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晌時分,沈夫人不舍辭別,再三囑咐沈挽箏萬事留心眼,一面抹淚一面離去了。
沈挽箏送至門口,連把傘也沒撐,正往回走,紛紛零亂的雪珠子卷起來些寒意,落在她那黑綢緞似的頭發(fā)上,眉眼間也攜了飛絮。
她忽然伸出手去,攤開溫暖的掌心,千朵萬朵雪花,輕悠悠地融化了。
“哎喲,夫人,快吃些熱茶暖暖身子,仔細(xì)生病了!”吳媽不知沈挽箏什么時候出的屋子,見她滿身是雪,忙上去替她脫下大氅,奉了茶過來。
“這是桂圓湯?”沈挽箏輕輕抿了一口,雙眸紅腫未褪,眼皮沉甸甸的,越發(fā)餳澀。
吳媽笑道:“是了,素玉那丫頭煮的?!?p> 沈挽箏嗯了一聲,半晌又道:“爺回來了?”
“喲,這我可不知,素玉,她呀,肯定知道?!?p> 吳媽沒頭沒腦地提及素玉,像是話里有話。
沈挽箏不由抬起頭來,秀眉微微一挑。
難不成那丫頭對傅雨祁的行蹤了如指掌,溫城之行就發(fā)現(xiàn)素玉并不是個討巧的侍女,如今變本加厲,仗著略有姿色,竟別有用心。
手邊這碗桂圓湯指不定還是專門為傅雨祁煮的,吳媽瞧得分明,這會子使眼色警醒沈挽箏呢。
沈挽箏思潮澎湃,心下本就煩亂,繼而無端生出幾分惱意。
她將勺子重重往碗里一放,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窗外,無暇顧及素玉如何折騰,獨(dú)獨(dú)惦記著沈家,自然是十分矛盾的。
挽恒的事,若是求傅雨祁幫忙,他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定然不肯出手的。
越想越心焦,有些坐立不安。
吳媽見了以為她惱怒素玉,正要開口勸她,便聽見素玉諂媚的聲音傳來。
“爺回來了呀,夫人還歇著呢?!?p> 沈挽箏嗤笑一聲,既然這樣費(fèi)盡心計爭榮爭貴,倒不如尋個機(jī)會成全了素玉,興許那丫頭還能感念著恩惠,將那日撞見的事兒守口如瓶了,省得成天擔(dān)心東窗事發(fā)。
腳步聲緩緩而至,沈挽箏也不起身,偏過頭去,入目處是傅雨祁清俊沉郁的臉。
因天寒地凍,他那高挺的鼻子微微發(fā)紅。
還未說話,素玉就跟了進(jìn)來,站在炕沿邊,捧著茶盤,盤內(nèi)一碗熱氣氤氳的桂圓湯。
“爺,請用茶?!?p> 傅雨祁睨了素玉一眼,沒有接茶:“什么玩意兒,換個來,不愛吃這些亂七八糟的?!?p> “我去換,”沈挽箏忽而笑了起來,一把奪過盤子,有意給素玉制造機(jī)會,“爺,想吃什么茶,我知道?!?p> 傅雨祁見她執(zhí)意要去,便由了她。
轉(zhuǎn)瞬間,目光定格在素玉身上,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盤子被奪走,素玉哪里愿意,一并跟著沈挽箏出了門,方到外間,聽傅雨祁問話,忙回身:“我叫素玉,素凈的素,玉蘭花的玉?!?p> 兩人之間隔了一扇門。
他只微微頷首,未再言語。
素玉立在原地,默候指示,時不時悄悄抬頭打量他。雖房間光線黯然,卻更襯得他一張俊顏輪廓分明。
過了一小會,沈挽箏折返回來,笑道:“你們倆說話為何一個站外面,一個站里面?”
素玉雙頰通紅,說道:“夫人和吳媽都不在,我正想幫夫人煮茶?!?p> 沈挽箏道:“正是不在才好呢?!?p> 這一剎那,傅雨祁沒有任何情緒的眼底,卒然閃過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