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的科場舞弊案已是鬧得沸沸揚揚,即使錢千秋在三法司的會審上伏法認罪,此事也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錦衣衛(wèi)被殺,這個面子自然是要討回來的。
參與三法司會審的官員們紛紛來到了刑部大堂之上。
杭州府科場舞弊案與錦衣衛(wèi)被殺、杭州府的學子沖撞了知府衙門皆由錢千秋而起,因此三件案子并做一件案子審理。
刑部大堂外,愛湊熱鬧的百姓已將大門口圍得嚴嚴實實,其中的許多學子書生還是特意從外地趕來聽審。
刑部大堂上正坐其中的是本案的主審官孫承宗。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趙南星、刑部右侍郎鄒元標、大理寺少卿左光斗在堂旁聽。
錢千秋已于昨夜押到了刑部大牢,萬事俱備,如今東風也齊了,孫承宗拿起驚堂木重重的朝著桌上一拍。
“啪——”
“帶人犯錢千秋、金保元、徐時敏、錢謙益?!?p> 幾名犯案人員被衙役押了上來,金保元、徐時敏、錢謙益三人站在大堂之上,錢千秋則跪在堂上。
這便是功名在身的好處,尚未定罪之前,有功名在身讀書人無需下跪。
孫承宗厲聲說道:“錢千秋,你可知罪?”
錢千秋稍作猶豫,當即說道:“大人,錢某知罪?!?p> “天啟元年,杭州府秋闈你買通考官舞弊,可有其事?”
“確有其事,只怪草民一時糊涂,受了白蓮教的蠱惑,這才鑄成大錯?!?p> 在堂的幾名犯案官員聽到白蓮教三個字,不由得背后一涼,這個錢千秋莫非瘋了不成,竟然主動承認受白蓮教指示,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特別是金保元,他本抱著一絲希望,然而,當錢千秋不斷的供述出科場黑幕后,金保元便知道一切都完了,還扯上了白蓮教,這條命多半是搭進去了。
這并非是錢千秋不想活了,只是事情鬧得這個地步,想要輕判已是絕無可能,即使他一口咬死與白蓮教無關,也是無濟于事,若是與白蓮教無關,為何要從錦衣衛(wèi)手中將他劫走。
不用動刑,錢千秋便主動交代了其犯罪過程與犯罪動機,哪只手送的銀子,送給了誰,對方是用哪只手接的,白蓮教有哪些人打入了朝廷內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還主動表示愿意戴罪立功,交代了白蓮教在京城郊外的一處據(jù)點辦事處,除了行賄外的那些事,自然是白露讓他交代的,誰讓自己的一家老少都在白露的手里。
案子十分的順利,主案犯錢千秋勾結白蓮教,買通科場考官圖摸不軌,按律當斬,但念其迷途知返,主動投案自首,認罪態(tài)度姣好,有戴罪立功的表現(xiàn),故留以全尸。
金保元身為朝廷命官,徇私舞弊,與反賊白蓮教勾結,意圖謀反,依照大明律,處斬刑,滅一族,族中女眷充入教坊司為妓。
徐時敏與錢謙益涉嫌科場舞弊案,查無實據(jù),經主犯錢千秋交代,徐時敏與錢謙益并未收取賄賂,二人參與舞弊查無實據(jù),但二人身為杭州府的考官,杭州府科場發(fā)生舞弊,負有領導責任,其罪難逃,徐時敏、錢謙益各領杖責二十,充軍遼東,以儆效尤。
至于沖撞了杭州府知府衙門的學子們,因事出有因,天子寬仁,本著法不責眾的原則,對這些書生采取了寬大處理。
這起科場舞弊案看似就此落定,但由于牽扯到白蓮教,大明的科場自然是要經過一頓清洗,以防有漏網(wǎng)之魚。
至于錢謙益,本著賣孫承宗一個人情,白露才沒讓錢千秋一口咬定錢謙益參與其中,否則牽扯上白蓮教就不就是打板子充軍這般簡單了。
繼杭州府的舞弊案判決之后,東林黨便迫不及待的開始辦理浙黨各部人員的分流遣散工作,一批又一批的浙黨大臣丟掉了手中的鐵飯碗。
