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慶熙十三年,金陵冬。
剛剛下過一場雪,金陵城內一片銀裝素裹。
畢竟是大齊盛京之地,因此,即便是冬日,路上行走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
這等寒冷時候,百姓走在路上,都恨不得裹緊了自己,往來匆匆。
不過,今天倒有些不太一樣。
怎么不一樣呢,原來,不知道何時,走路的人三三兩兩停了下來,正圍著不遠處一輛馬車低聲細語呢。
“唉,聽說了么?據(jù)說這停在康武侯門前的馬車,里面的人大有來頭呢?!?p> “什么來頭?”
“知道十七年前的赤虎將軍么?”
年輕的聽者,裹住在帽子里的眼睛顯然一臉懵。
說話的男子像是看著傻子一樣看他,“這你都不知,說書的不知講了多少次!赤虎將軍洛聞,就是現(xiàn)在的康武侯的哥哥,當年這康武侯就是先帝為表彰其軍功而封世襲,十七年前,大齊跟烏訾國一場惡戰(zhàn),赤虎將軍夫婦雙雙陣亡,聽說獨留下一個不足兩歲的女嬰兒,失散在外,這不,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據(jù)說在南方找到了那失散的女兒?!?p> “哦……”對方恍然大悟,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如此,為何這馬車停在門外,不進府中?”
原先說話的男子嗤笑一聲,“誰知道這大小姐身份,是真是假呢?!?p> “也是,沒準就是一個想要攀上枝頭當鳳凰的,這可是一出好戲了……”
“……”
周圍細聲議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過來。
自然也傳入了馬車里,入了正在慵懶地靠坐在軟椅上看著書卷的女子。
不過她似乎充耳不聞,仍舊在翻著手上一本泛黃的書卷。
這寒冬臘月的季節(jié),女子的身上,也不見穿大襖,只著了一件淺綠色輕衫,長發(fā)如緞,披散在腦后,只一根木簪,松松挽起了半頭黑發(fā)。
此刻她正在認真地看著手上的一本書,也不知道那書里到底寫了什么,她看得那般認真。
而馬車的另一個角落,窩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托著下巴在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執(zhí)卷看書的女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眨呀眨呀,眼角帶著少女靈動的笑意。
洛以嵐翻了一頁書,抬眼瞧見對面的小姑娘一直盯著自己看,揚手,輕輕在她頭頂拍了一下,“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玉桁被打了一下,皺了皺鼻子,但還是笑瞇瞇的,“嵐姐姐長得好看!”
洛以嵐失笑,像哄小孩似的,“玉桁也好看?!?p> 小姑娘被夸獎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不過瞬間就不樂意了,“嵐姐姐,去通報的人,怎么去了一個時辰還不回來啊,這康武侯府那么大么,竟然要走那么久的路,玉桁在醫(yī)仙谷,從南走到北,才用一刻鐘呢?!?p> “侯府當然沒有醫(yī)仙谷大,不過,他們沒有玉桁本事大,玉桁以后走路,可別被他們抓到了?!?p> 小姑娘最聽嵐姐姐的話,認真的點頭應了下來,轉瞬又塌拉了臉蛋,癟了癟嘴巴,“可是我想墨弦公子了。”
洛以嵐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捏著玉桁軟綿綿胖乎乎的臉蛋,“趕明兒,我讓人送你回去醫(yī)仙谷去,讓你天天跟在墨弦身邊。”
可這么說著,小姑娘卻又不樂意了,驚恐地瞪著一雙大眼睛,然后黑溜溜的眼睛一轉,又笑瞇瞇地道,“我才不要,我答應過墨弦公子,要照顧嵐姐姐?!?p> 她才不要回醫(yī)仙谷,回去要天天背書,背不完還要打手心,墨弦公子明明長得跟神仙一樣好看,可是趕著她背書的時候好可怕哦。
還有,嵐姐姐說了,來金陵要做好多好玩的事兒,要欺負人,還要打壞人,這么好玩的事兒,她才不要一個人回醫(yī)仙谷。
“你一個小不點,怎么照顧我?。俊甭逡詬褂X得好笑,也虧得墨弦不知道哪根腦筋抽了,偏生讓她帶上玉桁這個鬧騰的,說什么玉桁也該出谷歷練了。
她當然懂得墨弦的心思,哪是什么歷練,只是,此番回來,她這雙手,不把金陵城攪個天翻地覆,怕是不能解決大事,玉桁……
想起玉桁的身手,洛以嵐看著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歪腦筋的小姑娘搖頭失笑,也罷,她總還不至于護不住一個小丫頭,
洛以嵐搖頭失笑,看了一眼自去糾結的小姑娘一眼,抬手掀了一角車窗的簾子。
瞬時,一陣冷風從窗簾的縫隙席卷而來。
原本在等著看熱鬧的百姓,都在翹首以盼,就等馬車里的人露個臉,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來冒認親戚。
這車窗才剛剛掀開一個簾子,瞪著眼睛看馬車的百姓,都忍不住“嘶”的倒抽了一口氣。
這天仙似的姑娘,總不會真的是騙子吧?
