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相(2)
幾個小孩子喝著喝著,似乎是忘記了讓我再展歌喉的事情,我定定的看著我剛才站著的位置,殷紅的燈籠將廊柱染成血色,像是一根根的血管一樣,纏繞著午夜時分的雙鶴客棧,剩下的人應該是已經(jīng)入睡了,我示意他們小點聲,他們也懂事的分貝縮小了。開始說起悄悄話來。
“對了,哥你是一個人來大理玩嘛!”那個鴨舌帽最是活潑,搶先開口和我搭上話來。
我點點頭,接過他遞來的啤酒。
“難不成你是失戀了來這療傷哈?”剛才拍視頻的小姑娘接上了話茬,一臉八卦的看著我。
“那個,我其實是來出差的??!”我尷尬的笑了笑,已經(jīng)有兩三年沒談戀愛了,哪有什么失戀的一說。
小女孩撅著嘴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我看得出她的眼神里寫著一行字——原來是來找一夜情的呀。
我的酒意已經(jīng)完全醒了,也沒有多解釋什么。
“漫漫長夜,無心睡眠,哈哈哈,我給你們說一個故事。”突然有一個有一點公鴨嗓的女孩開口了。
幾個人同時轉頭面向她,她順手放下手里的可樂,臉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呃,不要在說什么恐怖的故事了啊,大半夜的。”那個拍視頻的小姑娘趕忙懟了一句。
那個公鴨嗓皺皺眉頭,突然回答道:“哥,我問你個問題,你最近是不是遇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我一下子被這個問題將所有注意力揪了過去,我暗自一驚——莫非是傳說中的小神棍么這是?
我沒有回答,只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她。
“哥哥,你別聽她瞎說,她可是出了名的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迸囊曨l的姑娘趕忙打斷了我們之間的眼神交流。
“切,哥,你說你說。”公鴨嗓依舊不依不饒的。
“什么叫做不干凈的東西啊?”我故作惘然。
“這個啊,有很多種,比如說鬼啊什么的。”公鴨嗓的眼神完全鎖定了我。
“這還真沒有啊?!蔽彝蝗幌氲阶蛲淼膲?,夢里發(fā)生什么都應該是不足為奇的,理論上應該不算是她所說的臟東西吧。
“那就奇怪了?!惫喩び悬c失望,低下頭去又琢磨起來,然后她又一下次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的瞳孔瞬間就放大了,我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一下子從她眼神中向我涌來。
“你說你是一個人,但是你剛才在院子里停車的時候,我明明看到你的車里,還有一個人?!惫喩ふf著,左手一下子指向停在不遠處的車,眾人都是一驚,順著她的手的方向看了過去,我也本能的趕忙轉過頭。
黑色的轎車蹲在一顆樹底下,引擎蓋上還落了一層細細的從樹枝上吹下來的雪花。一時間,幾個人都一下子向彼此靠過去,大有要馬上抱成團的樣子。而聽到這話的我,瞬間就想到了昨晚的那個女人。
在我摔下去的一瞬間,她似乎化成了一縷青煙,飄向了我的眼睛。難道,我以為我離開了那個房子,就是離開了那些在房子里的奇怪的東西,其實我已經(jīng)將他們隨身攜帶了?
