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么,無意義的羞辱?”安德森目光冷冽地盯著安德魯,哪怕隔著鐵面都能看出他的憤怒。
“別激動,只是一個步驟而已”德里克將兜帽取下,露出了瘦削的臉龐和高挺的鼻子。他的嘴角微翹,冷淡的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雖然他的眼睛就像漆黑的深夜,但是頭發(fā)卻呈現(xiàn)出深暗的紅色。光憑這種色澤不純的外貌,肯定不會有人認為他是老威倫司或者混血龍王國的貴族,但是如果只看他英俊的面容和難以掩飾的高貴氣質(zhì),卻很難想象這種人只是一介平民。
“既然你都愿意犧牲一個光元素的質(zhì)靈,那么我留她一命又如何。而且,她很美不是嗎?。”德里克半蹲了下來,漆黑的長袍碰到了滿是灰燼的地面,但是他毫不在乎,只是蜷起手掌,為面前躺下了女孩撩開了臉前的棕發(fā)。
安妮就像睡著的小貓一樣蜷縮在地面,呼吸安穩(wěn)平和,臉上還有著濃重的紅暈。雖然清淺的眉毛上沾到了塵埃,但是依舊無法掩蓋她來自質(zhì)靈天生的精巧面容,只是整天幾分調(diào)皮狡黠的可愛。
“你是根本就不信任我,還是需要我親自動手?”安德森看著安妮那完全不像是才從一次恐怖爆炸中幸存的樣子,不由得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德里克對火焰的控制如此精確,竟然能讓剛才的強烈爆炸,完全沒有影響到昏睡中的安妮。
而且說到昏睡,他到底是什么時候讓安妮睡過去的?安德森懷疑這是催眠術(shù),但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德里克使用了第三個魔法。
“不用了,我相信你。只是我覺得,畢竟你都舍棄了自己過去的一切,在逼迫你去做這些事情,有些損害大騎士的榮耀。”
“榮耀?我還有這種東西嗎?”安德森說不清是在自嘲,還是單純的緬懷。
“就算你不在乎這件事,那我也希望你記住這件事?!钡吕锟艘呀?jīng)站了起來,用那雙深邃的眼睛與安德森對視著,“因為,我不只是在發(fā)善心,而是希望你記住,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無論今后發(fā)生了什么,我都希望能有人記住,這個女孩是我救的。知道了嗎?”他說的越來越快,語氣也越來越強硬,就像是打在礁石上的波濤,在暴風雨天,發(fā)出響徹天地的怒嚎。
安德森看著德里克快要貼到自己鐵面上的臉,或許是錯覺,但是他覺得,在對冷冽如同寒刃的眼神中,還夾雜著些其他的東西,某些難以言述的東西。他覺得,德里克說最后那句話的語氣,并不是質(zhì)問,而像是詢問......?
