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進去的時候,恰好看見巫大夫正在教阿奇認草藥。
后院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母魃幉?,混合在一起散發(fā)著一股濃郁卻又奇異的香味。阿奇苦著臉沒有說對藥名,便挨了一爆栗子。
“阿奇!”云蘅好笑地看著這一幕。
“東家?”阿奇睜大眼睛,裂開嘴一蹦一跳地跑過來,還有三五步時突然站住,上下打量著云蘅,“東家,你……你……”
“我怎么了?”
阿奇畢竟還是個少年,見到云蘅這回是女裝打扮,不由紅了臉,撓撓頭,“東家,你好漂亮!比那琉璃軒最美的瀟涵姑娘還要美……”
啪!
阿奇捂著后腦勺叫了一聲,“師父,你為甚又打我?”
巫華捻著胡須,斜睨著他,“不會說話的臭小子!琉璃軒可是青樓妓館!”
云蘅卻不生氣,在阿奇這樣淳樸的少年心中,最漂亮的便是琉璃軒的姑娘,無關(guān)地位和身份。
只是,沒想到這位巫大夫居然收了阿奇做弟子,這是她事先沒有想到的。
“阿奇,你出去忙一會吧,我要和你師父說會話。”
有些事是該問一問這位巫大夫了。
“哦……”阿奇摸摸腦袋有些困惑,可還是順從地避開,順便將一旁怔愣的玉筱年也一并拉回前廳去了。
巫大夫一雙渾濁的眼睛看不清內(nèi)里的神色,整個一張臉?biāo)坪醵疾卦诿⒌捻毎l(fā)之后,讓人看不清楚他真正的模樣和真實的表情。
原先,云蘅以為他是個年過六旬的老者,可仔細觀察他須發(fā)間的皮膚似乎沒有多少皺褶。
見云蘅支開旁人,巫華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猛嘬了幾口煙槍,又將煙灰在地上敲了敲,然后好整以暇地在往院中石墩上一坐,一只手托著煙槍又啪嗒啪嗒地抽起來。
云蘅注意到,他的手堅實修長指節(jié)勁健,只是那右手自拇指虎口到手腕處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在那頗為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尤為顯眼。
這位巫大夫似乎并沒有想象中年邁。
巫大夫察覺到云蘅在觀察他的手,便將煙槍擱在石桌上,把手重新縮回袖子中,微微不自在:“丫頭,你找老夫有何事?”
云蘅笑了笑,眼中劃過一絲狡黠,“巫大夫,你收了阿奇做徒弟?”
“嗯……”
“他資質(zhì)怎么樣?”
“不怎么樣,笨的很……”
“我聽說這學(xué)醫(yī)得從小開始學(xué),阿奇這么大來得及嗎?”
“資質(zhì)是不行,不過夠勤快,多花點時間也可學(xué)個三成吧!”
云蘅隨意和巫華閑聊,東問一句西扯一句……
“巫大夫的醫(yī)術(shù)好生厲害,有您坐鎮(zhèn)咱們回春堂,必定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好說好說……”巫華臉上有絲得意,俗話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云蘅眼眸靈動,狀若懵懂可愛的少女,“阿奇若真能學(xué)您三層本事,也受益無窮了,不過,這得多少年才能出師???”
“少說得十幾二十年吧……”
“哦……那,巫大夫以后會將他帶回南越嗎?”
“當(dāng)然不……”巫大夫猛地站起來,眼中厲光四射,一時間十分駭人,“丫頭,你到底要說什么?”
云蘅卻不怵,這一回輪到她悠哉悠哉地坐下,抿唇笑道:“老前輩,無需著惱,云蘅并無惡意?!?p> 巫華卻冷冷地瞪著她,“你怎知我是南越人?”
他自信這些年已經(jīng)藏得極好了,卻不想竟被這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識破了,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綻?