洛以嵐眼睛在外面圍觀的百姓身上掃了一圈,放下窗簾子的時候,低垂的眼眸,劃過一抹嘲諷,這康武侯府,竟也做得出這等讓人看笑話的事情,莫說是一個陌生人,也早該請走了,如今,不過是她報上洛以嵐三個字,竟已讓里面的人方寸大亂了么?
洛以嵐想得沒有錯,此時此刻,康武侯府中確然是方寸大亂的。
康武侯夫人周氏半個時辰前接到洛以嵐回到了府外的消息時,便驚得不知該如何,此時,正在洛老夫人的院子里,神色帶著些許試探,“娘,這可怎么辦,莫非那丫頭真的回來了?”
老太太臉色也不好看,蒼老的聲音里,帶著年老頑固的刻薄,“誰知道是真是假,一個鄉(xiāng)野丫頭,想認我康武侯府的千金,這世上,豈能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周氏不安,語氣不免帶了隱藏不住的抱怨,“若她真的是呢,前些日子,侯爺還不是著人去南方將人請回來了么?”
“娘,爹爹既然去請人了,如今這人突然出現(xiàn)在府門前,您看,這真真假假,還不是已見分曉的事情么?”老太太還沒有發(fā)話,坐在老太太身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便起來挽住周氏的胳膊,撒嬌一般的語氣。
“可是……”周氏仍舊感到些許不安,倒不是愿不愿意讓門外的人進府的問題,而是,倘若是真的,侯爺從宮中回來之后,她怕是不好交代啊。
老太太閉著眼睛假寐不發(fā)話,似乎有意將這件事全然交給周氏解決。
周氏心里忍著氣,卻又不好發(fā)作,她自然懂得老太太禍水東引的心思,老太太老成了精,這十幾年來霸著大房的東西,最不愿意洛以嵐回京的,這府中,怕是沒人比得過她。
洛云芷看了看假寐不言的祖母,又看了看焦急不已的母親,眼睛轉了一眼,臉上劃過一抹笑意,湊過去,在周氏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什么。
“這……真的能成?”周氏懷疑。
洛云芷唇角的笑意志在必得,“不過是一個鄉(xiāng)野里的小丫頭,能見過什么大場面,這種事兒,只怕見了周嬤嬤,都要嚇白了臉了,哪里還敢進來?就算后面當真被爹爹帶回來,那也是我們嚴格審查之故,怪不得我們,而不管真假,我們如此,一來,要告訴對方,管她真千金還是假千金,康武侯府的大門豈是什么人都能進的,二來,也讓她好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何況,娘……為了大姐姐,您真的愿意,這么好好兒將她迎進府中?”
周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劃過一抹狠意,朝著旁邊的周嬤嬤使了個眼色。
周嬤嬤會意,笑著走了出去。
洛以嵐和玉桁在馬車里百無聊賴地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聽見康武侯府那厚重的朱色大門,“咔吱”一聲打開了。
玉桁昏昏欲睡的腦袋重重點了下,當即驚醒了。
外面看熱鬧的百姓,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見到侯府的大門打開了,當下就精神振奮想著看好戲。
周嬤嬤帶著兩個小廝有模有樣地從侯府的大門出來。
還沒有走近馬車,便見馬車的車門一開,當先伸出了一個小女孩的頭,扎著兩個小小的雙環(huán)髻,吊著一雙可愛的小鈴鐺。
周嬤嬤看到馬車里的人,臉色當即就變了,洛以嵐那丫頭分明已經(jīng)十七歲,怎的來了個十歲的小丫頭?