這一天無疑是東林黨的好日子,同時也是魏公公的好日子,這樣的好日子自當普天同慶。
京城的奉圣夫人府前,已達到了,“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境界。
下崗的浙黨官員為了完成再就業(yè),不約而同的來到了奉圣夫人府上找魏忠賢拜碼頭。
本著其重在參與的體育精神,白露也不請自來,精心準備了一份厚禮,上門為魏公公賀喜。
有道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白露還沒有扣到那種程度,送鵝毛給魏公公也未免太不食用,于是,白露特意帶了幾個紅雞蛋,打算給魏公公補補身子。
在其紅紅的蛋殼下,包裹著的不只是蛋白和蛋黃那么簡單,那是白露那怎么也化解不開的心意。
這可是正宗的走地雞雞蛋,下蛋的母雞有著二分之一的烏骨雞血統(tǒng),采取全天候放養(yǎng)模式,在純天然無污染的環(huán)境下,每天與蚯蚓蜈蚣蝎子精嬉戲,使得每一只雞都雞情澎湃。
長期堅持早期鍛煉,以蚯蚓等高蛋白昆蟲為食,哪怕再苦再累也堅決不吃一口飼料,而且每顆蛋都是順產,品質有保障,經過權威專家飛狐幫養(yǎng)雞場的認證,其質量以達到十六世紀先進水準。
來自飛狐幫養(yǎng)雞場的雞蛋,因為涂上了嫣紅色的胭脂,變得更加喜慶了,在這樣的大好日子里,怎么少得了紅雞蛋的戲份。
兩顆紅雞蛋被白露盤在手里,散發(fā)著嫣紅的光澤,中看又中用,關鍵時刻還能當應急口糧,這是經得起歲月考驗的紅雞蛋!
可這世上往往就有不識寶的人,能吃能用象征著吉祥喜慶的紅雞蛋,在奉圣夫人府看門的門房看來就顯得一文不值。
門房見白露拿著兩顆紅雞蛋就想登門拜訪,便打算轟她出去,對著白露擺起了臉色。
“站住,你是何人,這也是你能來的地方?!?p> 白露那燦爛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她深知這些封建狗腿子的嘴臉,對付這班人越是好聲好氣,他們就越不拿自己當回事。
而要是不拿正眼看他們,狠狠的敲打敲打他們,這班家伙反而會心生敬意,端正服務態(tài)度。
“啪——”的一聲,紅雞蛋被狠狠地丟在了門房的臉上,鮮黃的蛋液順著門房小廝的額頭流了下來。
小廝呆住了,白露也有些驚呆,為何這雞蛋沒熟,但畢竟來都來了,不管雞蛋熟沒熟,總德先和魏公公混個臉熟。
這是她頭一回亮相,她必須樹立自己的權威,讓即將加入閹黨的各位仁兄知道她的存在。
不等小廝從詫異中回過神來,白露便開口怒斥道:“放肆!把你這雙招子放亮點,連本小姐的路都敢攔,干爹府中的下人怎么時候這般沒規(guī)矩了。”
小廝先是被雞蛋砸蒙了,更是被白露的話給整迷糊了,奉圣夫人府什么時候出了個大小姐了,他怎么從未見過。
誰不知道奉圣夫人的對食是魏公公,這兩人怎么可能有愛情的結晶,難道說是遠房親戚。
可看來人的架勢,一點都不小,底氣十足的樣子,小廝心中有有些沒底,小廝立馬就端正了服務態(tài)度,不管是真是假,問問當家的便是,要是冒牌的在叫人把她皮給扒了,給她瞧瞧自己的厲害。
小廝連臉上的雞蛋都沒擦拭,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進了府門稟告情況。
府內大堂坐滿了剛剛下崗的浙黨大臣們,魏忠賢坐在大堂主位之上,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王體乾在一旁協(xié)助魏忠賢召開第一屆閹黨入會儀式。
入會的儀式比較簡單,并無門檻,魏公公比較實在,不講那些虛的,魏公公只愛那些看見的摸得著的真金白銀。
