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房間里沒出來?”弘晝認(rèn)真地畫著圖紙,他小心翼翼,生怕哪一處畫錯了,是多了還是少了,又怕手里的炭斷裂開,糊了圖紙。
“沒出來,從進去到現(xiàn)在都沒動靜,飯食是讓人送過去的?!惫⒅刈诤霑冞吷?,看著他畫出的一條條長線,那模子和他前些天擺弄的火槍極其相似。
“讓他琢磨琢磨!本來我只是想從他的嘴里套出點大乘教的東西,可當(dāng)我瞧見他那模樣,便覺得他還有救。況且,我也需要像他這樣有經(jīng)驗的人?!焙霑兛┛┑匦?,“杜成川約了我,沒說是什么事情,等會兒去瞧瞧。”說完他自言自語:“我得趕緊把這個弄好!”
現(xiàn)在江寧沒了閑雜人等,弘晝辦起事來便沒了顧慮,大搖大擺地進了旺川樓。
這個地方雖然不大,也沒什么人,但裝修卻是別致,透著一股唐風(fēng)。樓梯口早有人在那里候著了,見到弘晝來了便轉(zhuǎn)身往樓上去了。弘晝剛邁上樓,便瞧見杜成川在那兒擺著笑臉。
“應(yīng)該是還有別的客人吧?”弘晝笑著詢問,否則杜成川不會呆在樓上,更不會讓小弟在樓下看著。
“王爺您一會兒就知道了!”杜成川還在賣關(guān)子。
弘晝停下了腳步拉著杜成川,“以后在外,你改不過口,就叫我許爺吧,這樣我也自在些,你也親近些!”
“好!”杜成川爽快,他不糾結(jié)為什么叫許而不叫張,反正是個稱呼,只要不是直呼其名,那便行。
“你這么興奮,你向我引薦的人不會是洋夷吧?”主要是杜成川笑得太詭異了。
“嘿嘿!果然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您??!”杜成川一推門,“請!”
弘晝一進門,里面的兩位立刻站了起來,一位鷹鉤鼻,不像是歐洲人,皮膚發(fā)黃,都沒他弘晝白,但是他衣著最為華貴,一看就是正主。另一位倒是像傳教士,長得白凈,細(xì)皮嫩肉,有種小白臉的感覺。
“我來介紹下!”杜成川自告奮勇,“這位是我們的老板,許爺?!彼麤]說弘晝的真名,“至于這位叫那什么來著?”名字太長,也太拗口,他記不住。
杜成川說話的時候,那個洋夷小白臉貼著鷹鉤鼻的耳邊說話,弘晝瞧見了,這應(yīng)該是個翻譯。
知道了弘晝是誰,那鷹鉤鼻走出了位子,他伸出手,一堆嘰哩哇啦,弘晝沒聽懂,反正不是英語。
瞧見弘晝皺眉,那鷹鉤鼻不在意,笑了笑,又重新說到:“我叫弗雷德里克?路易斯,來自英國,早些年在德國,所以說話時總會情不自禁地說德語,你能明白的!”他笑著揮了揮手,神情隨意。
他現(xiàn)在說的是英文,他就沒考慮下弘晝聽不懂德文,能不能聽得懂英文??墒呛霑兯媛牰?,他笑瞇瞇地握住路易斯的手,“閣下可是威爾士親王?”弘晝說的也是英文,雖然這具身體說這話比較拗口,但是他的意思顯然對方明白了。
“是我!”路易斯很大方地承認(rèn)了,臉上的笑容更甚,他沒有想到,一個扎辮子的也會懂英語,他轉(zhuǎn)身對著身后的隨從揮了揮手,讓他坐回到位子上,這里沒他什么事了。
“我曾聽嚴(yán)先生提起過您?!辈嗽缇蛿[滿了桌子,路易斯替弘晝倒上酒,青花瓷配葡萄酒。酒是路易斯自己帶來的,他把杯子遞給弘晝,“許先生嘗嘗!這是我去法國時帶回來的?!?p> 弘晝舉起杯子湊近了聞聞,“很香,價格一定不菲!”
“對你我來說,錢都只是小事情!”路易斯擺擺手,“先嘗嘗看?!?p> “有層次,有回味,就是有股子說不出的味道?”弘晝瞇起眼細(xì)細(xì)品嘗。
“我以為這個味道很淡了,是橡木桶的味道?!甭芬姿棺约阂才e起杯子,輕輕晃動,放在鼻子邊嗅上一會兒,才入口。他對著另外三人招呼:“不必客氣!你們也嘗嘗!”
