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小賭怡情【梳流】
【辛丑年,十月初四】
戚尤文毫無預(yù)兆的死亡,使那些流云莊的謠言傳播得越來越肆意,可是始終沒有查出源頭。
人們得到的消息是,殺手偷襲戚尤文,并破了三春雨刀法。
即使殺手出手有些偏差,被戚尤文躲過了要害,但劍上有劇毒,一種藥王谷醫(yī)仙莊懷秋和星辰閣神醫(yī)施東向都沒有見過的劇毒。
奇怪的劇毒,不知何處來的殺手,讓一部分人的目光又回到了魔教身上。
審司院內(nèi),梳流面色鐵青地坐在臥房里。
武林大會會有很多事發(fā)生,這是他早就清楚的,但如今還沒來什么人,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事。
一個祁山派本來無關(guān)緊要,但后來星辰閣偏又跑出來參一腳。
不過他真是沒想到,曲將重竟會煉那種邪功。
如今戚尤文死了,五行衛(wèi)空了一個位置,不知道是要讓誰頂上去?
還有修遠云,他應(yīng)該也是懷疑修齊因了。
這也是情理之中,自己都懷疑修齊緣的事,更別說修遠云了。
修遠云要是沒懷疑就是個傻子!不配當(dāng)修齊緣的兒子!
他當(dāng)年根本不同意流云莊修齊因當(dāng)武林盟主,甚至于極力反對的。
可是對于御行衙,能管的只有一些,進了御行衙,很多事都是有了約束。
御行衙從來不過問責(zé)任外的事,這是所有人都要遵守的。
在江都府,一手遮天是不需要、也是不被允許的。
但這段時間流云莊這邊出了許多事,而且又因為星辰閣大鬧審司院之事,甚至有人開始懷疑御行衙的公正。
御行衙成立以來,減少了許多武林不必要的紛爭,也化解了許多江湖危機,江湖依舊是武林同道的江湖,御行衙只為維護江湖道義與武林正義而生,從不干涉除了威脅江都府安危外的事,怎么會有私心?!
上次星辰閣大鬧審司院,僅僅是讓御行衙受辱?還是另有所有圖?全奎那天的行為,當(dāng)時只覺得他考慮周全,但事后想來反而有些不對,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想到星辰閣,梳流不禁皺眉。
莊懷秋與施東向向來不對付,如今怎么自己搬到星辰閣的晴園去了?還有那個祁山派方逸游的大弟子尹誠,他怎么也去了晴園?
梳流心中冷笑。
還真是所有關(guān)鍵人物都跑到星辰閣地方去了。
看來這次的事,星辰閣占了很大一部分。
只是不知道惜不成到底要干什么。
不過因為惜不成有意透露的消息,福臨酒樓的慘案至今已是有些端倪了。
青峰山那兒去過了,雖然白云子與“四煞”都在,但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果然,隨后不久他便收到了密信,解了心頭的疑惑。
能知道這種事,又能悄無聲息毫無痕跡送密信來的,很大可能是星辰閣,也就是惜不成。
梳流的眼中不禁染上些陰沉。
惜不成啊惜不成,你到底想做什么?
還有魔教突然的出現(xiàn),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縱?可是不管是什么人,九宮山一定有什么驚天秘密,而且這個秘密或許是他怎么想也猜不到的。
從修齊因出事時他就有所懷疑,后來的魔教,星辰閣……
想及此,梳流不禁突然想起花酒月。
因為他已經(jīng)認(rèn)定,花酒月就是此事的入口。
花酒月的出現(xiàn)太過巧合,他卷入的事,也偏偏都是近些日子發(fā)生的怪事。
花酒月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進了九宮山?
“魔教諸葛”之事也只是流云莊與星辰閣所說,并不能完全信。
這些個名門大派,就是喜歡爭奪一些地位,或者說,他們想要掃除一些障礙。
合作與對立,都只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上罷了。
用九宮山之事,以魔教來做推辭對他們都有利?這是為什么?魔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梳流從未見過魔教的人,或者說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魔教的人。所有的事都是傳聞,不知從哪里來的傳聞。
但九宮山確實是一個險地,江都府曾四次大舉圍攻,均是落敗,最后,修齊緣還死在了九宮山。
梳流覺得事情越來越接近尾聲了,可是又有很強烈的不安。
花酒月似乎與歧途谷很交好。
風(fēng)譯安與九申是歧途谷的人,但他們兩人都是花酒月身邊的人。而且所傳花酒月手中的劍是歧途谷谷主的圣銘。
歧途谷不知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風(fēng)月逢到底是什么人?
