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孕婦微微躬身，幾乎是本能地想要保護孩子。
在無法形容的巨痛之下，面上肌肉收縮抽搐，一張臉扭曲得失了控。
兩只瘦弱的手，長滿了繭子，被箍在手銬中，顫抖著，痙攣著，像離開水的魚兒，正極力朝著一個有水的小房子掙扎。
水是溫暖的，孕育著小生命，就快瓜熟蒂落了。
撕拉——
是精密的手術(shù)刀翻攪血肉的微響。
沈挽箏死命地錘著玻璃，又沖到門邊，可是那門已經(jīng)被關(guān)嚴了。
模糊的視線里，孕婦的臉、脖子一直延伸至胸口的血管紅漲起來，仿佛快要迸裂開。
武藤少佐發(fā)現(xiàn)取出嬰兒需要技術(shù)，這座充滿水的小房子并不是劃拉一刀那么容易。
因為宮肌肉、腹膜、腹壁一共有七層。
于是，他開始認真地觀察女人的身體結(jié)構(gòu)，不時與身邊的助理交流。
孕婦的腹腔像個被打開的箱子，里邊的血東蹦西竄，以至于武藤少佐白色的手套沾滿了鮮血。
血越來越多，身邊的助理們用上了紗布和止血鉗，這樣孕婦在短時間內(nèi)就不會休克、死亡。
透明的西洋玻璃像基督教堂的窗子，手術(shù)臺鋪展的無菌布如同祭臺上的一塊白葛布。
這時，武藤少佐又想到了什么，招手叫來了他的兵士。
他們面帶涎笑，袴子上支起了小帳篷，指著祭品學習性知識。
“好了，沈醫(yī)生，接下來的手術(shù)便交給你了?！?p> 冷酷無情的聲音，順著天花板安裝的擴音器爬進了沈挽箏的耳朵。
這一瞬，沈挽箏整個人像跌進了黑色的漩渦，被抽盡了最后一絲的力氣。
直到武藤少佐來到她跟前，她撲過去，臉幾乎貼在他烏亮的皮靴上央求著，痛哭起來。
沈挽箏道：“可不可以放過她，求求你放過她，我什么都答應你?！?p> 這雙靴子的主人將她一拽而起，滾燙的淚水落在他手心，不值錢。
他搖頭，笑道：“你不要三番五次挑戰(zhàn)我的耐性，若這樣的小任務你都完成不了，你拿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從沒想過要保住性命?！?p> “選吧，是你去將嬰兒剖出來，還是我的兵士用刺刀挑？”
她渾身被汗?jié)裢噶耍澳銡⒘宋野伞！?p> 他揚聲大笑，一把拽住她的頭發(fā)，拿手術(shù)刀抵在她喉間，“你以為刀子一捅，輕而易舉地就結(jié)束生命了？錯了。”
武藤少佐指了指那群望著她的兵士，“他們會糟蹋你的身體，弄臟你的靈魂，最后注入細菌丟進骯臟的臭水溝，毒害你愛的同胞?！?p> “你卑鄙下流！”
“謝謝沈醫(yī)生的夸獎。”
……
沈挽箏凈手消毒，穿上隔離衣，怎么也料不到第一場手術(shù)是這樣的情形。
她握著手術(shù)刀，目光偏了偏：孕婦臉色蒼白如紙，瞳仁發(fā)散。
此刻羊水已破，打開腹腔也有一小段時間了，防止附近的內(nèi)臟破裂感染，眼下只能盡快手術(shù)，進行縫合。
眾目睽睽，都是日本人，恐怕尋不到機會替孕婦打麻藥……
念頭飛快轉(zhuǎn)過，沈挽箏吸一口氣，盡量使自己鎮(zhèn)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