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燕爾再加天寒炕暖,弘晝是花了半天的勁才從床上念念不舍地下來,他回望了眼被窩里抱成一團(tuán)的女孩,朝她們做了個鬼臉,誒,上班的心情果然就如上墳一樣沉重。
今天沒有朝會,但是乾隆依舊將弘晝宣進(jìn)了養(yǎng)心殿。到了養(yǎng)心殿。弘晝左右瞧了瞧,怎么就自己一個人,皇帝呢?傅恒呢?不會是臨時取消了吧!這大清早的把人從被窩里拎出來,玩呢!
弘晝左瞧右瞧不見人影,算了老娘估計也沒起呢。這會兒被窩也還是熱的,早點回去還能再蹭會。他剛轉(zhuǎn)身準(zhǔn)備開溜李玉就出來了,“王爺請留步!”
李玉樂呵呵地跑了上來:“王爺請留步!皇上本來是準(zhǔn)備在殿內(nèi)議事的,可是傅恒大人臨時告了假,所以皇上請您去內(nèi)堂,那比這兒暖和!”李玉憨厚的臉上全是歉意。
弘晝望了眼門口,不會再有人來了。今天傅恒告了假,那八成是皇上應(yīng)允了富察皇后的請求,這小子回去準(zhǔn)備親事去了,心中一喜,弘晝是由衷地替傅恒感到高興。
跟著李玉到了內(nèi)堂,皇帝正坐在床榻上盯著棋盤卻落不下子,感覺有人來了,乾隆抬起頭吩咐李玉:“李玉你先退下吧!”隨后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今天沒別人,不用拘禮,好久沒這么敘舊了,過來陪朕下會兒棋!”
弘晝不客氣地坐在了乾隆的對面,從棋笥里拿起一枚黑子,盯著棋盤使勁瞧了瞧,草,看不懂,落哪兒呢!
弘晝舔了舔嘴唇,這特么一大清早的,要是沒啥事你就讓我回去唄,讓我陪你下棋你不是折騰我么。
“沒地方下了是么?”乾隆沒抬頭,認(rèn)真地盯著棋盤,“黑子似敗非敗,氣似盡卻有后招,提子在眼卻是陷阱,難!弘晝,你說接下來改怎么走?”
若真是下棋,那乾隆說的話弘晝是一句也聽不懂。但今天乾隆肯定不是找他來下棋的,乾隆指的是棋盤,說的卻是朝堂。弘晝心領(lǐng)神會,猜想是不是乾隆抓住了鄂黨或是張黨的把柄,現(xiàn)在正在猶豫要不要下手。
弘晝看不懂棋局,索性挪動了棋盤上原有的黑子,一條直線,五個,贏了。乾隆一瞧笑了,“秒??!可惜對方是一定不會這么落子的,真要這么做那便滿盤皆輸了!”
弘晝陪笑道:“皇兄是天子,天子想要別人怎么走,那他便要怎么走,豈有他情不情愿的道理。”
“哼!豈能是這么樣!”乾隆瞧了瞧棋盤便將手中的白子扔進(jìn)了棋笥里,“你還記得先前被你查辦的那個馬縣丞么?”乾隆笑著問弘晝,他現(xiàn)在的心情很好。
“當(dāng)然記得!”弘晝對這個馬縣丞的印象非常深,當(dāng)時抄家可是抄了十幾箱的銀錢,一個芝麻大的官都能給他養(yǎng)肥。
“前些天刑部在審理這個案子的時候,那個馬縣丞咬出了一個人!”乾隆邊說邊收拾棋盤上的白子。
弘晝眼珠一轉(zhuǎn),總不會是在咬我吧,記得當(dāng)初抄家的時候,自己可是啥都沒拿,“臣弟不知被揪出的人是誰?莫不是受賄之人?”
乾隆笑著搖搖頭,伸出手指了指弘晝,硬是把弘晝嚇了一跳,乾隆慢悠悠地說到:“這個人你認(rèn)識,張廣泗!”
