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的信使很快就送來了回信,和平似乎就在眼前。
白露迎來了短暫的時間,她一邊望著天色,一邊苦苦思索對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過半個時辰黑夜便會消退,到那時一切都晚了。
她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必須盡快下定決心。
…………
半個時辰后,廣順門前接到指令的代善、莽古爾泰等人已經(jīng)在城門前等候了,此時代善手下的騎兵已經(jīng)修好了木橋,他的騎兵也已經(jīng)過了護城河,就在城下靜候著。
當然,等候的同時,代善與莽古爾泰也沒閑著,嚴令士兵列好隊伍,不能放松警惕,百姓在前,后金騎兵在后,以此為屏障。
依然命令士兵把刀架在百姓脖子上,讓百姓繼續(xù)不停地對著城內(nèi)明軍繼續(xù)喊話,以防有詐后明軍也再無戰(zhàn)力可言。
如約而至,廣順門的城門再次打開,白露緩緩地從城中走出,她已然不是先前那副穿盔戴甲的模樣,一身素色的白衣,發(fā)間別著一朵白花,月光下的她白衣勝雪,如仙如幻。
她的身后跟著幾十名穿著白衣的飛狐子弟兵,一陣寒風掠過,吹動她單薄的襦裝緊貼腰身,一下子將她曼妙的身段展現(xiàn)出來,寧靜又一次降臨了戰(zhàn)場。
猶如打了閃光燈一般,一下子她成了戰(zhàn)場上作為矚目的人,勾得敵我雙方一雙雙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在城門外與代善對峙多時的譚老三見到白老大都來了,又是如此打扮,譚老三不明其意,白老大事先一點風聲都沒透露,他只是癡癡的看著白露。
不僅譚老三被蒙在鼓里,城中的明軍將士都不知道為何這個朝廷欽差會突然有此舉動,突然卸下了盔甲換上了一身的白衣。
他們只是盯著白露看,這套素白的衣裳穿在如此美人的身上雖然好看,但不管怎么看都有點像是來吊喪的。
而城外的代善與莽古爾泰卻是知道的,努爾哈赤命他們二人再這辦理遼陽城的城防交接。
他們對于白露為何在這個喜慶的日子里不穿喜慶的紅衣裳而穿一身素白并未多做糾結(jié),畢竟是來投降的,穿大紅衣裳也太過招搖,穿什么都不打緊,趕緊辦理完城防交接,然后入城開飯才是正事。
為了攻打遼陽城后金騎兵都忙活了一夜,長此以往下去,他們的體力怎么吃得消。
按照投降書說的那樣,白露于陣前開始翩翩起舞,這是她在凌云閣時打的低子,沒有想到今日竟然派上用場了。
月下的白露輕移蓮步,纖足輕點,白袖生風,長長的秀發(fā)在風中凌亂飛舞,一雙銀色的眼眸里秋波流轉(zhuǎn)。
她的身影流動,衣袂飄飄,宛若凌波仙子,隨著她身姿的舞動,當真是素肌不污天真,曉來玉立瑤池里。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用到此時白露的身上是最好不過了,一邊舞著劍,她一邊吟唱起了一曲《望城頭》。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四方驚,先帝劍侍三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
君王城上豎降旗,唯有佳人立墻頭,十萬將士齊解甲,寧無一人是男兒。
眾人看的癡迷了,特別是后金的大貝勒代善,他原先并不在意,以為只是在這里等候辦理城防交接。
當他到眼前這個不穿軍裝穿女裝的女子后,他被深深迷住了,眼睛已經(jīng)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與莽古爾泰的好色不同,代善的眼中閃過一抹嫉妒與憤恨,只可惜,如此的絕色女子自己卻不能占有她,在辦理完城防交接后,這個女人可是要被那個老東西納入后宮的。
雖然已經(jīng)知道這個女子在不久后就要屬于自己的父親,那個六十多的老頭子,可他沒辦法,誰讓老頭子是后金的領袖。
但代善的心中還是有著非分之想的,他也不是善茬,他是有前科的。
游牧民族的這些破事爛事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當初的蒙古韃靼部落的俺答就因為孫子的未婚妻長得漂亮,直接橫刀奪愛了,可見當初的游牧民族部落女子的整體素質(zhì)實在是不高,難得出了一個美人都是搶的你死我活,完全顧不上綱常倫理。
這些破事爛事真要全部扯出來,足以被拍成三百多集的孽債系列電視劇,在各個電視臺循環(huán)播放一個寒暑假。
代善的憤恨絕不是偶然,代善本是后金的太子,因為與努爾哈赤的后妃傳有緋聞太子之位才被努爾哈赤給廢了。
當時女真部落的女子們整體素質(zhì)不夠高,難得有幾個看得過去的女子,當然是要先滿足部落首領努爾哈赤,其余的人便只能撿老頭子挑剩下的。
無奈,好的都讓老頭子給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棗,代善很明顯是個不肯將就的人,一來二去,眉來眼去的,代善便于努爾哈赤的后妃有了不可描述的關系。
這要是在大明朝,那可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殺頭的,然而后金在這方面就顯得比較開明了,老頭子努爾哈赤只是罷了代善的太子。
