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天合昌隆十九年,冬。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太突然,很多人都沒有做好準(zhǔn)備。
宋巖便是其中之一。
宋巖家中有薄田一畝,草房三間。
草房沒有經(jīng)受住大雪的咆哮,全都支離破碎,風(fēng)雪穿過破碎的茅草房,毫不留情的吹到宋巖身上。
宋巖無奈,只好一個人裹著僅有的一床被子躲在角落里。
等死。
餓死還是凍死?宋巖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他即將死去。
昏昏沉沉之中,宋巖仿佛看到了死神來臨,看到了天堂。
宋巖閉上眼,又睜開眼。
眼前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世界,宋巖心想,這可能就是天堂吧。
宋巖一只腳落了地,眼前迎上來一個老者。
老者的穿著非常奇怪,難道是天堂的守門人嗎?
老者見到宋巖,迎面笑道:“祖宗,您怎么從畫里走出來了。”
宋巖不明所以,但是‘祖宗’二字聽的清清楚楚。
宋巖執(zhí)手作禮,“老先生怎么叫我祖宗,小生宋巖,萬不敢當(dāng)?!?p> 老者笑道:“祖宗您不認(rèn)得我,我可認(rèn)得你,祖宗請看?!?p> 老者用手指向宋巖身后方向,宋巖回頭一看,墻上是一幅畫,畫中之人正是自己。
“老先生怎么會有我的畫像?”
老先生笑道:“您是我宋家的開創(chuàng)者,也是我的遠(yuǎn)祖,所以才有您的畫像?!?p> 宋巖道:“老先生這話讓我糊涂了?!?p> 老先生從案幾上拿起一本書,說道:“我是您的四十九世孫,我叫宋大寶,有家譜為證?!?p> 老先生將家譜交給宋巖,宋巖仍在云里霧里,他打開家譜,上面第一個就是他的名字。
宋巖,北國安平縣人,生于隆佑三十年,逝于孝德五年,享年七十六歲,封宋國公,有妻張氏,妾蕭氏,妾桑氏,……
宋巖看了一會,將家譜合上,搖了搖頭,交給老先生。宋巖抬頭望了望,問道:“這里是天堂嗎?”
老者笑道:“這是在家里?!?p> 宋巖道:“老先生不要框我,這頭頂掛的,地下踩的,還有我眼睛看到的,沒有一樣是我認(rèn)識的,怎么能說是家里?!?p> 老者道:“頭頂掛的是吊燈,地下踩的是地板,你看到的是沙發(fā),茶幾,電視,玻璃,大理石,在您的那個年代這些東西都沒有。”
宋巖問道:“現(xiàn)在是哪一年?可是天合昌隆十九年?”
老者哈哈一笑,“祖宗您說笑了,那已經(jīng)是一千多年前了,現(xiàn)在是公元二零一八年。”
宋巖尋思一下,問道:“現(xiàn)在是哪個皇帝在位?”
老者答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皇上了?!?p> 宋巖挪動腳步,一邊欣賞富麗堂皇的大廳,一邊說道:“從我一進(jìn)來,老先生就一直框我,我宋巖世代貧農(nóng),今年已經(jīng)二十有四還未曾娶妻,而你卻寫著我有一妻二妾,另外,我雖念過幾年書,但卻連一個秀才都沒取得,又如何能封為國公?這豈不荒唐?!?p> “還有!就在剛才,我明明已經(jīng)死了,年僅二十四歲,又如何享年七十六?!”
老者哈哈笑道:“祖宗,今天的確是您的忌日,不過,是您七十六歲的今天,而不是您二十四歲的今天?!?p> “老先生不要再說了,我已經(jīng)死了,就在剛才,但是餓死還是凍死,我就不得而知了。”
宋巖稍微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應(yīng)該是被凍死的,我只是兩天沒吃飯,應(yīng)該不至于餓死?!?p> 宋巖微微點(diǎn)頭,好像在肯定自己的猜測。
老先生移步到案幾前,拿起另外一本書,遞到宋巖面前,“您看看這是什么?”
宋巖接過書,封面寫著《宋國公傳》。
宋巖翻開一頁,開頭和家譜一樣,寫著宋巖的祖籍和出生年月,緊接著,開始寫道:“治順元年,娶妻安平縣張氏玉環(huán),次年生一子,起名……”
宋巖不再往下看,將書合上,遞給老先生。老先生臉色微變,道:“祖宗怎么不繼續(xù)往下看,這可是您的傳記,平生大事件都記下來了?!?p> 宋巖道:“安平縣張府的小姐乃是安平縣的第一美人,其父張知山已經(jīng)將她嫁給康州知府的公子,這樁婚事安平縣人沒有一個不知道的,你竟說我娶她為妻,豈不大謬!”
老先生嘆了一口氣,道:“祖宗您別生氣,一千年前的事情我哪搞的清楚,這都是書上寫的,我也沒辦法考證?!?p> 宋巖并不生氣,他也不敢得罪這位‘天堂守門人’。
宋巖將目光鎖定在案幾上,這是一個很大的案幾,用的是非常貴重的金絲楠木。案幾上有一個純金打造的,帶著精致圖案的香壇,香壇中有香,正在冒著微弱的煙絲。
香壇前面供奉著祭品,除了有宋巖不認(rèn)識的水果,還有一條宋巖不認(rèn)識的魚。
宋巖指著魚問道:“這是什么魚?”
老者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魚。”
宋巖長舒一口氣,道:“老先生又在框我?!比缓笠苿右暰€又向別處看去。
老者道:“我怎么敢框祖宗您,我是真不知道,今天是您的忌日,我讓人在太平洋底下給您打撈上來的,專門用來上供的,《宋國公傳》里頭記載您愛吃魚,所以每次上供都少不了一條魚?!?p> 宋巖愛吃魚,這個倒是不假。
不過老先生不說實(shí)話,宋巖倒是不喜歡。
但是宋巖心中也有些疑問,老先生沒見過自己,如何給自己畫像,如何知道自己的出生地,出生時間,如何知道自己的愛好,要說老先生一句真話也沒有,那倒也不對。
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天堂到底讓進(jìn)不讓進(jìn)?
宋巖正在琢磨,突然感覺嗓子眼有一股暖流涌出,宋巖用手附在咽喉處,張大著嘴,一口噴出。
“祖宗,每年忌日和清明節(jié),我都會祭祀您,有空您再來看看?!?p> 宋巖的耳邊響起老先生的聲音。
“咳……咳……”
宋巖睜開眼睛,狂吐了兩口。
“你醒了。”一位姑娘說道。
宋巖看了看姑娘,又看了看周圍。
這是在自己家里,這是自己的三間茅草屋。
“我沒死?”
“難道剛才我在做夢?”
確實(shí)是在做夢,因?yàn)樗螏r感到還是那樣的冷,還是那樣的餓。
眼前的姑娘是誰?
“你沒事吧?!惫媚镆娝螏r不說話,又問一遍。
“你是?”宋巖問答。
姑娘哆嗦著身體說道:“我是路過的,想到你這來避避雪,看到你外墻塌了,我就直接進(jìn)來了?!?p> “我看你在這一動不動,以為你有事,所以我化了雪,然后……”
姑娘說到此處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但是宋巖已經(jīng)知道了下面的話。剛才宋巖覺得自己嗓子眼中有暖流,那是水。想將雪融化成水,用手是不可能的,除非將雪含在嘴中,才能融化成水。
這位姑娘剛才肯定用嘴將雪融化,然后流到宋巖的嘴中。如此難以啟齒的話,姑娘自然是說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