弘晝吁了口氣,你想嚇?biāo)牢遥墒寝D(zhuǎn)念一想,這馬縣丞跟張廣泗有什么瓜葛呢?他不解地問乾?。骸皬垙V泗不是被貶為浙江巡撫了么?”
“沒錯,當(dāng)時因為訥親的事情朕沒有對他發(fā)難,只是貶了他的官,但是貶的未免太清了些!”乾隆對當(dāng)時的處理結(jié)果很不滿意。然而馬貴伍肯定是在刑部參了張廣泗,這就讓乾隆抓到了機(jī)會,“那個馬縣丞狀告張廣泗玩忽職守,肆意地搜刮民脂民膏,若是坐實了張廣泗的罪名,朕定不會輕饒!”
弘晝明白了,乾隆現(xiàn)在是想鄂黨垮臺想瘋了。張廣泗到底有沒有罪弘晝心里清楚得很,當(dāng)初那廝確實是搜刮了幾個地主鄉(xiāng)紳,可他要是不這么干,那十幾萬張嘴都得喝西北風(fēng)。
“皇兄的意思是要借著馬縣丞的嘴除了張廣泗?”弘晝試探性地問到,“如此便可以削減鄂黨的勢力?”
乾隆點點頭,機(jī)會難得,他不想放過,但是聽著弘晝的語氣,看似不太贊成,“你有異議?”
弘晝立刻站起來,躬身答道:“臣弟絕無此意!雖是金川同行,但是我等并無交情,戰(zhàn)報也不過是實情相奏,故臣弟未有替其求情之說?!焙霑兲ь^瞟了瞟乾隆,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便繼續(xù)說到:“然君命難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市窒胍螐垙V泗的罪,那治了他的罪便是!如此一來鄂黨必定元?dú)獯髠?!?p> 乾隆笑著點點頭,這就是他想看到的。弘晝瞧著乾隆興奮的模樣皺了皺眉,卻被乾隆瞧見了,“弘晝,這里沒有外人,你想說什么便說吧!坐回去,不必那么拘束!”
弘晝聽話的坐會位子上,“臣弟贊同皇兄的想法,鄂黨不去,如鯁在喉,皇兄深謀遠(yuǎn)慮,遙想當(dāng)年的昭襄王亦不過如此!”
“贏則?”乾隆瞇起眼瞧著弘晝,“哼!你少拍朕的馬屁,你這是話里有話!”
弘晝立刻辯解道:“非也!臣弟乃是肺腑之言,皇兄自然比得過贏則,只不過那鄂黨比起魏冉可就要差些了。魏冉的手下猛將如云,武安君更是天神下凡,長平之戰(zhàn)盛傳后世。皇兄再瞧他鄂爾泰,他手下有什么?就憑一個鄂善?”
弘晝說完不忘再瞧瞧乾隆的臉色,見他若有所思,便繼續(xù)說到:“當(dāng)年趙國表里山河難倒天下多少英雄,不還是被武安君攻破了么?沒了那表里山河,他趙國還有什么?所以啊!區(qū)區(qū)一個鄂善怎么能比得上武安君呢?”