南明與江都府的斗爭一直在不斷進行著,明里暗里,誰都未放松過。
難道所有的事都是早就布置好了,一步一步,等著所有人站到畫好的圓圈里,最后一網(wǎng)打盡?
想及此,梳流握在身前的雙手不禁緊攥。
江都府絕對不可以被南明侵占!
梳流往椅子上靠了靠,突然覺得很是疲憊,出事以來自己最擔(dān)心的就是南明了,而如今南明確實又要出手。
如今的南明皇帝司空堯,是個難以對付的人。
八年前新帝即位,司空諭到底給司空堯留了什么樣的棋子,讓司空堯在這短短八年橫掃異己,甚至已經(jīng)威脅到江都府?
重陽節(jié)叛變,朝廷經(jīng)過一次換洗后,局勢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
如今司空堯離開關(guān)城回京洛了,想必關(guān)城也是難逃,或許已是風(fēng)雨將至。
還有沈閑,他到底要干什么?
沈閑是一個無法琢磨的人,即使他看上去是個隨和的人,身上沒有任何會讓別人懷疑的地方,可是偽裝誰不會呢?但自己真的看不出沈閑的偽裝。
這些個事哪個都沒弄清楚,很多事都只是猜測。可是如今只能先依著沈閑。
不過以如今形勢看來,有些事根本不必要御行衙出手。
想及此,梳流覺得心中的不安有些平復(fù),他任自己靠在椅子上。
自從進了御行衙,做了御行衙使者,他無時無刻不在嚴(yán)格對待自己的一言一行。
江湖正義,武林道義,他想守護的無非是這些。
梳流慢慢閉上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滿地的尸體,大雨下了一夜,他躺在地上,躺在血水里。
惡心的血腥味與泥土的腥氣直沖鼻腔,讓他似是忘了身上的疼痛。
后來他被參宿所救,但一直高燒不退,仿佛墜入地獄,受著刀山烈火的煎熬。
醒的時候,參宿告訴他,都結(jié)束了。御行衙已經(jīng)查清了所有的事,但他的腦子里只有那晚躺在血泊里的痛苦與夢魘,其余什么都不記得了。
失去了家,失去了親人,最后回憶也失去了。
梳流靠在椅子上,神情滿是倦累,他覺得眼睛有些脹痛,昏昏沉沉睜不開,不禁伸手覆上雙眼,輕輕揉了揉。
冰涼的手觸到脹痛的眼睛后,眼睛似乎好了許多,但他的思緒仍有些恍惚。
剛才他想著那些理不清的事,居然睡著了,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睡了那么長時間。
外面的天色已黑,屋里也已經(jīng)模糊了。
梳流正想起身去點燭火,燭火突然自己亮了起來。
梳流一驚,所有的倦意頓時消散。
沈閑怡然坐在一側(cè),正悠悠品茶。有兩個穿著普通、長相也普通的人正從燭臺那兒退回沈閑身后。
梳流全身皆是戒備,心中警惕:沈閑居然如此輕易進了審司院,而且不知他在這個地方待了多久。
梳流走到沈閑面前,冷聲道:“沈老板大駕,所為何事?”
沈閑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笑道:“我是生意人,自然是來和使者談筆生意的。”
梳流半信半疑:“沈老板的生意,向來穩(wěn)賺不虧。只是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和沈老板共享收益?!?p> 沈閑面上依舊微笑:“這個生意,自然是雙贏?!?p> 梳流坐回椅子上,他雙眼盯著沈閑,冰冷的聲音毫無起伏:“不知沈老板又想和我談什么生意?”
“這是筆生意,也是個賭局?!鄙蜷e看向梳流的眼睛,語調(diào)輕淡,“但在談這筆生意之前,我想確定使者的膽量與決心?!?p> 梳流細細打量著沈閑,而沈閑依舊是上次見面那番閑適隨和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就是值得信任。
梳流皺眉,移開了目光。
沈閑道:“使者如今還未考慮清楚嗎?”
梳流緩了緩心緒,沉聲靜氣道:“你要賭?”
沈閑神色自若道:“小賭怡情?!?p> 梳流問道:“何為彩頭?”
沈閑道:“江都府?!?p> 梳流冷笑一聲:“確實小賭怡情?!?p> 沈閑悠悠道:“當(dāng)然,大賭傷身。”
許久,靜寂的房間終是響起梳流的聲音。
梳流望著沈閑,決然道:“好!本使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