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說他打聽過了，紅滿樓的廚子是柳州最好的。于是，我興奮不已地隨他去下館子。
要了包廂，叫了吹拉彈唱的姑娘，點了菜。我激動的心情一時難以平靜，晃悠著腿焦急著等待開飯。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我以為上菜了，開心得咽了咽口水。誰知，門外小廝說：“二位客官，有位少俠想和你們一同用膳，并且愿意包下今晚二位的所有開銷?！?p> “真的？”聽見有這等好事，我自然興奮。
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下炎恩，想和二位交個朋友，不知可否賞一個臉面。”
“好啊。”
“不用?！?p> 我和無塵同時發(fā)聲。
“干嘛不用？我們跑江湖的，多結(jié)交是好事嘛，而且還替你省了飯錢?！蔽倚÷晞裰鵁o塵，不等他回話同小廝吩咐，“你讓他進來吧?！?p> 門被推開，小廝側(cè)身恭迎：“爺，里邊請?！?p> 踏入房門的是一位身軀挺拔的高大男子，身著藏青素錦勁裝，青絲如墨，長若流水，盡數(shù)束于耳后。眸光滲寒，直視而來。
我看了看他，再看看無塵，是我的錯覺嗎？為何覺得他們有幾分相像？
“在下唐突，打擾二位了?！彼p揚嘴角，氣定神閑。
“不唐突不唐突，所謂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嘛，交個朋友也是極好的。炎少俠，過來坐吧?！蔽遗呐纳磉叺牡首邮疽饴渥埠敛豢蜌?，徑直走過來坐下。
無塵自始至終拉著臉，自顧自品著茶，吝嗇得不抬頭看他一眼。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安靜，倒是我倆聊得甚歡。
“我是于雨軒，他叫君無塵，都是江湖人士，炎少俠不用客氣?！闭f得好像這是我的飯局。
“于姑娘模樣清麗俊秀，不像江湖人士?！?p> 炎恩夸人一本正經(jīng)，我卻是小臉一紅，傻樂半天，蹩腳地回夸：“哪里哪里，炎少俠才是年輕有為，俊逸不凡啊?！?p> 無塵輕咳兩聲，我以為是自己忘了禮數(shù)，忙“噢”了一聲：“瞧我忘了，你愛吃什么？我給你點幾個菜。”
“姑娘隨意著點吧?！?p> 我熱情招呼著小二加菜，毫不吝嗇。
他忽問：“于姑娘是哪里人？”
“湘良懷西人?！?p> “我聽過那個地方，較為偏遠，并非中原?！?p> “是啊，我很小的時候家中遭了水患，整個村子也沒了，無奈之下只好來中原謀生?！?p> 我和佳馨都是那場災(zāi)難遺留的孤兒，從此相依為命，流落中原，因緣巧合下入了無心閣。
“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過，在你家鄉(xiāng)有一個古老的神秘氏族，不知是否屬實？”
他說這話時，余光瞥向了無塵。
“神秘氏族很多啊，不過大多是瞎傳的，其實什么都沒有，像我就從未見過?！?p> 由于家鄉(xiāng)山林相間，交通閉塞，所以顯得格外神秘，同時流傳著許多民間傳說。但其實，我覺得和中原并無二異，沒那么多牛鬼蛇神。
“是嗎？”他眉目微蹙，似乎不滿意這個回答。
我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你是哪個門派的？”
“無門無派?！?p> 獨行俠啊，這可是我畢生心愿，待武功有成，一個人闖蕩江湖多刺激。
“真好，一個人逍遙自在，不像我們，處處受限，可是為了混口飯吃，也是沒辦法的事。噢，忘了說，我和無塵是無心閣的降妖師，來此捉妖的?！?p> 一直沉默的無塵忽然重咳兩聲，我遞了杯水給他，說：“干嘛？噪子疼？多喝水?！?p> 他一個眼神殺過來，臉一憋，“撲”得一聲咳得更厲害了。我忙幫他捊背，道：“哎呀，你這樣子待會怎么吃飯呢？”
好不容易順過氣，他面帶怒意：“我是被你氣得嗆住了?！?p> 我一臉無辜：“有話好好說，炎少俠還在呢?！?p> 炎恩卻是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火上澆油：“君兄因何事而動怒？”
他并未答話，反向我囑咐：“小魚兒，出門在外，要牢記不露底，特別是一些心懷不軌之人?！?p> 最后一句他加強了語調(diào)，眼神凌厲射向炎恩。
“難不成君兄所說的不軌之人指的是在下？”
“是！”無塵回得極快。他轉(zhuǎn)而拽住我，“小魚兒，我們換家酒樓。”
我拉住桌角，死不出去，嚷道：“別啊，快上菜了，你想餓死我？”
“于姑娘說的不錯，就算君兄對我有成見，吃過這頓再走也不遲?！?p> 他回過身，看向炎恩，眼神混沌復(fù)雜。
“好，你待在這，”接著，他走向炎恩，“炎少俠，我想和你單獨聊兩句，和我走一趟？”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對啊，不會是約出去打架吧？我剛想拉住他倆，炎恩卻回了一個字，干脆利落：
“好?！?p> 城郊，兩抹身影在林間快速穿梭，如風一般，最終腳尖輕點，落在高木樹梢上。
君無塵回過身，眼里帶怒：“你來這里做什么？”
“多年未見，我只是想看看你在無心閣待得如何逍遙自在?！?p> “看到了？那便請回吧。”
炎恩輕笑一聲，雙手交叉抱臂在胸前，道：“好歹兄弟一場，你竟如此待我？我可是來幫你的?！?p> “不需要，滾?！?p> 說罷，他轉(zhuǎn)身欲走。
“我得到一個消息，不知準不準，”見無塵止了步子，炎恩滿意地繼續(xù)說，”此事與你身邊那個丫頭有關(guān)聯(lián)。“
等無塵回來，我慌忙止了筷子，嘴角邊的飯粒還來不及擦。
我指著所剩無幾的兩盤青菜，道：”給你們留了點?！?p> 他不惱，坐下來盯著我看。
“怎么去了那么久？炎少俠呢？沒跟你回來？”
“他有事先走了?！?p> “?。恳膊换貋淼纻€別嗎？”
既然沒了他的份，我吞了口唾沫，重新拿起了筷子。
無塵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欣賞一個稀有動物。我忍不住打斷他：“看我做什么？我長得像菜？”
“小魚兒，你的感應(yīng)之術(shù)是與生俱來的？”
“是啊，”我啃了口雞腿，“我和你說過啊?！?p> “你今年真的只有十六歲？”
“你以為我虛報年齡？我看起來也符合吧？”
“十三年前，你在哪？在做什么？”
“在我家鄉(xiāng)啊，父母早逝，是村民把我養(yǎng)大的。在做什么？大概還在玩泥巴吧?！?p> 他忽然將手貼上我額頭，一臉專注。
“你干嘛？”我一臉無辜地啃了口豬蹄。
“別動?！?p> 我被他令喝得一動不動，只覺到一股熱流覆在額間，溫度又漸漸退去。
他的眉間越來越皺，最后擰成一個“川”字。最后，他失落地將手緩緩松開，輕嘆了一聲。
“怎么了？”
“沒什么，繼續(xù)吃吧?！?p> 他夾了塊菜放我碗里，裝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弄得我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