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方才從屏風(fēng)里出來,他早知道我躲在這。
我一時摸不著頭腦,縮在箱子里來不及反應(yīng),另一邊傳來催促聲:“快點,別磨磨蹭蹭?!?p> “馬馬馬……馬上!”
說罷,他焦急地要拽我出來,我剛想配合,樓間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元浩!還杵著做什么?”
另一人喚了聲“師父”,“結(jié)巴”的身子猛地一顫,抓起一旁的小胖墩塞了進來,迅速合上箱子。
“沒沒沒……沒什么,師父,徒、徒兒這就封箱?!?p> 葉莊主“嗯”了一聲,厲聲:“別誤了吉時?!?p> 接著,結(jié)巴似是在箱子外貼了一圈什么,便與另一人抬起箱子上了樓。
兩人抬的吃力,另一個總在嘀嘀咕咕說這小胖墩吃得太多,箱子實在太沉,“結(jié)巴”只好打著圓場,好在他本就結(jié)巴,心虛起來也聽不出嗑巴。
我和小胖墩在這箱子里實在擠得慌,我更是被他壓得喘不過氣。小胖墩手腳均被綁上,眼睛被蒙著,嘴上也被布條勒著。他雖換了身干凈的衣服,但是渾身濃重的藥草味。
他與之前女孩的記憶相差無幾,不知不覺來到這個地方,被蒙眼縛足,遭受酷刑。
一路磕磕碰碰總算落地,那股一直追蹤的妖氣愈加濃郁,想來也在這層樓閣。
葉莊主似乎在交待說些什么,聽聲音是在隔間外,我趁機爬出箱。
這是一個比五層牢籠更昏暗陰冷的地方,四周銅墻鐵壁,刻滿密密麻麻的符文,角落里堆放了各種種樣的刑具。中央是一個圓形石臺,刻著“玄武”圖案,正是葉清記憶中的“蛇”紋。
這是什么地方?祭臺嗎?
我回想方才感應(yīng)到的“結(jié)巴”記憶碎片,他也曾遭受這樣的經(jīng)歷,聽他師父葉莊主所言,這是類似驅(qū)除邪崇的儀式。
敢情這不是鑄劍門派,而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教會?
聽到門外腳步聲愈來愈近,我趕忙躲在刑架后的角落處,繼續(xù)窺探。
暗屋子里走進一個挺拔的身影,是葉莊主葉宸,他身后跟著弟子二人:
一個是“結(jié)巴”元浩,另一個我總算借著燭光認(rèn)清,正是伊人所忌憚的“大師兄”元靖。
除此之外,還有一“人”緩步走進,伴隨著熟悉而強大的妖氣。
是他!他果然和葉莊主是一伙的。
葉莊主對著箱子念了一段聽不出意思的囫圇話,似是在念咒,正欲開箱,忽察覺到什么一把掀開箱子,看見小胖墩后松了口氣。
“師父,怎么了?”大徒弟問。
葉莊主暴戾地一回身甩了一巴掌,指著箱子厲喝:“這是你們辦的好事?怎么連符咒封條都沒封好?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大徒弟捂住臉龐,明明攥緊了拳,臉擰得猙獰,卻還是悶頭道歉。
葉莊主一聲令下,兩位徒弟手腳麻利地將箱中人拖出,將其手腳套上石臺上的鐐銬。
“好了,你們出去吧。”葉莊主撣撣衣服,隨手一揮,二人退下。
唯獨那只妖還站在那,輕咳了一聲。
葉莊主回頭瞧他一眼,心有不悅:“我不是叫你這幾日別來嗎?莊中現(xiàn)有降妖師,能感應(yīng)你的位置?!?p> “那兩個降妖師莊主也會怕?你的武功遠在那二人之上,其中一個不還是讓你一擊重傷了嗎?”
“我……”葉莊主一時語塞,“別提他,真是見了鬼,穿胸傷不死,下毒毒不死,還死賴著不走。若是平日還好,如今孟大當(dāng)家暫住于此,若是被發(fā)現(xiàn)什么,我在江湖上的顏面還如何存留?”
