氣。
這一抽氣，身上緊繃的力道一松，他直接壓在她身上，神色古怪。
蕭綏捂著額頭，看胤承發(fā)冠傾斜，頭發(fā)散亂，眼中水意盈盈，眉毛擰成一團(tuán)，看上去竟有些委屈。
蕭綏忍不住“噗嗤”一笑。
胤承捂著舌尖，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嘆道：“孤此刻倒覺得，你沒那么惹人生厭。”
“敢把討厭我說出來，還能喘氣的，也只有你一個?！笔捊椞撎撎吡怂荒_：“起來?！?p> 胤承翻身躺在她身側(cè)，手臂貼上額角，不看她：“不想殺我了？”
不是孤，是我。
蕭綏亦躺著，頭頂青色幔帳上，抿唇一笑：“先殺陸庸?！?p> 算了，還是……先殺陸庸罷。
胤承聽她笑意隱隱，不由自主地轉(zhuǎn)頭看她。
看她正臉時，只覺她眉目楚楚含情，極盡女子溫柔和軟。
不知是否是鼻梁太過挺秀的緣故，她的側(cè)臉卻是出乎意料的冷清，尤其是顏色淺淡的薄唇，夏花般纖巧，微微下垂的嘴角，倨傲莫名。
聽說，唇薄的人，福氣也是淺薄的。
胤承突然道:“你這小院除了那兩個丫鬟，還插了數(shù)十個暗衛(wèi)，尋常武夫，插翅也難飛?！?p> 想到連上茅廁都要亦步亦趨跟在身后的丫鬟，蕭綏眉心微蹙：“哪有有老子認(rèn)不出自己姑娘的？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綻，李勛見我第一面就知道我是個假貨。”
她見著李勛當(dāng)夜，李家一隊暗衛(wèi)連夜朝西南趕去，五日后回來，背著一個人形包裹，李勛對著那包裹枯坐一夜，第二日，開了李家祖墳。
這一切都在暗中進(jìn)行，卻逃不過西廠的眼睛。
她是個冒牌貨這事被陸庸當(dāng)面挑出來，李勛便派了一堆人看著她，生怕她跑路。
李勛需要的不是李蘅蕪，也不需要李蘅蕪死因的真相，他需要的是，僅僅是一個活生生的國公爺?shù)臻L女，身份足夠，可以拿得出手去聯(lián)姻。
蕭綏譏誚地笑笑：“國公爺是個要做大事的人。”
胤承靜默一陣，道：“最近陸庸正鼓動陛下削藩，說是西南邊有異動?！?p> “削藩？”蕭綏很快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寧王妃?！?p> 大周朝眼下成氣候的藩王有四位，湘王封地在西南，寧王封地在東北，兩兄弟遙遙相隔，若想聯(lián)系，只能等到進(jìn)京述職。
這一下便通透了，隨寧王嫁到北藩，天高皇帝遠(yuǎn)，半路上來路不明的寧王妃換成乖巧聽話的李家暗衛(wèi)，神不知鬼不覺，待再回京都，已經(jīng)是幾十年后，誰還會記得一個深閨貴女的模樣？
李家女兒被掉包的事萬不可鬧大，若鬧到陛下面前，縱使在殺了蕭綏后，再讓暗衛(wèi)添上李蘅蕪的位置，皇家也肯定不會收一個引來滿朝流言蜚語，來路不清不楚的兒媳婦。
所以，李勛才不會拆穿她，還順便對她嚴(yán)防死守。
“西廠傳來消息，陛下正在派陸庸暗中探查韓相。若有萬一，孤要你保住韓相獨子，韓晗?！?p> 蕭綏當(dāng)即干脆利落地應(yīng)下：“好?！?p> 胤承詫異道：“不問原因？”
蕭綏不以為意，淡淡道：“你若不想告訴我，問也沒用?！?p> 她倒拎得清。
這種拎得清卻讓人不太舒服。
胤承本不必解釋的，鬼使神差，他慢慢道：“前朝末年，韓家以外戚禍國，聽聞前朝皇族國庫鑰匙，便由韓家家主世代保存?！?p> 頓了頓，他語氣重了些：“關(guān)鍵在那把鑰匙?！?p> “你想要？”蕭綏似笑非笑，玩味地看著他：“殿下本就富有四海，何必私下要那么多錢……”
兩人本就擠在一張床上，蕭綏一側(cè)臉便湊到他耳邊，她低笑打趣道：“可是有不臣之心？”
胤承不避不閃，烏黑的瞳孔迎上她的目光，沉聲道：“這錢，孤能拿最好，充做國庫亦可，只是不能讓陸庸拿了。指揮使，似乎不想只做個指揮使?！?p> 錢是個好東西，尤其用在兵馬糧草上，銀子和水沒什么分別。
若有個國庫在手，兵馬糧草，還不是隨手即來？
蕭綏自然是懂的。
她扭頭看著與她同榻共枕的胤承，笑問：“這一次，你拿什么交換？”
胤承早已摸清她這無利不起早的脾氣，還是有點肉疼。
他嘆了口氣，把扭打時被扔到一旁的劍鞘遞給她，無奈道：“被你扔在地上的卻邪劍?！?p> “卻邪？！”蕭綏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目光灼灼，手上天蠶絲飆射出去，纏上劍柄，轉(zhuǎn)瞬間地上的長劍已入她手中。
長劍若秋水，入手手感極佳，她指尖輕彈，劍聲若龍吟。
蕭綏手腕一轉(zhuǎn)，挽了個劍花，不滿地哼了聲：“師父也太偏心了些?！?p> 這卻邪，本是張載雍的佩劍，胤承出谷，便傳給了胤承。
分明是她武道天分更高，劍術(shù)更好，張載雍卻更愿意讓這柄絕世之劍跟著胤承這個戰(zhàn)五渣。
說什么他在宮中危機重重，需拿劍防身——
他在宮中活得如魚得水逍遙自在，只有讓別人防身的份，哪有他防身的份？！
這劍在他手中，暴殄天物。
現(xiàn)在看來，那老人興許早已看透一切。
這兩個徒弟，一個心機過深，一個武藝太高，他便是這兩個徒弟間維系平衡的一桿秤，不求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只求兩人間一直能維系平衡，攜手向前。
蕭綏笑笑，長劍映出那人英俊高貴的眉眼，正對著她，眉目含笑。
她陡然出劍，直刺胤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