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事發(fā)過后沒多時,木村浩至便親自打了電話給傅雨祁,態(tài)度是以人換利益,若想釋放沈挽恒必須承認日方在東北修筑鐵路的權利。
沈挽恒這一出暗殺鬧劇,既和革命黨牽扯又讓日方抓到了把柄,害他在日方以及袁世凱跟前兩頭不是人。
一碗茶吃下去,猶如火上澆油,灼得他咽喉不順暢,只差氣得倒仰。蓋碗咣當一聲擲在地上,他臉陰沉得像潑了墨汁。
-
軍署到巡警局距離有些遠,下了車,傅雨祁已極快地恢復了往日的鎮(zhèn)定。望見他走來,方才打電話的巡警堆疊起了笑容:“傅師長……”
傅雨祁沒什么耐心寒暄,徑直從那人跟前走過,“他人呢?”
巡警訕訕地領他去了拷問室。
見沈挽恒,傅雨祁冷冷道:“媽了個巴子的,活膩味了?!?p> 沈挽恒自知闖下大禍,眼中一片悔恨之色,“我……想得太簡單了?!?p> 傅雨祁問道:“誰指使你的?”
沈挽恒頭越低越狠,牙齒縫里蹦出一句,“自愿的……”
傅雨祁極力扼制怒火,“自愿的?參加革命黨,還敢招惹日本人,我看你是當我死了?”
沉默良久,沈挽恒忽然轉了話鋒,“我姐還好嗎?”
提及沈挽箏,他語氣不由自主地緩和了幾分,“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個兒的命?!?p> “不要告訴我姐,我出事了,她會擔心……”
“你既如此為人著想,何必生事?”傅雨祁壓低聲音,“你知道那瑞親王就是日本人的傀儡,一旦日方以此作為借口挑起戰(zhàn)爭,叫我將來如何面對同胞?你竟是糊涂至此!”
沈挽恒似下了極大的決心,揚起臉,“姐夫,這是我第一次叫你,也是最后一次,照顧好我姐?!?p> 說罷,沈挽恒對著傅雨祁恭敬地鞠躬,趁著這個空擋兒,就勢從他腰間抽出佩槍。
動作是相當迅速的,傅雨祁阻止不及,僵在原地,問道:“你想干什么?”
“姐夫,我說過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連累你們大家。”
只聽“咔擦”一聲,沈挽恒打開了保險,槍口毅然決然對準了頭部。
傅雨祁吼道:“放下槍,我自有辦法跟日本人周旋——”
砰——
一語未了,只是無濟于事,沉悶的槍聲霍然響起,沈挽恒應聲倒下。一股溫熱的紅色,順著臉龐流下來,染紅了衣襟,像是綴出大片殷紅的花,涂在地上,滲透進眼睛一般,刺得生疼。
隨著年輕的生命消逝,巡警烏泱泱地涌了進來。
傅雨祁心底激起千層浪,陷入了一陣眩暈,他沒有料到沈挽恒竟然開槍自盡。生命的瞬息萬變,適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此刻卻殞落沒了氣息。
那子彈仿佛沖擊到了他身上,頭一次覺得這樣的無能為力。
什么日本人,什么鐵路權,統(tǒng)統(tǒng)是家仇國恨,飛快在腦中閃過,他眼睛紅得駭人。
面對巡警的質疑,他丟下一句話:“人已經處理了,傅某還得善后,恕不奉陪?!?p> 很快,便有記者混進來拍了照片,必是明日的頭條,一副得意洋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