入會儀式剛進行到一半,小廝便趕到大堂通報消息,大堂的隨從檔次比看門的小廝高了不少,見小廝慌慌張張的樣子,訓斥了小廝幾句,才讓門房把話交待完。。
能在魏忠賢跟前伺候的,那也是府中的高級隨從了,多多少少從客氏那聽到了一些風聲,在聽門房小廝的匯報后,大堂的隨從也不敢馬虎,立馬就把這事匯報給了正在舉行入會儀式的魏公公,附身到魏忠賢耳邊輕聲耳語。
魏忠賢面色一變,那個如同幽靈一般纏繞在心頭的神秘女子,竟然還敢找上門來,也真是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奈何,這個女人是不能得罪的,魏公公必須親自去接待,免得她亂說話,把自己那些丑事都給泄露出去。
入會儀式被迫中止,大堂上的閹黨成員見魏公公匆匆離去,還以為是要接見什么大人物,便也紛紛起身緊隨其后。
這是白露與魏忠賢的第一次會面,魏忠賢遠遠的便看見了站在府門外盤弄著紅雞蛋的白露,初次會面,魏公公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事實上,他很想一把掐死眼前這個人。
可看到她手中盤著的紅雞蛋突然被捏碎后,魏忠賢胯下一涼,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是威脅!恐嚇!是給自己的警告。
魏忠賢相信,這絕非是這個女人用力過猛把雞蛋捏爆了,她剛剛明明盤的很溜,只是見自己到自己后,才故意捏爆了手中的雞蛋,以此來警告自己。
白露見魏忠賢苦著個臉,便知道魏公公是不會再亂講話了,這也正是今日她帶上了紅雞蛋作為薄禮的原因。
紅雞蛋除了營養(yǎng)價值高之外,對于魏公公這種心里有鬼的人,具有相當大的心理威懾作用,白露剛剛故意捏爆一個并非她盤雞蛋的手藝不精,只是想試試魏公公的反應,這下白露滿意了。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白露直接沖著魏忠賢喊道:“干爹!”
話音剛落,現(xiàn)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露與魏忠賢的身上,一些有門道的新人,早就聽說魏公公有一位千金,但從來都是只聞其名,沒有人見過其廬山真面目,原來這就是魏公公的那位千金。
這位千金細看之下還有些眼熟,其中的某位常年混跡于風月場所的仁兄,一下子便想起來了,就說眼熟,原來魏公公的這位千金以前曾是凌云閣的頭牌。
在場的許多人不由得在暗中打量兩人之間的各種關系,一個太監(jiān)怎么會和曾經的青樓女子有著父女關系,奉圣夫人又是宮廷里桃色新聞最多的女人,魏公公的生活作風真的是很成問題……
白露見魏忠賢不說話,不懷好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紅雞蛋:“干爹!怎么了,許久不見女兒,都不認識女兒了?這是女兒孝敬干爹的?!?p> 魏忠賢楞了一下,接過紅雞蛋,張了張嘴,不知要說些什么,但又礙于白露的恐嚇,只能是對著白露一陣噓寒問暖。
閹黨的諸位仁兄見狀也是上前對著白露熱情的打著招呼,白露也拿出了侃大山的架勢,與閹黨的各位新人們侃侃而談,顧盼一笑之間,不少人已經被迷得神游四海,恨不得就在這奉圣夫人府前與她拜了天地。
魏公公瞧見手底下這班小弟跟白露是越聊越起勁,心里邊總是覺著不對勁,為了及時打壓這股歪風,魏公公端正了態(tài)度。
“來人啊,還愣著干啥,快點扶小姐進去休息?!?p> 有了魏公公這句話,白露在閹黨的地位便有了保障,白露被丫鬟扶進府們前,還用紅雞蛋比劃了一下,暗示魏公公及時認清形勢,不要動什么歪腦筋,這才大大方方的拎包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