“哦?”妖譏笑一聲,“原來莊主做了這么多傷天害理之事,還要顧全江湖顏面?”
“哼,少說風(fēng)涼話,別忘了,他們均經(jīng)自你的手?!?p> “不錯,我的確不是什么善輩。當(dāng)初我救人卻被誤為殺人,一群無腦莽夫要將我趕盡殺絕,甚至來了位降妖道士,若不是莊主出手相助,我必斷送了百年修為。如今……他們這是自找的?!?p> 葉莊主理理衣服:“若沒什么事,你趕緊走吧。”
妖的氣勢弱了三分,竟有些為難靦腆:“我聽說……與伊人訂親的人回來了?!?p> 莊主回頭望了他一眼:“不錯?!?p> “他們的親事……”
“你放心,我與那邊只是權(quán)益之交。伊人是我女兒,她只會聽我的,待我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我自有辦法解除婚約?!?p> “還望莊主不要忘了之前的約定?!?p> “這是自然。”
語落,那只妖退出屋子,順手合上了門。
燭火投影如鬼魅搖曳晃動,整個屋子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濕井,壓抑濕冷。我屏住呼吸,看著葉莊主圍著石臺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陰森詭譎如筆墨化進水池,在他臉上一點點滲出,最后扭曲無比。
我回想起那些孩子令人生畏的記憶,疼痛感至今烙于腦海,攥緊懷里的刀,卻遲遲未出鞘。
我原以為,葉莊主抓來這些孩子定是練了什么邪功或是信了什么教義,但是接下來的一幕讓我瞠目結(jié)舌。
他停下腳步,對著小胖墩胖乎乎的“肉團”又捏又掐,凄厲的哀嚎一聲接一聲,回蕩于暗屋內(nèi),久久不停??伤坪鹾芟硎芘按龓淼挠鋹?,樂此不疲。
我愣在當(dāng)場,腦中不斷浮現(xiàn)那灰色的記憶,那條蛇……莫不是……以我的角度看過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腔怒火仿佛要從胸腔中噴涌爆發(fā),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慟心憤怒到極致。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極度的惡心涌上喉嚨,我強捂著嘴一陣干嘔,耳邊只?!拔宋恕兵Q聲。
于是,我失了理智地沖上去,揚起月影刀就要揮下去??上н@王八羔子反應(yīng)敏捷,身一閃避開,我連招再揮,他一個翻身滾了下去,慌忙披了外衣雙目瞪我。
“你你你……你是怎么進來的?”
他心虛到極致,雙臉漲紅,難掩單薄外衣下赤條身子的尷尬。這樣的葉莊主與江湖中人人敬重的前輩判若兩人。
某次,嘉馨出任務(wù)回來,拉著我對著空氣整整罵了三天三夜。因為那次任務(wù),她遇上一個孌童戀童的變態(tài),不,確切的說,是一群。某個綁架犯拐走孩子,給他們洗腦教化,專供有這需求的高官貴族??墒欠溉藙傉泄┍惚幻孛軞⒑?,證據(jù)證人盡數(shù)銷毀,就連負(fù)責(zé)此案的縣令被一一免職降職。好一個此地?zé)o銀三百兩,東窗事發(fā),難掩眾口,于是那群高官貴族只好推了一個擋箭牌擔(dān)下一切罪責(zé)。
有口難辯,有言難發(fā)。那些孩子或死或殘,至今沒個善了。嘉馨實在氣極,無奈事世百態(tài),皆非她一人作主,有心而無力。
當(dāng)時我聽了也十分生氣,但是想著我們只是螻蟻之力,掀不了風(fēng)浪,所以更多的是勸藉嘉馨。
現(xiàn)在想來,其實不然,螻蟻之力,也能絕堤。
亦如現(xiàn)在,我這只不自量力的螻蟻,以一時意氣,竟想親手宰了這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