“總之,我不會殺她,至于你要怎么處理,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在乎?!暗吕锟肆粝伦詈笠馕渡铋L地看了安德森一眼,便從他身側(cè)走過,“好了我要走了,臨走之前我會燒干凈這里,如果你要給死掉的家伙說些悼詞的話,請便?!?p> “我已經(jīng)我不再是大騎士了,用我說的悼詞,他們哪怕被火焰焚燒地連炸都不剩,也不可能升上炎空天的?!卑驳律舐曊f,將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后的安妮抱在懷里。
“對了,在剛剛的時候,我給那個女孩施加了一個幻術(shù),避免她說了太多的話,但是我并沒有對她使用催眠魔法,她是被高溫烤暈的。所以你可以隨便把她扔到路邊,當是被好心路人從發(fā)生火災的房間中救出?!钡吕锟苏f。
幻術(shù)?安德森想到了剛才德里克摸安妮臉的那一刻,原來是在施加魔法嗎?不知道為什么,安德森并不覺得德里克的行為有什么出乎意料,但是卻覺得有種淡淡的失望。
他將安妮的棕發(fā)撩到耳后,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睡得那么舒服。薄薄的嘴唇輕抿著,滿是汗水的額頭也微皺著,就像是正做著噩夢。
怪不得臉這么紅,原來是熱的??粗材菹乱庾R抓住了自己的袖子,安德森的眼神變得柔和,騰出一只手來幫安妮扇著風。
德里克斜瞥著這奇怪的畫面,明明是一個帶著恐怖鐵面的高大壯漢,卻要單手托著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并還要裝出慈愛的樣子,用另一只寬大的手掌為她扇著風。
也就虧得你長得高大,德里克微揚著下巴,冷哼了一聲。
他對現(xiàn)在安德森現(xiàn)在的行為說不上不滿,也談不上鄙視,只是覺得怪異,莫名的怪異。
不久之后,周圍的市民都得知了一個消息,那個獨居在診所的黛汐醫(yī)師,因為突然升起的大火,被意外燒死在家中??墒歉谠\所的女孩,卻被人在不遠的角落發(fā)現(xiàn),除了昏迷不醒之外,并沒有太大的損傷。
大火一直波及到附近的第五座房子,才被趕來的魔法師熄滅。至于此次大火的原因,市政廳并沒有給出完整的解釋。只是說火源并不在黛汐的診所,而是附近的一處低矮的房屋,起火原因還在調(diào)查,不過應該是來自于廚房。關(guān)于安妮獨自昏迷在不遠處的角落,市政廳認為是在大火中被熱暈了之后,被路過的人解救了出來。
“嘿,解救了出來,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巧的事,而且既然要救,為什么不把那個醫(yī)生一起救出來。告訴你,我的表哥就住在那里,他跟我說,當時火災發(fā)生的時候啊......”頭發(fā)亂糟糟的亨利,呈現(xiàn)出整個人都要趴在酒桌上的姿勢,黑色的眼球咕嚕嚕的轉(zhuǎn)著。等到周圍地人,都被他煞有其事的表情嚇住的時候,他才端起了別人幫著填滿的酒被,讓酒水順著臉龐落到臟兮兮的布衫上,然后打了個酒嗝,心滿意足的說:“火災發(fā)生的時候,根本沒有人從那里經(jīng)過。也是嘛,那本來就是個小巷子,怎么可能剛好有人經(jīng)過。”
“而且,就算是有人經(jīng)過,怎么可能就這樣輕率地沖進去救人,還只救了一個。我的一個叔叔也是醫(yī)師,我聽說啊......”兩頰都是紅撲撲的杰森抽了抽鼻子,故意的咯咯笑著,等著那個那個停在亨利處的酒壺,飄到自己這邊。等到自己的酒杯也被填滿過后,他才示威似得沖著亨利一笑,學著他剛才那樣,先喝了一大口酒,才接著說道:“我聽說,那個女孩渾身沒有一點傷,肉嘟嘟的小臉比我這張老臉都要紅潤?。」?p> 看著年近五十的杰森扯了扯自己發(fā)皺的臉皮,周圍聽故事的人都哈哈哈的笑了,拍桌子的拍桌子,捧肚皮的捧肚皮,只有亨利不滿地冷哼了一聲,顯然是對這種“小伎倆”不以為然。
跟著周圍的人笑了一陣,杰森才呷了口啤酒,瞇著眼睛看著滿臉不屑的亨利,接著說:“你相信嘛!那個醫(yī)師被全身被燒得像是碎掉的炭塊一樣,那個女孩卻一點傷都沒有,這怎么可能。我覺得啊......”
“是黑魔法,肯定是黑魔法,火災是因為黑魔法,黛汐被燒成炭塊也肯定是黑魔法,那個完好無缺的女孩就是使用黑魔法的巫師!”看著杰森又要故技重施,亨利直接大叫了起來,一瞬間就將屋內(nèi)的所有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你說是黑魔法就是黑魔法?你以為你是誰啊,教廷的大主教嘛,還是那位黑魔法學院的院長。還說那個女孩是巫師,哼!蠢的跟我家豬似的。”杰森也直接拍著桌子站了起來,與亨利針鋒相對。其實他最開始也是想說安妮是黑魔法師,但是既然被對方說了,他就只能反對了。
“哼,我看你才是白癡,你這個......”
