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從指揮使司衙門出來后,松了一口氣,這事她本可交給魏公公去做,繼續(xù)要挾魏公公就范。
魏公公被她抓住了把柄,一時半會又沒有辦法甩掉她這個討厭的尾巴。
至少,只要不觸及魏公公的利益,魏公公是會同意她的威脅。
因為這是一招損人又利己的招數(shù),還不用自己出馬,便可坐享其成,有便宜不占那就不是魏公公了。
但她還是親自出馬了,這是有著深遠的考慮的,在閹黨成員面前露露臉,這有利于提高自己在閹黨中的地位,落實她與魏忠賢那怎么也扯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關(guān)系,這層關(guān)系一坐實她便是閹黨中地位僅次于魏公公的二當(dāng)家。
遼陽城已經(jīng)丟了一個多月,魏公公也想必早就收到了遼陽城的戰(zhàn)報了,而她養(yǎng)傷的一個多月并未露過面,魏公公想必認(rèn)為她已經(jīng)死在遼陽,估計暗地里正偷著樂。
怎么也想不到她又回來了,還搞了這么大的一個動作,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那她到底圖什么?這些事都夠魏公公與他的狗頭軍師思考好一陣子,白露也就有時間在閹黨里扎穩(wěn)腳跟。
…………
田爾耕目被白露的話鎮(zhèn)住了,目送著英雄的離去。
是啊,這位姑奶奶說的沒錯,魏公公可不是只有他一個義子,宮里宮外的,有老有少,以后還會有很多。
競爭那是相當(dāng)?shù)募ち?,他又不是嫡長子,他如何能保住自己的地位,成為眾多義子中的常青樹。
要想要在魏公公心中有一席之地他不能光靠等待,應(yīng)該積極為魏公公分憂,為組織添磚建瓦,要弄出點特色來,只有這樣,他這個義子才會與那些溜須拍馬的馬屁精區(qū)別開來。
拿定了主意后,田爾耕拆開了白露交給他的那封秘信。
良久后,他開始佩服起魏公公與白露,這招實在是太陰險了,用浙黨的人挑事,表面上看最終受益人是東林黨,這樣一來,誰也不會察覺到這是魏公公的手筆。
只要按照此信所言行事,浙、齊、楚三黨便不再同乘一條船,而一向與三黨不對付的東林黨見到政敵落難,必定會毫不猶豫的上去丟磚頭,所謂落井下石是也。
表面上是三黨內(nèi)訌,東林黨坐收漁翁之利,最后上去痛打落水狗,實際上,這是魏公公在坐山觀虎斗。
三黨之中,實力最強的是浙黨,方從哲走后實力稍減,許多浙黨骨干被調(diào)到了清水衙門,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從沈一貫到方從哲,幾十年下來,浙黨成員已經(jīng)遍布朝野。
利用浙黨的人挑起的是非,引得三黨內(nèi)訌,然后東林黨出來主持公道,隨便料理挑事的浙黨,浙黨敗下陣后就會成為落水狗無家可歸,最后愛惜人才的魏公公出馬,收留這些無家可歸的落水狗……
沒了浙黨,剩下的齊、楚、乃至是昆黨,這些小門小派便不再是東林黨的對手,剩下的這些小門派會被東林黨一個一個清掉,魏公公只要跟在東林黨身后撿漏就是。
東林黨負(fù)責(zé)踢館,踢一個魏公公便收留一個。
………………
兩日后,在京城的姚宗文收到了天津筆友田爾耕寄給自己書信。
看完這封來信后,姚宗文倒抽了一口涼氣,田爾耕這是打算讓自己扛著炸藥包去炸碉堡。
魏公公的閹黨還未成型,現(xiàn)在只是個皮包公司,但在這皮包公司里,田爾耕是魏公公的義子,與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又交好,而他自己雖然也投靠了魏公公,但那是暗地里的,只能算是地下成員,表明上他還是浙黨的人,能跟田爾耕一樣嗎?