乾隆抬起頭陰沉著臉望著弘晝,弘晝只字不提張廣泗,卻唯獨(dú)提到了鄂善。鄂善是誰,九門提督,還是京城禁軍的統(tǒng)領(lǐng)。鄂善是比不過白起,可是京城更比不起趙國。趙國有表里山河的屏障,可是他乾隆沒有??!鄂黨要想發(fā)難,那這皇宮還不如趙國,簡直就是俎上魚肉啊!弘晝又拿他和贏則做對比,贏則的皇位是從兄弟的手上搶來的,那他弘歷呢?張黨與鄂黨曾經(jīng)都是站在弘時背后的,若是他們倆人一起聯(lián)手八爺黨的人發(fā)難,那這皇帝的位子便算做到頭了。
弘晝看到乾隆的臉色不好看,便知道自己說的話他都聽進(jìn)去了。弘晝咽了口唾沫,繼續(xù)說到:“可惜了武安君雖然神勇,卻跟錯了人。魏冉獨(dú)斷專權(quán),便是犯了大忌,跟著這樣的人自然不會有好下場!且看大秦即便沒有了魏冉,沒有了武安君,那贏則賬下亦有猛將,司馬錯、王龁、蒙武,哪一個不是驍勇善戰(zhàn),橫掃六國又有何難,即便是有信陵君、平原君在,那也無回天之力?!?p> 弘晝的話說得很委婉,贏則的手下可是人才濟(jì)濟(jì),實力雄厚,再看看你乾隆呢?毛都沒有。所以想要扳倒鄂黨,那就必須要有和他等同的實力,顯然現(xiàn)在的乾隆還不具備這個因素,他手下可沒有王龁、蒙武這樣的武將。即便是最近階段提上來的幾個漢臣,那也難堪大任,況且漢人乾隆又信不過,滿人,他手里最為仰仗的只有傅恒跟弘晝?,F(xiàn)在就去剪斷鄂黨的翅膀,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行了!”乾隆打斷了弘晝,手指夾著棋子盯著空空如也的棋盤,“你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情朕自有分寸,今天叫你來就是讓你陪朕下棋的!來!朕先讓你兩子!”心頭被潑了一盆涼水,乾隆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不想再提眼前的事情。
“誒喲!皇兄!”弘晝一臉苦瓜相,“臣弟哪里是皇兄你的對手??!別說是兩子,就算再讓臣弟兩子,臣弟也贏不了皇兄??!臣弟要是真有那實力,剛剛的棋局便能破了!”說完弘晝望著棋盤隨意地丟下一枚黑子。
乾隆抬起頭望了望弘晝,瞧著弘晝郁悶的模樣,放下了手里的棋子,“罷了!不下了!不過今天的事情不準(zhǔn)和任何人提起!”乾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轉(zhuǎn)頭叮囑弘晝。
弘晝明白乾隆所說的不要與他人提起的內(nèi)容是什么,不是治罪的張廣泗,而是贏則。弘晝機(jī)靈地應(yīng)承:“皇兄放心,臣弟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
乾隆嗯了聲,走到弘晝邊上,抬起手搭在弘晝的肩上,“你是朕的親兄弟,也是朕最在意的兄弟!當(dāng)初你主動要去金川,朕很感激。但朕怕你有危險曾多次下旨將你召回,可是你沒有領(lǐng)旨,并且還打了勝仗,朕很是欣慰?!鼻∨牧伺暮霑兊募绨?,“朕知道你是永遠(yuǎn)都不會辜負(fù)朕的期望的!”
弘晝握緊了乾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皇兄放心!事在人為,時機(jī)成熟,自然水到渠成,皇兄莫要心急!”
乾隆笑著點了點頭,拍了拍弘晝的肩膀,“新婚燕爾,回去吧!”
“臣弟告退!”弘晝恭敬地行禮退下。
乾隆望著弘晝的背影,再回頭望了望只落了一枚黑子的棋盤,伸出手將那枚黑子彈飛。棋盤空空,這上面的每一子都將由他乾隆親自來下。他抓起一把白子,手中用力,可那白子卻未能從他的手中掙脫掉落。乾隆嘴角上揚(yáng),他不相信成宗皇帝的謀逆。世人的言傳不過是子虛烏有,即便弘晝是大清的第二個墨爾根戴青,那也必定會被他弘歷牢牢地抓在手里。棋子與棋盤都是朕的!
一出午門,弘晝立馬身輕如燕。今天只是起個頭,權(quán)利這個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呼來的。弘晝回頭望了眼午門口,伸了個懶腰,呵呵,棋笥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