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港,一個漁家小鎮(zhèn),朱凡出生的地方,也是韓湘湘長大的漁村,他們倆家相距只拐了個彎。
白天,大人出海捕漁,他倆就在海邊玩沙子,撿海螺,迎朝陽,看日出日落,奔跑在一個個浪濤打來的沙灘上嬉戲,牽著小手走過的童年是海之子的漁家孩子。
朝霞印日微風(fēng)輕拂里漁腥味的空氣是他至今不能忘懷的鄉(xiāng)情。
他們愛看海面上的落日漸離漸遠,日出漸圓漸升,伴著美侖美奐天籟之光,一個寂靜的漁家沙港渲染著春夏秋冬的圖畫,朱凡的藝術(shù)天賦離不開大海的情懷。
他從拿著樹枝在沙灘上開始畫每一個他想畫的,到拿著筆描繪一幅幅美景,藝術(shù)就這么不經(jīng)意間進入了他的骨髓。
他考入了省城,學(xué)了藝術(shù),韓湘湘依舊在漁村不離不棄,她愛沙港的山山水水,漁家晚歌,他倆愛得癡迷。
在朱凡大學(xué)畢業(yè)后,大海作證,漁港為緣,結(jié)婚了。他們青梅竹馬的愛情在九十年代中期后,在海的懷抱里深根發(fā)芽。
來年,愛的結(jié)晶朱湘浪出生。這個帶著一層深意的名字,在朱凡的眼中是極賦詩意的。湘,是母親的血,浪是父親的情,如詩如畫是他們的女兒。
韓湘湘是漁港里的一顆珍珠,海風(fēng)吹不黑的白凈,藏著愛大海的溫柔,雙眸有著對浪花的深情。明媚的丹鳳眼是藍天里的鳳凰,漁家女兒的樸實無華是城市繁華背后的素雅,他們的愛情如癡如醉。
畢業(yè)后,朱凡回到了沙港教書,教這里的孩子畫畫,他喜歡在大海邊上帶著他們寫生,女兒小浪長到四五歲時也陪著他一起,在海攤上看日出日落,紅霞滿天飛,長虹照夕陽。
他所有作品的靈感都離不開大海,小浪用她的小手在沙灘里抓沙,韓湘湘捉著沙灘縫隙的螃蟹,站在小漁船的帆板上戴著小斗笠撐著木槳唱著漁家小曲,所有美好的生活都在他的圖畫里筆上生輝。
他想到這里已是淚流滿面,他所有的深情在海水的波濤和漁家兒女的歌聲里,再也走回不到過去,他在最快樂的時光里失去了他的最愛的韓湘湘。
女兒六歲那年,他離開了沙港調(diào)到了省城,他作為沙港最優(yōu)秀的美術(shù)老師被省城相中,以人才引進方式進入花城重點中學(xué)教書。
他是多么渴望留在沙港,可是美好的前程誘惑著他身不由己,他在萬般無奈中作出了與韓湘湘兩地分居的痛苦決策。
韓湘湘自然的不舍留在心里,她懂得朱凡糾結(jié)的情懷,她能做的就是把丈夫沒有后顧之憂的送到省城。
于是,隨著朱凡的起程,她也跟隨前行,她帶著小浪在花城住了一個月,來幫助朱凡適應(yīng)花城陌生的環(huán)境,安心扎根在省城。
韓湘湘怎么也習(xí)慣不了城市的車水馬龍,也就是住了一個月,她回來了,帶著小浪回到了沙港。
朱凡送著娘倆到火車站時,他不知道是有什么不好的預(yù)感,還是有分離之疼,他對韓湘湘道:“湘,在家照顧好自己,我不在你身邊,你事事都要小心?!?p> 湘湘笑道:“畫家,我還沒有先說這此話,你搶先一步就說了,你一個人在外,該要保護的是你不是我。在海邊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漁家的女兒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我爸是船長,我是她的船員,風(fēng)吹雨打都不怕,放心?!?p> “別大意,水火無情?!?p> “你怎么了,說得這么嚇人,若真要與父親一起出海,我們都會自有分寸,點上一柱香就是平安之香。你是耽心這個嗎?”
“對,你在附近海邊蕩著漁船兜兜風(fēng)可以,千萬別象往常一樣在大海里撐能,我不在你身邊,你禁止出海?!?p> 朱凡知道湘湘最喜歡與父親一起出去捕漁,其實她幫不上什么忙,但她愛著大海里碧波蕩漾的感覺。
“好,我忍著不去看大海?!?p> 他送湘湘上了火車,當火車啟動時,他有著難分難舍的淚水,一個在車窗里哭紅了眼,一個人在站臺上久久不愿離去,直到火車離去,也難掩揮手之情。
空空的站臺上有著一份凄涼,望著冰冷的鐵軌筆直伸向沒有盡頭的遠方,此情此景此境他終身難忘,他哪里想到第一次的分別竟成為了永恒的別離。
一周后他接到了噩耗。
他正在上美術(shù)課,手機響了幾次,他沒理會,摁了又響,他第一感覺是有急事,無奈之下,安撫了學(xué)生自習(xí)一會兒,他走出教室來到走廊邊上。
一看手機,很奇怪怎么是小浪爺爺打來的,當電話接通時,那頭的哭聲陣陣,有小浪喊媽媽的,有自己父親的泣聲,他知道不祥之兆來了。
“喂,爸,你說話啊?”朱凡急切地喊著,聲音有些大,他立馬跑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以免影響到學(xué)生。
“小浪她媽,還有外公沒了?!?p> 朱凡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地咆哮了,“爸,你再說一遍,你說了什么?”
“湘湘和她爸沒了,今早出海不久,突然刮起了大風(fēng),不知怎么船一下就翻了,附近的漁民見狀,馬上行動,想把她倆救上來,不知為什么那一下風(fēng)特別大,船很快就卷進了旋渦里?!?p> 聽到這里,朱凡已泣不成聲地跪倒在地下,他的頭嗑出了血,山崩地裂,地轉(zhuǎn)天移,失去了重心的暈闕過去。
等他蘇醒過來時,校長在他的身邊,他哭得讓人心碎,七尺男兒之軀被生命無常擊退到地平線。誰能撫平這顆受傷的心,大悲之下無人能撫平。
待朱凡情緒稍微安定后,校長已備好車準備連夜親自和他一起前往沙港。
到達沙港是黎明了,朱凡又見到了他熟悉的大海,短短幾天的時日,陰陽兩相望,怎叫人不肝腸寸斷。
他仰天長嘆,蒼天啊,我和湘湘都是海之子,為什么這么無情地拆散我們,湘湘,你在哪兒啊?。?p> 校長哭了,教導(dǎo)主任哭了,他們面朝大海,看著波濤滾滾的浪濤,是那么的洶涌。
爺爺帶著小浪來到了車子旁,看著人群里的兒子,雙眼通紅強忍傷痛,他知道,現(xiàn)在一定要鎮(zhèn)定,若他也崩潰了,這個家就完了。
小浪的哭聲驚動了朱凡,他一把抱住女兒,是緊緊的,生怕失去般抱著。
懷里的小浪對著大海喊著:“媽媽,我要媽媽?!彼暮奥暉o不讓所有人潸然淚下,朱凡的淚水咸到了口里,苦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