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拔地四百六十丈有余,自古為帝王封禪,墨客遍跡之地,乃五嶽獨尊,群山之首。今時今日,中外來客不絕,不特睹先遺而快逸,蹋云虛以凌傲,更是走一條磨練意志,激勵自我之心路。
我本身在魯?shù)厍髮W(xué),哪有不去的道理,便揀了個假期,伙攜同窗一往。泰山處在TA市,我們離得不遠,幾樣交通工具使下來,不出五小時便到了。我先得把泰山的爬法說明白,一條是打紅門爬起,這一條走的是全程,躲不得懶;一條是乘車至中天門,打山腰爬起,對于長期不運動者,或是年長一類最適合。我們幾個年紀輕輕,自然是行全程的。
我們是夜爬上山,定的天明觀日出的主意。時間我記不大清了,開始的時候大抵十一點不到,原以為夤夜方至,未料及我們腳力頗健,三個小時就登頂了。一路上黑漆媽漆,看不清楚四圍景象,所以多是注意腳下,在這里摔跤可危險,一不慎真就要“滾”了。
因為是秋季,只我就單一件衛(wèi)衣,書包里倒也揣了短袖和外套。爬起山來,真?zhèn)€比圍著操場跑步還累,不覺就汗如雨下,我趕緊換了短袖來,不過一會兒卻又浸濕了。好容易捱至中天門,我們停下來喘口氣,這不停不要緊,一停便只覺身上一陣冰冷,風(fēng)過汗穿心涼,登時三十六個牙齒一對一對廝打,渾身抖戰(zhàn)篩糠。我上緊把包里能穿的都套上了,還叫不夠,直想把同窗的衣服也扒拉來穿咯。這周圍雖是有出租大衣的,但我們合計著眼下離登頂尚差一半,還是等上去再說,于是我們接著起行。
到了最后關(guān)頭,是泰山有名的十八盤,一折打一折,趁黑更是望不到頭。泰山上的石階就屬這段最有代表性,本就狹窄,頂逼仄的地方只容我半只腳下去,雖然我沒經(jīng)歷過蜀道是什么個狀況,但我直喊比蜀道還難。幸好路旁有扶手,我也是手腳并用才上得去。道上全是裹著大衣的人,散坐在一邊,活似一堆乞兒,我們除腳下注意外,還要繞他們過去。
就這樣不知前路只曉得爬,終是上了玉帝老兒的“南天門”,卻還不是目的地,要再上到玉皇頂才好。我們要緊的是去租了三件大衣來,初套上感覺暖和,可走著走著就生了冷意,山風(fēng)也是恁地大,便裹得再厚實,依舊往衣里灌。途中能眺望到市區(qū)里一片燈火輝煌,十分可觀,倒也值當。
到得玉皇頂我們就要覓個宿處,睡哪?旅店是不奢望的,貴不說怕也沒空,只能天作被來地作席,草草睡過一晚。于是我們?nèi)プ饬藦垑|子來,要找個好據(jù)頭睡了,豈料遍地是人,這里橫一爬,那里豎一躺,就連廁所里也是人頭攢動。萬般無奈,我們只能失去許多“寶地”,找了一個略避風(fēng)頭的臺子上,鋪下墊子就睡。你以為就這樣安歇了?——便是睡都睡不著,甫一躺下,只覺四肢厥冷,三個大男人忙擠作一團,就這樣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一夜。熬了近五點來鐘,卻淅淅瀝瀝下起毛雨來,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fēng)。
那個凍法子,我看睡冰箱上面也不及的。迨到天明放光,我們尚抱一希之望要看日出,可這場雨究竟把日出泡了湯,我們只好灰頭土臉計議下山,下山路上諸般風(fēng)景全不曾管,只因太冷的緣故,無暇欣賞。我是曉得了為何“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的道理。下山頭件大事——吃火鍋,去去寒,來之前本還有繼續(xù)玩的打算,眼下忙不迭改道返校。
第一次登泰山不怎么愉快,第二次是和室友去的,吃了上次的教訓(xùn),這回白天上山,下晚即返。此去我也終是領(lǐng)略了泰山風(fēng)光,一路縱觀峰岫峣嶷,嵯峨巑岏,參柏聳立;數(shù)不盡人文摩崖,走不出古今碑林。真?zhèn)€是“泰宗秀維岳,崔崒刺云天”。再上玉皇頂去,登臨絕峰,光天化日之下,腳踩山川云嵐,盡收巍然大觀,頓生“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感。話又說回此次登山路途,直道比頭艱,比前難,卻為何?蓋因一路跋涉勞碌,不獨注意腳下,還不時朝前看,我便覺得前路漫漫,望不到頭,一下子苦從心來,腿腳也就疲軟不堪起來,行動迂緩。中途我們間息了一次,我暗忖其中奧秘,后半程我便埋頭不管不顧,單看腳下,減少前望次數(shù),只有個大概觀念即可。此法著實收效甚快,一臺頭就到了十八盤,再一抬頭已至南天門矣。以上乃余兩攀泰山之所得,正謂“居陋巷,觀腳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