后面的都是兩個酒鬼的無聊對罵,知道已經(jīng)無法獲得更多信息的謝爾文搖了搖頭,看著已經(jīng)泛紅的天空,揉了揉發(fā)澀的眼角,決定今天就到這里。
他將桌上的鵝毛筆,墨水和寫滿字的紙收起之后,打算就這樣離開。等到真的站起身來的時候,卻突然頓了一下,揮手叫過來一個倒酒的男孩后,再一次坐了下去。
畢竟也是第一次參與考核,今天晚上,就給他帶一塊蘋果派吧。謝爾文看著已經(jīng)開始下沉的夕陽,想到那個從小就有些冒失的男孩,嘴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沒過多久,在店里幫工的酒童帶來了他要的蘋果派,付過錢之后,他便離開了這里。屋內(nèi)的爭吵還正熱烈,屋外的第三大道卻顯得有些冷清,一陣夜風吹過,老謝爾文不經(jīng)縮了縮脖子。
明明還沒到秋天,怎么就開始降溫了。老謝爾文不滿的抱怨著,快步朝著自己的古董店走著。
也沒有走多久,他就回到了自己已經(jīng)待了十幾年的家。清脆的風鈴聲在他開門的時候響起。
這還是在剛來的時候,約書亞裝的吶,老謝爾文站在門口,瞇著眼想,當時他還是個搭著板凳小孩,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比我高不少了吧。
“喂,小家伙,我給你帶來蘋果派,還不快出來?!崩现x爾文大聲喊道,習慣了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笑容,“畢竟都已經(jīng)是可以成家的大人了,今后可不能再饞嘴于這種東西?!?p> 聲音大的可以清晰地傳播到二樓,但是卻沒有得到回應。
沒有人嗎?老謝爾文疑惑地想,又轉(zhuǎn)過頭去看看已經(jīng)快要失去光亮的天空。
應該已經(jīng)回來了啊,現(xiàn)在的考核需要這么長的時間嗎?老謝爾文將派放到了桌上,打算再整理一下今天收集到的情報,順便等等約書亞。
就在他繞過柜臺,打算做到以往的位置時,突然發(fā)現(xiàn)里面有張微笑著的人臉,嚇得他瞬間就緊繃起了肌肉。
“嘿,老板!”約書亞興奮地跳了出來,得意地擺著鬼臉。
“該死,你這家伙在這干嘛!趕緊給我滾出來?!辈铧c直接一腳踹過去的謝爾文生氣地喊著。
“好的,老板?!奔s書亞哈哈哈地大笑著,迅速翻出了柜臺。
“你這家伙!”看著約書亞這副跳脫的樣子,謝爾文擺出了張臭臉,問:“考核怎么樣?”
“嘿嘿”,約書亞只是笑笑,然后擠眉弄眼地伸出了右手,亮起了大拇指。
看到這里,謝爾文也不禁笑了,指了指旁邊的蘋果派,說:“給你的,快點吃完,我先去睡了?!?p> 聽到這話,約書亞的眼睛一亮,快速的拆開了包裝用的牛皮紙,高興地喊道“蘋果派!”,然后看了一眼準備上樓的謝爾文,大聲喊道:“您不吃點嘛!”
“給你的,自己吃吧!”
獨自走上樓梯的謝爾文面對著漆黑的樓道,露出了微笑,他已經(jīng)有好久沒有這么高興了。
而站在他背后的約書亞,沒有迫不及待地吃掉手中的蘋果派,只是安靜地注視著謝爾文逐漸淹沒在黑暗里的背影,露出了同樣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