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箏從洋樓出來時,正巧遇上長青,不消說,傅雨祁定然在車子里頭。
果然見他下了車,向町野伸出了右手:“有勞町野先生?!?p> 町野回握住,打趣道:“哪里哪里,瞧瞧你的夫人是完好無損吧?”
傅雨祁旁若無人地笑道:“夫人沒了可以再娶,出門在外可不能沒有朋友,你說是吧?”
“哈哈,有道理,”町野笑得合不攏嘴,“戰(zhàn)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我們正需要傅長官這樣的朋友,那毛子才是大日本帝國的敵人?!?p> 傅雨祁道:“哦?那希望往后日本軍中不要再出現(xiàn)木村閣下這樣的行為了。跟蒙匪半斤八兩,你看那蒙匪,最后還不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俗話說和氣生財嘛?!?p> “哈哈哈哈——”聽罷,町野虛偽地笑了起來,“傅長官說話真是有意思?!?p> 傅雨祁笑而不答,全然不顧身后沈挽箏那青紅不定的神情。
一字一句,她聽得真真切切,雖無意外之色,卻微微生了窘迫。
兩人客套交談后,只見傅雨祁便與町野同乘一輛車絕塵而去。
獨獨忘記了沈挽箏的存在,此刻她驚魂未定,更不敢久留,兀自匆忙回了家。
頓時,涌出的幾分暖意須臾蕩然無存。
吳媽見她冷著臉,自然不敢撞槍口,收拾了屋子就下去了。
誰知沈挽箏從房中摸出瓶紅酒來,倒騰半晌開了木塞,取杯斟滿,小抿一口。
她坐在光滑的地板上,是被太陽曬得溫溫熱的。伸手將頭花卸下,滿頭烏發(fā)灑落腰間,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挽過簪子了。
憶起前塵往事,心下五味陳雜,閑尋氣惱,不覺飲下大半。
她本不勝酒力,不多時,便軟軟地倒在床榻之上。
一把青絲拖在枕邊,那雙頰是酡紅的,瞳眸迷著水霧,隱隱有一行清淚流下,她沒有拭去,依舊闔目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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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林姒珺鬧著要走,傅雨祁亦不愿落下拋棄糟糠之名,隨即好生在府里呆了幾日。
好說歪說林姒珺消停了些,沈挽箏又被人挾持了去。
里外皆不盡人意,傅雨祁未免心中煩悶。
雖然這會子沈挽箏安全了,但在權衡利弊之下,他決定親自登門拜訪滿鐵社長。
借機強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與日本的合作關系,意在和平互利。
既然日方想利用他控制煙陽,反之,他何嘗不想從日本手中得到先進的軍械以及技術。
畢竟建立強有力的軍隊才能成就他更大的野心。
指甲花間,點點微光互相交錯,掩蓋若隱若現(xiàn)的夕陽畫。寄予時光的記憶,收回孤獨的剪影,再細看,是暮色漸漸吞噬了天際。
林姒珺一面替兒子盥手一面問道:“他出去了?”
梅姨回道:“是的,夫人?!?p> “為救那個姑娘,他要大動干戈?”
“……這,我可不能亂猜,”梅姨小心窺察她的辭色,“您去歇著,我?guī)∩贍敵鋈ネ鏁??!?p> “不了,我這就收拾了嫁妝領著其琛回老家。”林姒珺垂下眉睫,“權當散心吧?!?p> 梅姨急急開口:“夫人,你這一去,豈不是替旁人騰了位置出來!”
林姒珺冷笑一聲:“我不圖這虛有其表的位置,人活著還不能離了男人不成?”
梅姨苦口婆心地勸道:“是我嘴快,瞎說罷了,夫人不要動氣,你素來聰穎過人,男人哪有不朝三暮四的,忍忍就算了!”
“別說了,我去意已決,與其看著他一房接一房地娶回家中,不如眼不見為凈。”林姒珺咬牙說完,心中一片悲涼,彌漫至全身,發(fā)著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