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山,金陽洞。
“慈航道友不在西方修習(xí)舍利大法,怎有空來貧道的金陽洞?”
洞中兩蒲團(tuán)上各坐一人,中間一座茶臺,上面擺放著兩杯香茗。
一人正是剛剛從八寶云光洞出來的慈航大士,另一人相對而坐,身穿大紅袍,自然是此間主人——陸壓道人了。
不同于在度厄真人面前的淡定與強(qiáng)勢,面對陸壓道人的問話,慈航大士顯得極為恭敬。
“道兄說的是哪里話,封神一戰(zhàn),慈航得道兄頗多照顧,才免受了許多傷苦,今日特意來貴府拜見問候一二。”
陸壓道人神秘莫測,修為乃是準(zhǔn)圣大能,又有斬仙飛刀與釘頭七箭書傍身,別說是他了,就是如今步入準(zhǔn)圣中期的燃燈佛主也不得不慎重以對。
“哦?”
陸壓似笑非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道友已然看過陸壓,也該回去了吧。”
“這……”慈航為之一噎。
拜托,拜見、問候只是客套話,怎么就當(dāng)真了呢?還有,作為主人家,客人才說一句話就端茶送客未免也太……
“哈哈哈……”
陸壓大笑,“開玩笑的,許久不見,貧道開個小小玩笑道友不介意吧?!?p> 慈航聞言俊美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苦笑,“多年未見,想不到道兄還是這么的……額,不拘小節(jié)啊。”
“嘿嘿……”
玩笑過去,陸壓上下打量了一番慈航大士,口中嘖嘖稱贊,“厲害啊厲害,今日觀道友一身法力渾圓,運(yùn)轉(zhuǎn)間比之昔日更流暢許多,看來道友真是找對了路子。只不過……”
說到這里,他突然閉口不言,臉上略帶一絲尷尬。
慈航聽見陸壓的點(diǎn)評心中極為震驚,這陸壓道人才是真正的了不得,如此細(xì)微差別他竟然三兩眼就發(fā)現(xiàn)端倪……不枉自己今日前來走這一遭。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淡淡問道:“哦?只不過如何?道兄但說無妨!”
陸壓盯著他,眼中是說不出來的惋惜,他嘆息一聲,道:“可惜啊,道友法力圓融,但元神舍利似乎缺乏余力,若想再攀高峰,難!難!難!”
他一連說了三個“難”字,每說一個慈航臉色就難看一分,到最后,陰沉的都快滴出血來。
洞中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
半晌,慈航臉色稍霽,輕笑一聲,“也不是沒有辦法,大不了重入輪回走一遭,禍患不藥自解。”
陸壓聞言面容一肅,比了個大拇指,“道友有大智慧、大勇氣、大毅力,吾不如也?!?p> 他將面前茶盞一推,“來,不開心的事情不說了,道友,請喝茶。這可是西王母所贈極品瑤池云霧茶,飲之如飄飄若仙,即便是對你我這等修為也大有好處。”
慈航大士驚“哦”了一聲,這種仙茶,他也只是聽聞,無緣品嘗,此次倒有口福了。
“好茶,好茶!”
品了一口,確實如陸壓所說,慈航贊不絕口,只是口中略有些遺憾,“茶是好茶,可貧僧卻更加喜歡道兄的‘五味茶’,品之如品人生五味,個中滋味,貧僧每每想起都覺回味無窮?!?p> “哈哈!”陸壓笑罵一句,“你啊你,這句話擺明了就是要訛貧道的五味茶啊!唉,貧道怕了你了……吶,這是二兩,道友每次飲用放入五片即可?!?p> 他頗有些肉痛的掏出一盒茶葉,正是他特有的五味茶。
慈航大喜,急忙道謝收下。
“呵呵,貧僧收下道兄大禮,卻也想回贈道兄一件……不知道兄可有意做我佛門一方佛主?”
這個時候,慈航終于顯露來意,而陸壓也似乎早有預(yù)料,臉上浮現(xiàn)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佛主嘛,倒是算了,貧道無意于此……”見慈航面色一變,陸壓抬手壓下他即將說出的勸說,接著說道:“不過,貧道可將大日道友送入佛門,不知道友可否不吝一個佛位呢?”
在他身上金光一冒,一道金色身影從他泥丸宮中躍出,站立地上,向著陸壓和慈航一一見過。
“貧道大日見過本尊……慈航道友有禮?!?p> “準(zhǔn)圣分身!”慈航瞳孔微微一縮,眼中滿是憧憬和羨慕,還有一絲絲的遺憾。
“阿彌陀佛,貧僧見過道兄?!彼桓业÷?,上前見禮道。
“道友,你我一體,不必多禮。”陸壓在一旁笑呵呵說道,然后看向慈航,“如何?”
慈航眉頭微皺,神思不屬,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在與人隔空溝通,過了一會兒,他才眼帶喜色的上前恭賀道:“阿彌陀佛!恭喜大日道兄,我佛方才說了,道兄的加入我佛歡迎之至,從今日起,道兄就是‘大日如來’佛了?!?p> “阿彌陀佛!”
金色身影大日如來同樣道了一聲佛號,然后身形一陣變幻,周身金色火焰升騰,頭上三千煩惱絲瞬間被煉成虛無。
“太陽真火!”慈航眼神又是一縮,看來這陸壓與金烏一族關(guān)系定然不淺,就算他是金烏十太子也未必不可能!