這么一想,她便冷笑了一聲,當下覺得底氣更足,“我當真以為是赤虎將軍的大小姐回來了,沒想到一個小小年紀的小丫頭也來騙人,康武侯府門前豈容你胡鬧,還不快把人轟走!”
玉桁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大嬸,一來就這樣趕人走,一點也像醫(yī)仙谷外的百姓們一樣和善友好,怪不得墨弦公子偷偷告訴她,金陵城的人都是大壞蛋,都是想欺負嵐姐姐的大壞蛋,她一定要保護好嵐姐姐!
當下玉桁便鼓著臉頰,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從幾乎有半個她那么高的馬車上跳下去,皺著眉頭,看這個兇神惡煞的老女人,“你是誰,我才沒有騙人,是你們故意不讓嵐姐姐回家!”
外面還有不少百姓圍觀著,周嬤嬤聽到這句話,臉色大變,“胡言亂語的臭丫頭,還不快趕走!”
話落,周嬤嬤身后便出來兩個小廝,兩三步上前,欲要抓住玉桁,但玉桁豈會容易讓人抓住,朝著三人扮了一個鬼臉,在滑溜溜的雪地上,來來回回躲了幾步,竟讓那兩個小廝“哎喲”一聲摔倒在地,連著周嬤嬤也不能幸免。
如此滑稽之舉,引得周圍人都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這小姑娘,可真像個小仙童似的?!?p> 玉桁似乎聽到了有人夸贊自己,挺著胸脯揚著笑臉接受眾人的夸贊,更惹得周圍的百姓憐愛不已。
“這么可愛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騙子?”立刻有人道。
玉桁卻得意得很,朝著摔在雪地上爬不起來的三人扮了個鬼臉才又爬上了半人高的馬車,一把打開了車門,“嵐姐姐,快出來。”
洛以嵐一邊出馬車門,一邊在伸手在她的額頭上點了點,“你啊,又調皮?!?p> 她雖這么說著,愛寵的語氣里卻聽不出半點責備的意思。
玉桁笑瞇瞇地,乖乖巧巧地牽著洛以嵐的裙擺站在她的旁邊。
正在從地上爬起來的周嬤嬤只稍看了洛以嵐一眼,便瞪大了雙眼,手指頭顫顫巍巍地指著洛以嵐,“你,你,你……”
洛以嵐抬手撫了撫自己這張臉,無視周嬤嬤的驚訝,微微笑著,這一笑,便讓人覺得春風到來,融化了冬日的冰雪一般,只余暖暖的春光,可洛以嵐說出來的話,卻讓周嬤嬤莫名感到驚顫,似乎那溫婉的聲音,是追命的魔咒一般。
她說,“我在這府外,等了半個多時辰,康武侯府的通報,怕是比官家的還要威風,不知是想讓百姓們,在大冬日的,尋個熱鬧看看,還是,夫人忘了讓我進門,或是這康武侯府住久了,忘了這是赤虎將軍的府?。俊?p> “你,你有何證據(jù),證明你,你是赤虎將軍的大小姐?”周嬤嬤驚慌得早就忘記了二小姐吩咐的暗中羞辱一番的指示,竟被洛以嵐牽著鼻子走,被洛以嵐一句話驚訝得半晌才結結巴巴問出一句。
洛以嵐卻并不說話,緩緩伸出了右手,背對著眾人、直視著周嬤嬤目光里,帶了些許犀利,“不知,此物,夠不夠?”
西青先生
好啦,又開新文咯,這次是古言。 依舊沿襲寵文路線,暫時不更新,十月開更。 女主將是一個打起架來攻氣十足帥飛男主的特別存在…… 么么噠,歡迎收藏(*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