田爾耕掛著個義子的馬甲就不一樣了,那在閹黨里走路都是帶風(fēng)的,那是有資格被叫到一張桌子上一塊吃飯的人,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他姚宗文不是魏公公的義子,充其量也就是個給魏公公打工的小馬仔。
想要讓魏公公高看自己一眼,那就得有所貢獻,比如成為閹黨的開黨功臣,為魏公公立下汗馬功勞……
眼下便是一個機會,據(jù)筆友田爾耕交代,這是魏公公的那位干女兒出的主意,田爾耕是看他姚宗文夠義氣,曾經(jīng)干過多年的戶科給事中,有著足夠的專業(yè)修養(yǎng),這才在姑奶奶面前替他美言幾句,把這個立功露臉的機會給他。
當(dāng)然,在信的結(jié)尾,田爾耕也不忘向姚宗文索要一筆介紹費,畢竟他可是把這么好的出頭機會交給了他,怎么說也得意思意思。
關(guān)于魏公公的這位干女兒,姚宗文也有所耳聞,好奇之下他也找人打打聽過,只不過這位姑奶奶實在是太過神秘。
僅有的一點小道消息還是從一本叫《玉面飛狐傳》和《玉面飛狐秘傳》的流行讀物中尋來的蛛絲馬跡。
這可是個不得了的人物,魏公公有很多義子義孫,卻獨獨只有這一個干女兒,根據(jù)路邊社報道,這位魏公公十分寵愛這位干女兒,魏公公于這位姑奶奶有著說不清又道不明的關(guān)系。
姚宗文細(xì)細(xì)揣度了一番,反正已經(jīng)投了魏公公,俗話說得好,虱子多了不咬人,豁出去了。
既然炸藥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那就讓他點燃這個火藥桶,立下這開黨第一功,好好在魏公公面前露回臉。
三個月后,御史姚宗文的準(zhǔn)備工作完成。
寅時一刻,百官上朝。
姚宗文走到承天門前,他懷揣著為閹黨建功立業(yè)的資本,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可這心里卻還是七上八下的,今天他要豁出去干一件大事,向一個人開炮,一個死人開炮。
明朝的斗爭方式多種多樣,任何一件小事只要加以利用便會不斷擴大,即所謂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等姚宗文多想,鐘鼓司的太監(jiān)已然敲響了上朝的鐘鼓,百官們上朝的時間到了。
自天啟皇帝大婚后,朝廷很是平靜了一陣,由于斗來斗去都沒什么結(jié)果,誰也弄不死誰,漸漸地,東林黨與三黨的明爭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暗斗。
今日,姚宗文將打破這種僵持的局面。
待朝臣們匯報完了日常工作后,姚宗文一咬牙,呈上了自己的奏章。
姚宗文的奏章一上去,天啟皇帝的臉色立馬變了,他不明白,姚御史為何要跟一個已經(jīng)死了幾十年,墳頭都已經(jīng)長草的人過不去。
姚宗文的這份奏章上去后,朝堂一片嘩然,沒人知道姚宗文為何要這么做。
姚宗文向張居正開炮了。
朝臣們思索著姚宗文此舉的目的,兩人應(yīng)該沒有過節(jié)才是,張居正當(dāng)首輔的時候,這位姚御史還在穿開襠褲,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姚御史竟然公然上書,要將張居正再從墳里刨出來收拾收拾。
由于張居正大人在世之時實在太過生猛,言官們吃夠了張大人的苦,要么被罰工資,要么被打板子,雖然張大人已經(jīng)去世多年,但當(dāng)年被他整治過的言官,內(nèi)心已經(jīng)留下了不可修復(fù)的創(chuàng)傷。
于是,姚宗文起了個頭,開始批評起張居正,批評張居正的囂張跋扈,批評張居正的專權(quán),批評張居正有一頂三十二人才能抬得動的專屬轎子逾越皇權(quán),自己好吃好喝不說,還要皇帝厲行節(jié)約等等。
但凡能翻出來的,姚宗文一樣都沒落,最后得出結(jié)論,張居正罪大惡極,死了也不能就這么算了,應(yīng)該在拉出來鞭尸,以用來警示后人。
浙黨的大臣們,見姚宗文痛批張居正,便來了興致,幫姚老鄉(xiāng)添了一把火,開始痛斥張居正的種種不法行為。
這把火越燒越大,事也越挑越大起來,姚宗文見火候差不多,便話鋒一轉(zhuǎn),開始批評起張居正任首輔期間任人唯親,破格提拔自己的老鄉(xiāng),還列上了這些人的姓名。
內(nèi)閣次輔呂調(diào)陽,萬歷元年由張居正舉薦入閣,是湖廣大冶縣人。
宣大總督方逢時,張居正推薦萬歷元年巡撫遼東,后王崇古退休,張居正舉薦方逢時接替王崇古宣大總督的職務(wù),這位方總督是湖廣嘉魚縣人。
四川巡撫曾省吾,萬歷三年經(jīng)張居正提拔為兵部右侍郎,是湖廣承天縣人。
工部尚書李幼孜是湖廣應(yīng)城縣人,當(dāng)年為上書支持張居正奪情。
福建巡撫耿定向,湖廣黃安縣人、倉場總督汪宗伊,湖廣崇陽縣人,萬歷元年出任應(yīng)天府尹,后經(jīng)張居正舉薦升任戶部侍郎,在升戶部尚書總督倉場。
雖然這些人也都隨張居正去了,但姚宗文還將這些人的名字列出來,目的很明顯,姚宗文列出這些人的名字并不是為了紀(jì)念。
張居正任首輔期間提拔了很多人,這些人都為大明做出了貢獻,而姚宗文之所以要把這些人單獨列出來,是因為這些人都是湖廣人士,是張居正的老鄉(xiāng)。
而如今的楚黨也都是湖廣一帶的人士,這是要把如今的楚黨和當(dāng)年的張居正扯上關(guān)系,然后一起修理。
姚宗文的奏章才讀到一半,言官們?nèi)呵榧^,紛紛上書符合。
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一個人從隊伍中站了出來,沉聲道:“好一群無膽鼠輩,江陵在時,爾等不敢發(fā)一言,如過街老鼠,如今江陵已故,諸位大人的膽子又長了回來,梅某真是恭喜各位大人了?!?p> 出聲說話的人是梅之煥,字彬父,別號信天,也是湖廣人士。
梅之煥的話音還未落,就有人站出來支持他,支持他的人,是楚黨的首領(lǐng)官應(yīng)震。
“彬父說的不錯,張?zhí)兰词褂锌v多不是之處,那也曾為我大明社稷立下功績,殺人不過頭點地,張?zhí)酪话冈缫讯ò?,諸位大人為何咄咄相逼,不覺得有點過了嗎?“
官應(yīng)震站出來后,有一群人,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一個機會,今日的浙黨和楚黨似乎并不團結(jié),好像是窩里斗?
東林黨的各位大臣們嗅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可以利用張居正一事,干掉浙黨的機會,還能獲得一個伸張正義的榮譽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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