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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府有佳人

第十二章 隱瞞

帥府有佳人 淺塘橫輕舟 2063 2018-11-10 23:48:58

  沈石巖愣了一瞬,顫巍巍地邁出牢房。

  他是個何等精明的人,沈挽箏哪里有天大的能耐為他的自由奔走,又如何得來的特權(quán)赦免他這個嫌疑犯。

  心下仿佛有一根弦戛然而止,斷裂出疑問的縫隙。

  沈石巖問她:“你娘呢?”

  沈挽箏正與他相走著,甚至腳步有些匆忙,只聽她微微喘著氣道:“跟挽恒在家等您呢。”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似讓沈石巖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線索,只見他忽然止了步,又問:“那陸江沅怎么辦哪?”

  沈挽箏被突如其來的話問得不知所措,雙手不由自主地交握在一起。她頓覺五味陳雜,強(qiáng)忍著心痛,不以為意地笑道:“江沅?他不是在寧縣好好兒的嗎?”

  她緊緊攥著手,指甲掐著手心,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沈石巖聽罷猶如當(dāng)頭棒喝,他哽咽道:“孩子,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還跟我裝傻哪。咱家哪有這翻云覆雨的本事去搭救我出獄,你且說說,你答應(yīng)了對方什么條件?”

  “我——”沈挽箏的眸光徒然暗沉了下來,再細(xì)看,卻又是極亮,“不過是認(rèn)識個朋友罷了?!?p>  沈石巖搖搖頭,冷哼一笑,便不再作聲。沈挽箏叫了輛車來,兩人則一直坐到沈家宅子,也沒再說話,陷入了漫無邊際的沉默之中。

  黃昏時分,夕陽從山頭滑落,輕飄飄地沉入河中,濺起斑斕滿天的晚霞,河面宛如染上了一抹血色,始終風(fēng)平浪靜。

  沈挽箏立在小院子里,望著那燃燒的霞光,心里像揉進(jìn)一把燙沙子,蔓延出千瘡百孔,是徹骨的疼痛。

  她決定硬撐著隱瞞所有人,對此事閉口不提。

  那傅雨祁是什么樣的人物,紅粉叢中游走,片葉不沾身的。指不定轉(zhuǎn)身就將她拋之腦后,與其公開兩人不明不白的關(guān)系,倒不如權(quán)當(dāng)一切不曾發(fā)生過。

  沈挽箏越發(fā)覺得,事情其實(shí)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至于陸江沅,她應(yīng)當(dāng)尋個好時機(jī)跟他坦白。他是無辜之人,有權(quán)利知悉所有。

  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彌漫在心頭,真是造化弄人,她而今已不是清白之身,與陸江沅注定有緣無分了。

  興許是前世十惡不赦,才換來此生的情深緣淺。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她竟有些艷羨彼時的自己。

  思忖到此處,沈挽箏凄然地笑了起來,雙瞳空洞而絕望。

  “孩子,你為何不進(jìn)去?”沈母說話的聲音,溫柔平和,瞬間拾回了沈挽箏的千頭萬緒。

  沈挽箏微微垂下眼眸,揚(yáng)起臉時,露出一絲笑容:“高跟鞋穿久了,歇一歇,著實(shí)累腳。再者里頭都是長輩,插不上話,沉悶得緊。”

  客廳里擺了一桌子的菜,順道請了幾個親友,說是給沈石巖接風(fēng)洗塵,除盡霉運(yùn)。

  沈母拉著沈挽箏坐下,一一向她介紹,又連連夸贊她聰明睿智,救出沈石巖,是沈家大功臣。

  眾人附和,順勢討論起來,席間一片贊許之聲。

  沈石巖的眉頭沒有半分舒展,一直緊緊蹙著。

  眾人誤以為沈石巖被誣陷入獄,心中怨氣未消,便竭力討好。

  只因皆認(rèn)定沈家今時不同往日,畢竟攀上了十分有利的關(guān)系,早晚會飛黃騰達(dá),到那時也好開口讓沈石巖提攜提攜。

  所以,眾人并不大關(guān)心沈挽箏使了什么手段,同時她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女子,上不得臺面,因而自顧自奉承著沈石巖。

  的確,于旁人而言,結(jié)果才是最要緊的,過程顯然事不關(guān)己。

  “老哥哥,來來來,走一個!”

  “哎哎哎,石巖,你干了他那口酒,別忘了兄弟我這兒也有呢!”

  “你們都別跟我搶,讓我他敬一杯!”

  沈石巖面上不知是喜是憂,一杯接一杯地喝得伶仃大醉。

  在這一片喧嘩之聲中,沈挽箏那一葉回憶的扁舟,仿佛又駛回了當(dāng)初與陸江沅訂下婚約的時候,擱淺在陸江沅溫柔的眼波里。

  他說:“回來時,給你買個更好看的簪子?!?p>  “你有什么要我捎帶來的?!?p>  “傻人有傻福?!?p>  ”回去吧,快回去。”

  路生是個下人,不得上前席來。于是他在后廚吃飽了飯,蹲在墻根底下,撿了個石頭在地上亂畫著。

  過不多時,沈挽箏便辭席走了出來,路生忙叫住她:“姐姐?!?p>  沈挽箏此刻腦中是雜亂空泛的,如同墜入云霧。她轉(zhuǎn)過身子,好一陣才發(fā)現(xiàn)是路生,她笑道:“怎么了?”

  路生漆黑的眼珠閃動著,只見他伸出右手,慢慢攤開來,一支玉簪赫然映入眼簾。

  “姐姐,是你的東西嗎?”

  那玉簪像漂浮在水面上,有著模糊不清的影子。

  原來呀,是沈挽箏滿眼淚花,直至掩蓋不住,才滾落下一行清淚。她極快地拭去了,卻怎么也沒有勇氣將玉簪接過來。

  “是我的,也不知什么時候丟了,謝謝你?!?p>  沈挽箏素手一拈,將玉簪捏在手心。平日她是愛極了這根簪子的,如今更連瞧一眼都舍不得了。

  路生打量著她,不禁問道:“姐姐,為什么從外面回來就一直覺得你不暢快,誰欺負(fù)你了嗎?”

  “沒有,”沈挽箏脫口否認(rèn),“只是有些累了,害你也忙活了一天,早些安置吧?!?p>  “哎,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路生仿似自言自語。

  沈挽箏略略一愕,說道:“長大有什么好,不如幼時無憂無慮,事事身不由己。”

  “長大了才能保護(hù)你啊。”

  稚嫩的聲線,劃破周遭沉寂,跌進(jìn)沈挽箏心底,她登時覺得這大抵是今日聽到最動聽的言語。

  淡淡的月藏著無邊黑暗,清輝直直照射進(jìn)來,扯出透氣的窗孔,才不至于被沉沉夜色吞沒。

  這樣的夏日,水盡是溫溫?zé)岬摹I蛲旃~浸泡在浴桶之中,身上那些點(diǎn)點(diǎn)痕跡是傅雨祁留下的,猶如一道道無形的枷鎖,禁錮著她的靈魂。

  她極力想要洗凈,亦是枉然。

  下雨了,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沈挽箏拖著疼痛的身子,疲憊不堪地睡去,又反復(fù)從傅雨祁強(qiáng)占她的噩夢中驚醒。

  越是逃避,記憶就越發(fā)清晰,雨也似乎在惋惜她不幸的遭遇而哭泣,靜靜下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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