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九月廿一】
距流云莊約二十里地的地方,有一處星辰閣的莊子,名為晴園。
晴園院內(nèi)一處水榭的回廊上,惜不成與花酒月正站在那兒,此處只有他們二人,也不知兩人已經(jīng)站了多久。
突然,惜不成道:“我覺得花兄好像并不在乎流云莊之事。”
花酒月答道:“閣主成竹于胸,何必多此一問?修少主與星辰閣已經(jīng)不是水火敵對,修少主要做的事,星辰閣自然也不會阻礙,而且必要時還定會鼎力相助,又何須在下?lián)?。?p> “花兄說得很對?!毕Р怀赏送胺?,觸目所及處,有流水輕拍睡石,水中游魚嬉戲玩鬧,假山怪石,植被層疊,很是靜謐悠然。
惜不成輕輕一笑,卻是沉聲道:“這有異心而又不能用的人,當然要舍去。修遠云雖比修齊因更難纏,但他沒有野心,他心里只有流云莊。
“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但利益是永遠存在的,星辰閣重選合作之人,也是明智之舉,而修遠云也是個聰明人……不過如今修遠云行事,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p> “什么行事?”九申突然一躍到兩人中間,一手搭上一人的肩膀,“兩位盡說些人聽不懂的話,難不成這事修遠云也參了一腳?”
惜不成道:“九申兄所言不錯?!?p> 九申目光微凝,望向花酒月,花酒月對此不置可否,九申自然明白了:修遠云已經(jīng)開始動手布局,以處理流云莊內(nèi)的“異心”。
隨著九申的到來,風譯安與范識也正向這邊來。
范識先跑了過去:“閣主,那十個東西身份我都弄清楚了。不過真是沒想到,一會會兒時間,那些東西就腐爛了,而且腐爛的太快了,可把我惡心壞了?!?p> 惜不成道:“那真是幸苦范掌事了。”
范識一擺手:“閣主真客氣,只要以后閣主少麻煩我些事,范識就心滿意足了?!?p> “這恐怕是不行的。范掌事,你要知道,能者多勞?!毕Р怀傻?,“那些都是什么人?”
范識也早料到惜不成會如此回答,只一聲長嘆,便又恢復神色。
“‘飛葉劍’鐘徹,‘快劍雙俠’盧氏兄弟,‘手里劍’唐楓霜女俠與她的丈夫葉翡,‘黑豹’韓老大,‘飛燕’邱捕快,張家寨當家張贏,同盛客棧掌柜孫會途,還有青峰山的穆玄子?!?p> 范識一口氣報完所有人后,停了一會兒才又道:“這些人的出招都很快,不論使得什么武器,都以快而出名,不過均莫名其妙地消失無蹤。”
待范識說罷,風譯安便接上去道:“那些彩色蟲子原本是長在西方高原深山之中的,極難尋找。
“它們本是白色的,但飲血后會逐漸蛻皮成彩色,當它們的頭頂長出黑色的眼睛時,便可將它們煉成一種妖蠱。
“我曾經(jīng)在一本奇聞錄上見過,但書上未提半字有關(guān)妖蠱之事,未想它真的存在。
“剛剛我細細看了一遍那些蟲子,如書中所畫極為相似,而且它們即使死了,也帶著一股污穢之氣?!?p> 風譯安說完,惜不成突然出聲問道:“風姑娘,惜某一直不明白,在福臨客棧時,為何你能感知到那些東西在錦繡樓里?”
風譯安面色毫無波瀾:“我生來便對這些氣息極為敏感?!?p> 惜不成一笑:“原來姑娘天生異稟。”
范識聽了,突然晃到風譯安身邊,小聲問道:“那敢問女俠能感覺到哪里財氣福氣比較旺,我好去沾沾喜氣,去去霉運?!?p> 風譯安道:“不能。”
范識聽罷,興奮的眼神頓時暗淡了,他不斷搖頭唉聲嘆氣,然后開始埋怨自己事情太多,嚷著需要休息。
見范識如此形態(tài),其余四人卻不禁暗暗一笑,四人突然覺秋日早晨的陽光很是溫暖,其實今天也算是個不錯的日子。
事情辦完匯報完,范識找了個借口溜了,他剛走不久,就有人來找惜不成,是施東向派來的。
擺放著四十五具尸體的房子里。
四十五具尸體全部被白布覆蓋著,神醫(yī)施東向已經(jīng)一個人一具一具打開了尸體的頭顱。
四十五具尸體全被打開了頭顱,有四十四具尸體的頭顱中都發(fā)現(xiàn)了一條小蟲子,蟲子都還活著,很是惡心。
施東向用鑷子將每條蟲子都捏了出來,隨后扔進裝滿鹽巴的罐子里。
那些蟲子本來很是白白胖胖胖,遇到鹽巴后卻都萎縮了,滲出惡心的白漿,變成了干巴巴的黑色線形的蟲子。
裝滿蟲子的鹽罐子均被放在了火堆里,火堆不時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
火堆旁站著施東向、惜不成、花酒月、風譯安和九申。
施東向已經(jīng)洗完了手,正以白絹擦著額頭的汗水,神情疲憊至極,卻又異常慎重。
“這是神仙蠱。神仙蠱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發(fā)作,當神仙蠱發(fā)作,種了神仙蠱的人便會出現(xiàn)幻象,然后面露笑容,若無解藥,便會在幻象中逐漸被啃食腦袋,慢慢精神失常,且從面部漸至全身不斷抽搐,最終致死。
“施某也是看到那彩色蟲子,然后又想到那些人均是面帶笑意而死,才猛然將這笑與蟲子聯(lián)系起來,這一聯(lián)系,只讓我想到神仙蠱?!?p> 施東向說完,臉色不禁變得更難看了。
“辛苦神醫(yī)了。”惜不成對另外三人道,“我派人查探過錦繡樓,也在這樓的地底挖出了老板與伙計的尸體。
“星辰閣探子查探后來報,這些人當日在流云莊鬧過事后,便分散了,卻又悄悄聚在錦繡樓,看他們都是神仙蠱發(fā)作的樣子,應該都是去求解藥的,只是卻都被殺了,又被掛在了錦繡樓對面的福臨客棧。”
九申雙臂環(huán)于胸前,面帶疑惑道:“這樣猜測確實挺合情理,但是對方為何要等他們蠱蟲發(fā)作時動手,這不是留下線索了嗎?”