其實,倒并非巫華露了破綻,而是云蘅想起了前世一樁不大不小的事情。
前世里,她所帶的赤英軍有一回染上了瘟疫,凌希燁便命人從京中帶了幾名大夫來給士兵們治病,這其中就數(shù)這位巫華大夫醫(yī)術(shù)最為高明,在他的治療下士兵們的疫癥都有好轉(zhuǎn)且再無人染病。
可時過不久,軍中接二連三有人中毒,更有人無辜喪命。正巧有同行醫(yī)者告發(fā)巫華往水源中投毒,云蘅便令人搜查,果然發(fā)現(xiàn)巫華包袱里藏毒,證據(jù)確鑿,巫華竟也不辯解。
可沒曾想行火刑那一日,竟來了一批武功奇高的南越死士,不要命了一般將巫華救走。
從此再無下落,這事也成了無頭公案,后來平夏來犯她無暇顧及其他,索性再無人中毒,她也就將此事拋諸腦后。
今生第一次見到這巫大夫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奇怪,方才又稍加試探了一下,更加確定心中所想。
“還不快說,你怎么知道我是南越人?”若是讓別人知曉他的行蹤,后果不堪設(shè)想。
巫華的臉色陰沉的厲害。
云蘅挑眉一笑,“先前不知,方才曉得!”
巫華微瞇了眼,手掌不自覺地握住,心中卻在盤算,如果此時將這個丫頭滅口,他必須極快地逃走,且還要另尋落腳之處,那么薊京恐怕不能待了。
云蘅似料到他心中所想,故意搖搖頭,“你殺不了我的,就算你殺了我,你也無法全身而退!”
她站起來向巫華走近,完全不似方才天真嬌俏的模樣,她姿態(tài)閑散又帶著一種強大的自信,和她的年齡極不相稱。
“我既然宣之于口就必有后招!你這般處心積慮,隱姓埋名,難道不怕功虧一簣嗎?”
巫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大感驚詫,這明明是個垂髫的小姑娘,怎么會有這樣強大的氣勢?
便是當(dāng)年的……也是比不上……
巫華重重吐了一口氣,“說吧,你要我做什么?”
云蘅面上綻開一抹笑意,甜若芳蜜:“云蘅只求巫大夫今后能多多相助,您的身份云蘅必然會瞞地緊緊的,不會讓世間第二個人知道。當(dāng)然您也盡可以將回春堂當(dāng)做是您的家,云蘅絕不會為難您!”
“就這么簡單?”巫華似有不信。
“就這么簡單!”云蘅肯定地點點頭。
“巫某不過一介游醫(yī),能幫到你什么呢?”
云蘅笑道,“您謙虛了,云蘅需要的正是您的大能呢!”
說罷又朝跟前走了幾步,湊近低語了幾句。
巫華一愣,接著一笑,“丫頭,看來,你也不是什么好豆子!”
“的確!”云蘅不以為然,“我云蘅就是一顆嚼不爛摔不破燒不壞的銅豆子!別人千方百計想踩癟我,殊不知,我這顆硬豆子卻會擊破別人腦袋!”
這番豆子論竟叫巫華笑出聲兒來,“有道理,丫頭,你這脾氣對我胃口!行!你要的東西簡單,我這就就配給你!”
云蘅甜甜一笑,“謝過巫老先生!”
巫華望著她,心頭閃過一絲疑惑,“丫頭,先別走,老夫有話要問你!”
云蘅偏著腦袋等著,“你叫云蘅?你……和薊京右相云洛成有關(guān)系么?”
云蘅眸光一閃,卻很誠實地回答,“他是我爹,我是相府的三女兒?!?p> “什么?”巫華有些吃驚,又有些激動,“你是云相的三女兒?”
這種反常的態(tài)度讓云蘅有些疑惑,“巫大夫認得我爹?”
若是如此還真有些不妙??!保不齊從他這會不會泄露什么風(fēng)聲。
誰知巫華搖搖頭,“不認識?!?p> 云蘅更困惑了,不識怎會這般激動?
巫華卻又道,“只不過,貴府的大少爺云青桓,二十年前曾是巫某親自接生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