代善對此自然是心有不滿,自己長得高大威武,卻要撿老頭子挑剩下的歪瓜裂棗,還被廢了太子之位,這要是不嫉妒一下,不憤恨一下實在是沒天理,如今更是一股嫉妒之火燒在心頭。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白露身上,看得正癡迷之時,廣順門外一處海拔三百厘米的黃土坡上,百余名善使暗器的高手已經(jīng)悄然準備就位。
夜色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城門前那個翩翩起舞的女子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而他們也正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白露給他們的信號。
陣前正在舞劍的白露,突然抬眼望天,她的眼眸微凝,眸光漸漸暗下去,她咬著自己的唇瓣,淡紅的唇瓣上留下了整齊的牙印子。
是時候做出抉擇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摘下了別在發(fā)間的那朵白花,朝著上空一拋,手中寶劍如同靈蛇出洞,幾個劍花下去,那朵白色的花便化作片片花瓣,隨風飄落。
就在此時,那些埋伏在暗處的飛狐幫高手,使出了混跡江湖的拿手的伎倆,巧運掌風發(fā)出暗器對著前陣的后金士兵打去。
被打中的后金士兵身體吃痛,慣性的向前一傾斜,手中的馬刀也順勢捅入了百姓的背中。
而那些將刀子抵在百姓脖頸上,以此來要挾城內(nèi)明軍投降的后金士兵們,被打中后,手中的大刀更是不受控制的朝著百姓的脖頸滑去。
下一秒,隨著幾聲慘叫,原本寧靜的戰(zhàn)場再次恢復了喧囂。
“娘親!”一名孩童見后金士兵突然動手殺害了自己的娘親,撕心裂肺的吼道。
孩童跑到他娘親的身邊,用著那微不足道的力氣,想要攙扶起自己的娘親,可無論他如何使勁,他的娘親身子總是往下倒。
孩童的力量的微小的,仇恨的力量卻是無窮的,孤苦無助的孩童,放下了自己的娘親,快速朝著后金士兵奔了過去。
張開嘴對著那名將刀子捅入自己娘親的后金士兵狠狠的咬下,后金士兵剛剛還在看美人舞劍,也是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的竟然就撕票了。
被咬的吃痛的后金士兵抬起手臂將孩童狠狠甩開,孩童被一甩重重的摔在地上,倒在地上的孩童又爬了起來,他吐出了嘴里叼著的一塊肉,那是剛剛從那名殺害自己娘親的后金士兵手臂上啃下的。
爬起來的孩童沖著后金士兵又撲了過去,他用盡全力爭搶著后金士兵手中的大刀。
同樣的一幕,孩童又倒下了,這一會,他卻再也爬不起來了,孩童的鮮血感染了陣前的百姓們。
現(xiàn)場頓時亂了,亂成了一鍋粥,陣前的百姓見到自己的親屬慘死于后金士兵的屠刀之下,連這么小的孩童都不放過。
百姓們憤怒了,國仇家恨一下子涌上心頭,親屬都被殺害了,他們活著也沒有什么意思了。
百姓們紛紛動員起來,朝著后金士兵就沖了過去,用著自己的血肉之軀,揮舞著自己的拳頭朝著后金士兵狠狠砸去。
面對這著一突發(fā)情景,后金士兵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們清楚,這些剛剛?cè)绱拙d羊一樣的百姓,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餓狼。
混亂之中,一名后金士兵被百姓撲到再地,憤怒的百姓紛紛上前對其進行了圍攻,如此情況,后金士兵也是毫不客氣,拔出了刀子,對著這些不聽話的百姓是左劈右砍。
這一觸目驚心的景象讓城頭的明軍看在眼里更是此生都無法忘記,城下的那些百姓,是他們的親屬好友,有的士兵老婆孩子還在里面。
為何會這樣,他們都停止開火了,為何敵人還要公然撕票,她們只是婦孺而已,為什么……
城中的明軍眼中燃起了仇恨的怒火,又恢復了斗志,他們大喊著自己親屬的名字,喊聲撕心裂肺,卻得不到回應,那些名字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鐵蛋!”
“張五四!”
明軍士兵咬牙切齒的吼道。
“狗賊!我跟你拼了!”
“跟這群畜生拼了!報仇雪恨!”
此時,已經(jīng)無需將領,亦無需統(tǒng)帥,也無需動員,仇恨成了明軍士兵的指揮官。
仇恨,唯有仇恨,才能激發(fā)明軍士兵的斗志,否則遼陽城必破。
痛苦、無奈……種種的情緒涌入白露的腦海,白露如同石化了一般,目光空洞的站在原地,注視著這一切亂象。
這一幕都是她弄出來的,城外的百姓是無辜的,可他們不死就會成為牽制自己的掣肘,敵軍就會利用他們攻克遼陽,只有犧牲了他們,才能重新激發(fā)士兵的斗志,遼陽城才能夠保住。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沒做錯。
或許戰(zhàn)爭從來就沒有對錯,只有成敗。
廣順門前的喊殺聲慘叫聲交織成一片,婦女的叫喊聲,孩童的痛哭聲,不斷的在白露的耳邊回蕩。
復仇的明軍士兵們從城內(nèi)一涌而出,朝著后金士兵就奔了過去,個個是奮勇當先,銳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