“不,依施某之見,這或許是故意留的線索?!?p> 施東向的神情更加凝重,面色也更難看:“因為這蠱蟲是施某的大哥施南回煉制成的,我大哥醉心稀奇古怪的藥理毒理,后來還迷上了煉蠱……
“煉制神仙蠱本來是用來救治癱瘓的人,但誰知出了差錯,等解藥研制好后,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試神仙蠱的那位女子已經(jīng)死了。
“那女子的妹妹聲嘶力竭的罵著大哥,痛斥他以旁門左道之術(shù)救人,就是把病人當作實驗品而已。
“醫(yī)者為救人,怎么容忍自己害人?
“其實那女子是第一個肯將生命托付給大哥的人,但是大哥失敗了,他深受打擊,也燒毀了自己所有的研究記錄,一個人消失了。
“而那女子的妹妹,卻是上藥王谷拜師學藝,她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也終是成了武林醫(yī)仙,但她對她姐姐的死一直怨氣未平,經(jīng)常與施某作對……幸好這些尸體都被帶回星辰閣,未留于流云莊。”
施東向說完,又是一嘆:“希望莊懷秋不要聯(lián)想到神仙蠱?!?p> 惜不成眉頭一皺:“還有這等事?”
“閣主?!笔〇|向突然跪倒一拜,“我將這事說于閣主也是望閣主幫我查清楚。我相信大哥絕不會害人的,我怕……我怕他已遭遇不測?!?p> 惜不成上前將施東向扶起:“神醫(yī)嚴重了,此事我定會暗中派人調(diào)查,請神醫(yī)放心。”
風譯安突然也出聲道:“請神醫(yī)放心,此事我也定會查清楚的?!?p> 施東向一拜:“多謝!”
*
夜幕降臨。
一只貓頭鷹突然飛進來來晴園,惜不成看著貓頭鷹熟悉的背影,眸中染上憂色。
那只貓頭鷹一直飛到了晴園的芳華苑,它轉(zhuǎn)了幾圈后,落在了一扇窗前的的樹枝上。風譯安推開窗戶,看了眼這只貓頭鷹,突然一笑,似是自語,又似是在詢問:“你怎么跑來這里?”
貓頭鷹看見風譯安后,卻又展翅飛走了。風譯安面露疑惑,隨即施展輕功,尾隨而去。
貓頭鷹飛出了晴園,最后停在了一片林子中。
林子里陰風陣陣,寒氣逼人,看上去有些恐怖。
風譯安站在貓頭鷹停下的樹前,靜靜看著從樹后走出的虞紅姬。
虞紅姬此時一改往日裝扮,穿了一身黑衣勁裝,戴著黑色斗笠,她道:“風姑娘,好久不見?!?p> 風譯安道:“好久不見,虞閣主。你這打扮,莫非是偷跑過來的?”
虞紅姬輕笑一聲:“確實,閣主本來不讓我插手此事,而且我又受到封魔索反噬,還未痊愈,也不該來這里。”
“那你偷偷找我是想請我?guī)湍???p> 風譯安的話問完,過了些時間后,才聽虞紅姬輕聲道:“是?!?p> 風譯安拿出一只鈴鐺遞到虞紅姬面前:“這是我當年與錦瑟一起玩時用的鈴鐺,送你了。”
虞紅姬猶豫了一下,但仍接過鈴鐺。
風譯安一笑,道:“既然收了禮物,我們也算是朋友了。錦瑟躲在后面不出來,大概是生我的氣了。你幫我勸勸它,我就幫你的忙,如何?”
虞紅姬透過斗笠的黑紗靜靜看著風譯安,嘴角不禁微揚:“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