而且我佛果然沒有看錯,陸壓確實不會拒絕一份佛陀果位,佛門大興,指日可待!
“多謝道兄成全?!贝群接窒蜿憠罕咀鹦辛艘欢Y,歉然說道:“貧僧還須領(lǐng)著大日如來面見我佛,不宜久留,這便告辭了。”
陸壓含笑點(diǎn)頭,目送兩道長虹離去,心里念頭不斷,最后朝東方看了一眼。
而這一切,旁人自然不會知道。
……
一日后,八寶云光洞。
度厄真人望著拜伏在下方,一臉泫然欲泣的曦兒,神色極為復(fù)雜。
“師父,請不要趕曦兒走,曦兒以后會聽您老人家的話,只求師父能留下曦兒在身邊侍奉,盡盡孝道?!?p> 曦兒跪伏在地,苦苦哀求。
度厄真人見狀心里極不好受,他是真心喜愛這個最小的關(guān)門弟子啊,他眼前一陣恍惚,想起了這些年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十幾年前,他在朝歌城內(nèi)見到了這個小小女娃,雖然當(dāng)時天命真主已然出現(xiàn)在西岐,可他還是收下了這個不管是天賦還是性情都甚合他意的大商帝姬。
十年的朝夕相處,看著她從一個女童成長為一個大姑娘,他有一種凡間老父見到女兒長大成人的溫情感,內(nèi)心老懷安慰。
及至大商覆滅在即,他又不忍見她無法得見自己生身父親最后一面,徒留遺憾,更怕她將來會怪自己這個師父,便放他下山,了卻凡塵俗緣。
誰成想她這一去倒是惹來另一場俗緣,害得他連殺了殷志強(qiáng)的心都有了。
這份緣,連曦兒也說不上來,但度厄真人活了不知幾萬年,什么東西沒有見過?他知道有些事恰恰就發(fā)生在不經(jīng)意之間,所謂“于無聲處聽驚雷”,便是如此。
“罷了罷了,小輩的事情就由她們自己去處理吧,這也是對她修行上的考驗?!?p> 想到這里,度厄真人內(nèi)心嘆息一聲,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狠心說道:“曦兒,須知世間之人皆有緣,今日你我緣分已盡,不可強(qiáng)求……”
頓了頓,他繼續(xù)說道:“為師即將封山,你不可留在此處,去吧,去找你自己的路吧,或許到時便能窺得【真我】的意義所在?!?p> 曦兒只是搖首,對自家?guī)煾傅脑挸涠宦劇?p> 她隱隱有種預(yù)感,只要自己一走,很可能這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師父了。
“唉,癡兒……”
手上一揮,三片楊柳葉落入曦兒手中,度厄真人交待道:“若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拿一片去找到楊柳葉主人,叫聲師伯,他會替你解決。”
曦兒還沒看清手中楊柳葉,度厄真人拂塵一掃,曦兒便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不由己的飄飛起來,往東邊方向飛走。
“師父……”
她凄聲呼喚,然而轉(zhuǎn)眼便淹沒在云層中。
轟隆?。?p> 九鼎鐵剎山傳來一陣陣巨響,煙塵彌漫下只看見一道身影騰空,朝西方飛去。
……
山澗中,一人一鳥兩道身影上下翻飛。
殷志強(qiáng)浮空飛行,氣急敗壞喊道:“吉吉,你這只死鳥,有種就別跑,仗著飛行速度快算什么本事?”
“嘿嘿!”飛在前面的吉吉還有余暇回頭,“小強(qiáng)哥,咱可比不了你,你身體早就被三種異火淬煉的無堅不摧,比我這天地靈獸還要妖孽,更是練氣、練體同修,咱除了境界比你高點(diǎn),速度比你快點(diǎn),正面對決就是找虐!你讓咱不跑?呵呵噠……”
嘿,咱又不傻。飛行速度快算什么本事?速度快就是本事!
誰讓咱是天地靈獸——雷火鳥呢。
“你這樣一直跑,可起不到切磋鍛煉的作用?!币笾緩?qiáng)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溫言相勸道。
“那也比被你虐強(qiáng)?!奔^也不回道。
說來傷心,堂堂天地靈獸肉搏竟然打不過比自己還要低一個境界的人,說出去,丟人吶!
“好哇,油鹽不進(jìn)是吧,看我大日精炎……”
“??!小強(qiáng)哥,你賴皮!說好不用神通術(shù)法的,看咱雷火交擊……”
……
好一會兒,兩個家伙灰頭土臉的落下,看見對方狼狽的樣子,相視大笑。
總體來說,殷志強(qiáng)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比較滿意的,肉身力量可以壓著化神初期的天地靈獸打,還有什么不滿意的?雖然境界不如吉吉,術(shù)法比拼上要吃虧,但是一旦他動用大日精炎神通,至少也能抗衡一二。
當(dāng)然,如果吉吉展開速度,他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幾日鍛煉下來總算是初步掌握了大日精炎,是時候去見曦兒了,我們先收拾一下,這樣一副落魄的樣子去見美女可不行?!?p> 一身焦糊破爛裝的殷志強(qiáng)對同樣羽毛焦黑的吉吉說道,清澈的眼眸中滿懷想念和期待。
兩年多未見,曦兒,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