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冷笑一聲:“又無真憑實據(jù),便要爾等卑賤之人押我堂堂云相之女,我倒想問問,這到底是誰的命令?”
秦嬤嬤有些心虛,故意粗聲粗氣,“這……當(dāng)然是夫人的命令!”
原來——
楊氏聽聞云蘭蓉是喝了云蘅熬制的參湯才中的毒,當(dāng)下便不管不問又借題發(fā)揮,直接派人來拿她。
云紫瑩卻對楊氏建議,這事得請父親在場做公斷,趁這個機(jī)會最好能將云蘅處置了,謀害嫡姐輕則要被家族除名,重則是要被送入官衙的,再不濟(jì)也可攆到莊子上去。
云蘅不同秦嬤嬤廢話,冷厲的目光一一掃去,衣襟無風(fēng)自動,周身氣勢凜冽,一股強(qiáng)烈的威壓迫的那些家丁紛紛退卻。
“我云蘅在此,看誰敢以下犯上!”
蘇荷見狀不服氣地向前挺了挺身子,“二小姐病危,夫人和相爺有令在此,難道,難道三小姐自己敢以下犯上?!”
啪!一巴掌打在蘇荷的臉上,瞬間嘴角蜿蜒出一絲血跡,這可不是玉梨的巴掌,云蘅的一掌便似普通人的重錘一般,蘇荷一嗆,竟生生吐出一顆牙來!
“腌臜貨色,你算個什么東西,居然敢教訓(xùn)本小姐么?”
云蘅身形極快,眾人只見夜色中白袖一閃,蘇荷便已被打蒙了過去,各自心中后怕,幸虧方才沒有造次,否則三小姐這一巴掌可有的受了。
蘇荷挨了打,又氣又委屈,淚水直流卻沒有膽子再敢叫囂,只得恨恨地縮到秦嬤嬤身后。
云蘅抬起下頜,自己整了整胸前斗篷的衣帶,抬腳朝院門外走去,眾人不自覺讓出路來。
“我自會去見父親!豈容爾等于我跟前放肆!”
戒行堂里燈火大亮,云洛成一臉郁色。楊氏正捏著帕子哭哭啼啼,云紫瑩站在楊氏身邊小意安撫。
云老夫人卻并不在場。
云蘅進(jìn)來時便見到這副情景。
楊氏見云蘅大搖大擺進(jìn)來,渾身竟無捆束,臉上還是那副平平靜靜的表情,心中大為惱火,“逆女,還不跪下!”
云蘅淡淡地瞥了楊氏一眼,卻是對云洛成福了福身,道:“父親,這一跪若是在平時,因著孝道也是云蘅該跪的!不過在這戒行堂里,請恕女兒不能屈膝!”
云洛成皺了皺眉,心下有些不滿,“你母親讓你跪,為何不能跪?”
云洛成實在無法將眼前這肩背筆直雙眼清亮的少女,和從前那唯唯諾諾憨傻無狀的三女兒聯(lián)系起來。
雖說都是云氏女兒,可在他心中,庶出的女兒并不能入他的眼,可是這云家阿蘅今日一見倒真不一樣了……
云蘅直視著云洛成的眼睛,甚至有些慢條斯理地說道:“因為,這里是戒行堂,是施家法的地方!若云蘅跪下,便代表著犯了過錯,須懲罰戒行,故而云蘅不能跪!”
“住口!”楊氏站了起來,滿臉怒氣地指著她叫道,“你還敢說沒有過錯!你這蛇蝎心腸的逆女,妄圖加害嫡姐,證據(jù)確鑿竟然還敢抵賴!”
“老爺!蘭蓉如今還昏迷不醒,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妾身……妾身也不想活了!”楊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這云家阿蘅的骨頭忒硬,妾身是管不了她,只能求老爺為我母女做主啊……”
云洛成一聽,眉頭擰地更緊了,“你是堂堂相府主母,家中女兒有什么不能管教的!”
“妾身哪里能管得了她……”楊氏言語委屈,趁機(jī)向云洛成挑撥,“母親都把她當(dāng)成眼珠子了……我若是傷她一點(diǎn),怕是母親到時會責(zé)備我……”
“這……”云洛成向來孝順,提到云老夫人還是有所顧忌。
云紫瑩趁機(jī)故意說道,“父親,我看算了吧,還是讓三妹站著回話吧,咱們云府自上到下都曉得,除非是祖母發(fā)話,三妹和誰不會低頭的……”
自上而下都知道……和誰都不低頭……
這一句將云洛成的心頭之火呼啦一下子點(diǎn)旺,“難道我云洛成還教訓(xùn)不了我的女兒嗎?逆女!給我跪下!”
云蘅仿若未聞。
戒行堂明燦燦的燈火在她的側(cè)臉上投下一層濃厚的陰影,她眉目低垂,嘴角輕抿,在云洛成的怒氣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那種心不在焉的態(tài)度讓云洛成越來越火大!
云洛成又驚又氣,這個女兒居然如此敢放肆?
“父親,你莫要生氣嘛……”
云蘅突然輕笑了一聲,“并非阿蘅不聽從您的話,而是此刻屈膝,阿蘅再想為自己辯白便不可能了,故而想懇求父親先給女兒一個機(jī)會,容我說幾句話?”
她若不笑便顯得冷冷的,可這一笑卻讓她原本精致絕倫的小臉如春花突然綻放,美不勝收,尤其她右頰還有一個小巧的梨窩,更讓她顯出稚齡的少女的無辜和可愛。
云洛成重重咳了一聲,心氣倒是平下來不少,“你,想說什么?”
云蘅慢慢邁步到楊氏跟前,輕言輕語地問道,“母親,阿蘅也不知哪里惹得您不喜歡,許是阿蘅年紀(jì)小,做事不夠不穩(wěn)妥,不過阿蘅畢竟才十四歲,知道的東西少……母親千萬不要誤解阿蘅才好!”
楊氏橫眉怒視,高聲道:“你,什么意思?我何時誤解了你,明明就是你下的毒?”邊說邊瞟向云洛成的臉色,云洛成的臉上似有猶疑。
“證據(jù)呢?”云蘅有些委委屈屈道,“我和二姐雖有不合,不過是姊妹間的小打小鬧,母親怎么能口口聲聲說是我害了姐姐呢?”
“你還狡辯,蘭蓉就是喝了你做的參湯,才中毒的……”“那是燉給卿姨娘的——”
云蘅打斷楊氏的話,軟軟的聲音里有一絲尖利,“母親,全府的下人都曉得,那碗?yún)前⑥繜踅o卿姨娘的,姨娘懷了身子,做女兒的當(dāng)然要盡點(diǎn)孝心!”
府里的人當(dāng)然都知道了,這幾天的鬧騰的戲碼演的還不夠足嗎?
云蘅不動聲色地又回到云洛成身邊,“父親,難道不好奇,女兒給姨娘燉的參湯怎么會入了二姐的口腹嗎?”
云洛成鋒利的眼光從云蘅坦然平靜的小臉一直掃到楊氏略顯蒼白的臉,先前楊氏只告訴他,那查出毒的參湯是從云蘅那里端過來的,可其中的齟齬糾葛卻半字未提!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洛城撩袍坐下沉聲問,“這參湯到底是給誰做的?”是問云蘅,也是問楊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