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炎央一連給莫初白打了十天的靈泉回來泡澡,卻在第十一天,莫初白直等到月上中梢,還沒有等回來頭頂大桶的諶炎央。
“出事了。”莫初白心里咯噔一聲,先前她還能自我安慰說諶炎央只是一時被什么事情給耽擱住,可這一等再等,整座皇宮都沉睡了,都沒有等回來人。
“大紅?!?p> “小姐?!?p> “你果然沒睡?!?p> “小姐都沒睡,奴婢如何敢睡?!?p> “我要出去一趟,你照顧好靜璃。”
“大小姐……”大紅死死地拽住莫初白的手,從榻上翻身滾到地上跪在莫初白腳邊,“你不能去啊。若是他出了事兒,你去了不過是多送一條命罷了。他,他那么厲害,會沒事的?!?p> “大紅?!蹦醢讓I水憋回心底,她自不會莽撞去送死,可她也不能就這么在屋里枯等,她會發(fā)瘋的。“松手,我只是去打探下情形?!?p> “我去?!贝蠹t刷地站起來,很堅決地說,“大小姐,你留在這里,我去?!?p> 內(nèi)間的床上,蘇靜璃無知無覺地躺著,偶爾哼唧一聲,睡得正酣,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兩個女人正爭著要去奔赴最危險的地方。
“我是小姐還是你是小姐?”莫初白火了,她等了大晚上心情已經(jīng)很焦躁,啪地一下打掉大紅的手,“靜璃那,就說我們有事去辦,別嚇著她。你放心,我這條命我愛惜得緊,不會莽撞著丟了的?!?p> 大紅只能目送著莫初白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她抽了抽鼻子,飛奔過去,四周瞅了瞅,關(guān)好院門。
莫初白出了院子,沿著墻根一路疾奔,靈活地避開巡邏的侍衛(wèi),很快出了冷宮范圍,她的動作一下子緩慢謹慎起來。住在宮里這些日子,她早讓諶炎央弄來一份皇宮的地圖,雖說沒有真正走過,可皇宮里的每一棟建筑物每一條宮巷,都在心頭記著。
循著記憶,莫初白往正明宮的方向走去。
正明宮便是平國那位小皇帝居住的地方,離正明宮不遠就是棲鳳宮,住著垂簾聽政的平威后。這兩座宮殿,也是整個平國皇宮戒備最森嚴的地方。而靈泉湯池,便在正明宮后面,緊挨著御花園。御花園占地很大,從冷宮出去走上小半個時辰,就是御花園的西門入口。夜晚的御花園安靜無人,諶炎央每次便是從靈泉打了水后穿過御花園回來,可以大大減少被侍衛(wèi)碰上的概率。
莫初白盡量走冷僻的小道?;璋档膶m燈懸在頭頂,打在地上留下一片又一片斑駁的怪影,風(fēng)一陣陣吹過,在窄巷里宛如鬼哭狼嚎,森森可怖。就是這樣的地方,每隔一段也都有值夜的侍衛(wèi)。好在莫初白準備充分,又一次路過昭縣時,她從白牙那敲詐了不少藥效特殊的好東西。這會兒,她舌頭底下便抵著一枚藥丸,手腕上系著一根素色紗巾,隨著她的行走,紗巾飄揚,一股極淡的香味隨風(fēng)飄散,就算有人聞到了,也只以為那是女人慣用的脂粉香,說不得嗅兩下,細品其中滋味。這香味的作用也很平常,就是讓人昏昏欲睡罷了,連毒藥都算不上。
有驚無險地連過十道關(guān)卡,才堪堪走出一里地,因為緊張,莫初白的里衣已經(jīng)全濕了。后面的路還有很長,紗巾卻已經(jīng)失了作用,莫初白蹲在暗影里,愁眉苦臉地望著前方。
該怎么辦呢?莫初白拿著個木棍無意識地在地上畫圈圈。
莫初白蹲守了個把時辰,才等來一個機會。宮人驅(qū)趕著大馬車過來,老遠便能聞到讓人作嘔的味道,高頭大馬拖著個碩大的板車,板車上整整齊齊地放滿了桶。這馬車瞧著倒是往西邊去,正停在一個院落外,將放在院門外的木桶里的東西給翻倒到馬車上的大桶里。
半夜三更,也就倒夜香的宮人還出來走動了,連巡夜的侍衛(wèi)見了,都遠遠地避著走。
莫初白咬了咬牙,趕在馬車要從視線里離開的那瞬間,做了決定,一溜煙地跑過去,貓著腰掛在了馬車底下,將整個身子掛在大車輪中間。這滋味,可真是妙不可言,臭味一個勁地往鼻孔里鉆。莫初白卻還得慶幸宮人夠職業(yè),每個桶裝的剛剛好,不會灑出丁點來污了皇宮的道路,不然馬車底下的她還不如去死一死的好。
這樣躲著,安全倒是無虞,宮人趕著馬車走得特別慢,還每逢院子就停下來。莫初白便趁著宮人收夜香的機會,從馬車底下探出頭來透口氣,順便觀察下到了哪里。
黑洞洞的天空,隱隱綽綽的燈火中,方位并不好辨認,好在到底是皇宮,稍大點的地方,哪怕是個小角門呢,也掛了匾額的。當(dāng)發(fā)現(xiàn)馬車開始往岔路上走,莫初白便知道接下來又只能靠自己了。
離了那惡臭的馬車,莫初白整個人都臭烘烘的。她用手掩了鼻子,暗道,這可不行,這簡直是行走的標識物啊,生怕侍衛(wèi)不知道她來了嗎?
莫初白嫌惡地脫了外衫裹成一團,并不敢隨手亂扔,這要是被撿到,聽聞宮里一針一線都是記錄在檔的,查下來就該無所遁形了。她將衣衫抱在懷里,東躲西藏又走了一段路。
御花園的西門很是冷清,畢竟靠著冷宮這邊了,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住著的都是先皇的妃嬪。一朝天子一朝妃,平威后母憑子貴,小皇帝尚幼,皇宮哪還有其他女人什么事兒。
莫初白大著膽子爬墻進了身旁的院落。進去后,她不敢大意,沿著暗影溜到屋前,蹲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打量著整座院子??匆?guī)模,和她們住著的那個小破院差不多,只是前方緊挨著一片巍峨的建筑,想必是正殿,卻是黑燈瞎火無人居住的。她心里便明白了,這院子的主人地位絕對不高。
莫初白心下稍安,膽子更大了些,溜到點了燈火的屋子前,聽了好一會兒,竟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她心里道一聲對不住,從破了卻沒有修補好的窗戶紙缺口那扔了個小藥丸進屋,藥丸落地就無聲地炸裂開,釋放出白色的煙霧,充斥滿整間并不大的屋子。
藥丸只是讓沉睡的人睡得更沉罷了。莫初白進了屋內(nèi),找了一身干凈的衣裳換了,又借了火折子,去院中將先前的衣裳一把火燒了,灰撒入溝渠里,依然翻墻出去,繼續(xù)朝著御花園西門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