“親王可是未來的國王,今日一見算是無上榮幸了!”這真的是運氣爆棚,弘晝?nèi)f萬沒想到今天杜成川介紹的人會是一位巨頭,他心中有些激動,并不是因為對方是英國的皇室,而是他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見到英國皇室。
“嘿嘿!”路易斯搖頭笑笑,“我瞧不上那位子,別人也瞧不上我坐那位子。”突然間,他湊過弘晝,“也讓我猜猜您的身份!”
弘晝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他沒有去看杜成川,只是淡淡地說到:“愿聞其詳!”
“杜先生從我這里拿走了一批燧發(fā)槍,我了解你們大清,這東西別說平民,即便是政府的官員也不敢碰,能摸這個的要么是強盜,要么就是背景深厚。其次,嚴(yán)祌先生對您的評價非常高,是我派人護送他去的歐洲,因為現(xiàn)在那里有些亂,不過您放心,我派的都是得力的人。在我和嚴(yán)祌先生接觸的時間里,我發(fā)現(xiàn)他對您的尊敬不僅僅是政見上的,其中還帶著官僚階級在里面,因為我和打交道的人,他們也是這個態(tài)度。最后,這個城市我來了有十天,這座城最近鬧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我聽說從首都來了兩位大官到這座城,其中有一個是親王,我猜應(yīng)該就是您吧!”
“當(dāng)然,您知道我確定這個想法是什么時候么?就是剛剛您和我見面的時候!”路易斯笑了笑,他一笑,臉尤其難看,“您對親王兩個字絲毫不在意,出口則來,很是隨意!”
“您也是個人精!”弘晝笑著舉起杯子。
“我們都是!”路易斯歡快地碰杯。
“可惜了,這酒雖好,就是少了點!”弘晝搖頭惋惜。
“就跟您身上的絲綢一樣的稀少?!甭芬姿箲?yīng)承,“真是想多一點都沒有!”
“要不,咱們換換?”弘晝瞪著大眼,絲毫不理會坐著的其他人。那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瞧著,只感覺自己是多余的。
“換換就換換!”路易斯一拍大腿,弘晝說的話很和他心意,“可是你們的國王不同意??!他派人給了我一塊布,上面的意思是回絕了我們的好意!”
“別提那塊布!”弘晝別過頭直擺手,“你一提那塊布,我臉都紅!”
“嘿嘿!”路易斯手摟著弘晝的肩膀,“都一樣!不可一世,以為全天下就他們厲害,你們大清有句話叫:坐井觀天!”
“可惜上面坐的不是我!”弘晝咧嘴壞笑,這會兒真的是大言不慚,反正除了兩個洋鬼子沒人聽得懂!
“真可惜,上面坐的也不是我!”聽到弘晝的話,路易斯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現(xiàn)在坐在那個位子上面的人不待見我!我們是至親,可他竟然~”路易斯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但是他眼睛卻是變得有些濕潤,往往有些話和自己身邊的人說不出口,但是和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卻能痛露心扉。
“他只為了自己!”弘晝目光瞟向別處,雙眼卻沒有焦點,他單手托著下巴,“我想給兒子留點兒!”
“我也是!”路易斯沒有舉杯,他向弘晝伸出了手,“志同道合。”
“我上面的那位可以說酷愛戰(zhàn)爭,即便老底賠光了,他也樂意,我看不明白!”路易斯癟嘴搖頭,“資本的起源是掠奪,資本的發(fā)展是共贏,資本的強大是創(chuàng)新。舉步不前,早晚都會毀滅在自己的手里。”
“我得對你刮目相看??!”弘晝真得對路易斯另眼相待,這個時代的人能有這個覺悟,真不簡單,現(xiàn)在歐洲應(yīng)該正在打仗吧,不對,是全世界都在打仗,一個在封建的末世,就等誰先邁出那第一步了。
“我反對執(zhí)照稅法!”路易斯左手并攏成爪,用力地在桌子上敲了敲,“可是內(nèi)閣里沒人聽,我和那位麾下的大臣干了起來,結(jié)果就被驅(qū)逐了!”路易斯邊說邊拍了個巴掌,抖了抖手。
“我反對增加賦稅!”弘晝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可我沒你那么勇敢,我沒敢提,所以我打算換個方式!”
“成交!”路易斯都沒等弘晝說完,便摟著弘晝的肩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洋鬼子都是這個德性么?弘晝詫異,但他還是跟著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