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出劍,一邊淡淡地道“先生的意思,只出三指就能勝我,未免太自恃放曠了。”
他原以為這突如其來的凌空一擊,空空兒想躲也定然不容易,更何況,夢星魂突然出手是空空兒絕沒有想到的。
空空兒卻似乎依然成竹在胸,他不躲不閃,不擋不避,一動不動,就像個木樁子似的站在那里。空空兒臉色平靜,依舊只伸出三根指頭“只用三招,而且有聲明在先,三招不能取勝,就算我敗了?!?p> 三招!
當(dāng)然是三招!
他當(dāng)然絕不會比夢星魂多用一招,這點無論誰都可以想得到,但空空兒自己卻無法想像。
初晨的天也在發(fā)生著變化。
仿佛一瞬間,滿天初陽忽然消失,整個天迅速暗下來,黑暗的夜色,忽然籠罩大地,星光還沒有升起,月亮還沒有升起,在夜色中看來,空空兒就像來自地獄,來拘人魂魄的鬼差。
他的臉色冷漠如幽靈,他們的目光也詭異如幽靈。但他那十根劍指,卻亮如月華,亮如厲電。
夢星魂橫持著雙刀,跨步上前,真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勢頭。二人距離六尺,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有五六尺。
雖然空空兒昔年縱橫江湖,但夢星魂偏居隱士,若不是夢一秋身死碧月山莊覆滅,恐怕夢星魂一輩子都不會出山的。
江湖中,人們只聽說過夢一秋,卻從未有人知道夢星魂。都說夢一秋的‘暴雨梨花六月雪’擲暗器手法天下第一,卻很少有人知道,夢星魂的‘暴雪梨花六月雪’更在夢一秋之上。
當(dāng)年夢一秋忌憚之人只有一個唐曉,連邪影唐宗他都不放在眼里,但邪影唐宗名聲之大卻遠(yuǎn)超此二人,為的什么?
不正是尊重邪影唐宗自身努力?一個盲人,能將暗器功夫練到他那個境界,以實屬不易。
但毋庸置疑,唐曉的暗器功夫才是唐門真正的第一。如若不然,邪影唐宗也不會因為上位而毒殺唐曉了。
可如今……
現(xiàn)在與他交手的這人,居然準(zhǔn)備只用三招。
唐柔的身子若還能動,一定早己跳了起來。
縱然唐曉復(fù)生,也絕不敢說能在三招中擊敗他的。
就連三百招都很難。
能不敗已不容易。
夢星魂看著空空兒,她實在想看看這人是不是真的瘋了。
可空空兒的臉上卻無比自信。難不成,他真的以瘋了?
他也在看著夢星魂,兩個人非但沒有發(fā)怒,反而突然冷靜下來。
夢星魂冷冷道“我的劍長只七寸,你的劍指卻還更短?!?p> 空空兒道“你以長擊短,以強(qiáng)制險,以為我們根本就很難近你的身?”
夢星魂道“你自以為縱然不勝,至少已先立于不敗之地。”
空空兒道“所以你才故意激怒我?”
夢星魂道“你既然只用三招,以我的身份,當(dāng)然也不能多用一招?!?p> 空空兒道“你是否還認(rèn)為我絕對無法在三招內(nèi)擊敗你。”
夢星魂卻不言語了。
但有時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于是,空空兒接著道“可是你錯了?!?p> 夢星魂靜靜地聽著,等著他說下去,空空兒又問道“你知不知道劍術(shù)練到最高峰時,就能以氣馭劍,取人首級于百步之外。這一境界稱為以氣馭劍。”
以氣馭劍!
聽到這四個字,夢星魂的臉色也不禁變了。
顧名思義,以氣馭劍則是通過氣操縱劍凌空飛行。
在夢星魂的記憶里,天下專修劍道的武者中似乎還沒有誰能真正以氣馭劍。即便強(qiáng)如獨孤行這樣的劍神,也從未聽說過他曾以氣馭劍。但并不排除那樣的可能,雖說以氣馭劍聽著玄乎,凡俗即便劍法再高,最多不過人劍合一。
功力一般者,十步之內(nèi)殺敵;功力高深者飛劍千里取人首級。
這千里取人首級無不是馭劍的一種,照此說,那‘飛絕劍’子房莫不就是以氣馭劍嘍?
若當(dāng)真如此,那劍神之名,又豈會單單給了獨孤行?
這一點,夢星魂深信不疑。按照他的想法,飛絕劍子房可飛劍百里,若說獨孤行不懂以氣馭劍,恐怕劍神之名早易主了。
他初聽空空兒的說法,還有些不信,此刻一想到這里,便更加深信不疑。
倘若獨孤行可以以氣馭劍,那無疑空空兒也可以做到。畢竟能夠被稱為無劍劍仙的老頭,曾是唯一一位于大都之巔決戰(zhàn)劍神不敗的強(qiáng)者。
如此一來,夢星魂便更加沒了把握。
但猜測仍是猜測,即便這猜測無比接近真實。
一切的結(jié)果還需要親自驗證。
人性大抵如此,通常都是試一試才肯罷休,夢星魂如此,唐柔如此,唐峰亦如此,所謂不見棺材不落淚,實在凄涼無比了。
第一指劍光如同一只肉眼可見的幽靈,一道劍光劃過,靈動如斜陽初霽,直刺夢星魂。
夢星魂雙刀交錯胸前,雙刀出,與劍光碰撞,本來初陽的天,登時大亮,如同正午時分耀陽般璀璨。但那光華卻無絲毫溫度。
夢星魂雙刀被劍氣震蕩的倒著飛回,一柄刀轉(zhuǎn)著他頭頂而來,夢星魂雙手一綽,左手護(hù)頭,右手瞅準(zhǔn)機(jī)會,抓住飛刀的刀柄,用力一壓,整個飛刀便被夢星魂重力壓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另一柄飛刀也到了。原本襲擊夢星魂胸口譚中穴,被他這一矮身,直接刺向夢星魂面門,他眼前只見一道光閃過,來不及細(xì)想,隨手抄起飛刀擋了上去,只聽‘錚——’的一聲,兩股巨力相互碰撞,夢星魂還未站定,整個身子便被彈得凌空飛起半丈,朝后倒沖出去。
“好大氣力!”夢星魂持單刀的手一陣劇痛,麻癢感瞬間席卷全身,讓夢星魂都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他虎口崩裂,血不斷在外流,整只手又疼又癢,幾乎沒了知覺,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以被鮮血浸染,稍微有點溫度的刀柄。
只要這刀柄還在,夢星魂就自信自己還沒輸。
但此刻,即便沒輸,也依然不能繼續(xù)戰(zhàn)斗了。
其實,他又何嘗不清楚,在第一指過后,自己就以絕無聲的可能。即便最后勉強(qiáng)與空空兒戰(zhàn)平,為了遵守約定,他也不能手刃唐柔。
這一事實對夢星魂而言,是最無奈的結(jié)果。
他計劃這陰謀以近二十年,如今難道就真要前功盡棄?
他忽然笑了起來,夢星魂的情緒始終很平靜,他的笑也絕不只一種,他高興時會笑,傷心時會笑,悲痛時會笑,殺人時也會笑。
這就是夢星魂,他一切的情緒都容在笑中,這是否說明了,他本就是個凄涼之人,為了掩藏自己的情緒,只能無奈的用笑來掩蓋。這樣的人,無非也是絕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