“你看得見?”我盯著空空如也的車,轉過頭望向那個公鴨嗓。
還沒等她回答,其他的人都是撥浪鼓一樣,連著點頭。
我繼續(xù)一副詫異的表情:“不對啊,那種東西長啥樣啊,我怎么沒見到?”我繼續(xù)發(fā)問。
“其實我也只能是看見,我沒法確定是什么東西,也沒法看清楚是什么樣子,我只可以看到有,但是具體我沒法說。”公鴨嗓看到我處變不驚,立馬解釋著。
“那你以前看到過什么?”我完全將身體對著公鴨嗓。
“她看到過我們學校自殺的老師!”那個拍視頻的姑娘搶著說。
“哦?”我這下更詫異了,如果說真的能在不是夢里的情況下看到這些所謂的靈體的話,那當真我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可能要在某一方面被全盤否定了。
至少,從小打到,馬克思列寧主義教導我,世界上是不存在意識可以獨立生存的這事兒。
這也是為啥我住在那個房間里,可是我不會搬出來的原因,因為我相信,至少有一天,那些我剛住進去時候奇怪的現(xiàn)象,我總會找到解釋的方法。
“我們老師可能是工作壓力大,或者是家里不和睦的原因吧,本來是給我們做班主任,但是大學的班主任你懂的,就是所謂的生活老師嘛!一大堆學生的屁事兒就弄的她一天到晚都忙的要死,有一次還在我們學校和他老公炒的很兇呢,然后上個月七號,她自殺了,而且是在自己家里開煤氣的。牛逼的是,并不是她一個人死了啊,而是全家都死了呢,有兩個孩子,他老公,還有她婆婆?!惫喩ら_始大侃特侃了,仿佛她就在現(xiàn)場一樣。
“沒聽說過啊,這么大的事情,沒在什么新聞看到過呀!”我有點不置可否,小丫頭的話要挑著聽。
可是還沒等我繼續(xù)反駁,其他幾個學生就忍不住了。
“真的,一點都不騙人!”鴨舌帽帶頭大聲道說,然后感覺自己聲音應該是太大了,忙捂了一下嘴。
“你們是哪個學校的?”我還是不知道這些小孩子是不是故意在夜晚說這些事情找刺激。
“就民院啊,昆明,建設路上。”拍視頻的姑娘接過話題回答。
“那你是怎么看見她的?”我轉向公鴨嗓。
“其實,我想說,剛才,我看到你在二樓的時候。”公鴨嗓突然停下來,看了我一樣,又緊張的轉向我剛才站的二樓扶手處。
我的心里一陣發(fā)毛,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向二樓的地方。
“她在這里?”公鴨嗓半天不說話,大家都焦急的等著,其他人甚至都已經(jīng)站起來面向二樓的位置。只有我和她,此刻圍繞著石凳,面對面。
公鴨嗓低下頭,嘴角咧起來,嘻嘻嘻的笑著,笑聲幽怨,然后慢慢的,她有一次抬起頭來。
“我就在你頭上啊~”公鴨嗓此刻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另一張臉!
她,她,她是昨晚那個女人的臉!
我渾身戰(zhàn)栗,一下子從石凳上跌坐到地下。其他人還在望著二樓的位置,那個鴨舌帽男生似乎是感受到了動靜,趕忙轉過身,卻發(fā)現(xiàn)我一臉狼藉的坐在地上。他又趕忙看向坐在我對面的公鴨嗓。
“哥,你咋了?”鴨舌帽趕忙扶住了我。我顫微微的從地上站起身來,此時,其他人都轉了過來。
我親眼看著公鴨嗓的臉上,似乎是重疊著一張臉一樣,慢慢的從上面消散開,那張臉慘白無比,面無表情,就那么冷冷的對我說出了那幾個字。而此時的公鴨嗓,起初滿臉疑惑,之后一下子噗嗤笑出聲來。
“哥哥,你膽子也太小了吧?”她開始肆無忌憚的笑著,我被她的笑聲完全弄懵了。
大家都笑了,只有我一個人,愣愣的站著。
“哈哈哈,后來我和我的室友就一起跑出了宿舍,然后把事兒說給我們樓管阿姨,樓管阿姨都比你膽子大啊,還專門拿著手電筒在我們宿舍的廁所找了半天?!惫喩だ^續(xù)說。
“你們宿舍?你不是說我你剛才,就在我,頭上嗎?”我有點口齒不清的問。
這下輪到公鴨嗓疑惑了,她看了我半天,吐出幾個字:“我們宿舍的廁所里有一大堆冥幣,什么時候跑到你頭上了?”
——我頓時明白了,我剛才聽到的不是公鴨嗓,是那副女相的聲音!
我顫顫巍巍的直起身子,干笑了兩聲,沒有把剛才的事情講出來,轉身回到了二樓。
進門之前,我望著樓下的那群學生,他們似乎更來勁兒了,完全沒有理會我的離開,繼續(xù)興高采烈的說著。
我打開門,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想了想剛才視頻里奇怪的我,猶豫了許久,慢慢的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轉向自拍,緩緩的舉到我的面前。
鏡頭里的我,對著鏡頭外的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