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姐，您怎么啦？您在想什么呢？”蕓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沒事，只是在想還需要買點什么。”她敷衍的笑了笑，背過身去，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心里不禁滿是對風(fēng)翊的愧疚，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不能陪著風(fēng)翊一起過年會讓他感到失望和孤獨，他落寞期盼的身影出現(xiàn)在腦海里，讓她心里莫名的難受。
“應(yīng)該不需要買什么了，公子的山莊里面什么都有?！笔|梅也一邊四處看看一邊應(yīng)著她的話。
“既然沒有什么需要買的，那我們就走吧，也好早去早回?！彼７篷R車的方向而去，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越來越快。
五點之前就得回王府，這一去一回的就得花不少的時間，還是不要耽擱的好。
可能是因為時間太早的原因，這一路上都很安靜，行駛在鋪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小路上，風(fēng)若見在馬車?yán)锩娲蚱鹆隧铩?p> “從昨日下午睡到現(xiàn)在，真的有那么困嘛？”
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滑稽到風(fēng)若見不得不憋笑睜開了眼睛，那聲音漸行漸遠(yuǎn)，看來速度比她的馬車還要慢。
“你不能理解?！绷硗庖坏缆曇粲猪懥似饋恚瑒倻?zhǔn)備閉上眼睛的風(fēng)若見又睜開了雙眸。
這下是沒法兒好好的打個盹兒了，跟她順路的路人好像很閑的樣子，一路上交談個不停，她剛閉上眼睛就被吵得休息不好，索性也就睜著眼睛聽他們聊天了。
“皇城里今天人太多了，我們干脆去其他小縣城里看看吧，也好體驗一下民間的熱鬧?！蔽具t宿驅(qū)馬向前，微微加快了一些速度。
而騎著赤風(fēng)的尉遲復(fù)則是懶洋洋的看著前面尉遲宿的背影，好好的一匹寶馬被他拿來當(dāng)做散步的代步工具，赤風(fēng)的心情他能理解嗎？
“都可以啊，只是趕不回皇城可別賴我?！卑腠?，他才悠悠的說了一句。
“時間都安排好了，王兄你還是省省吧。”尉遲宿好笑的回頭去看了他一眼，故意慢了一拍，等他和他齊排而行的時候，他才伸手拉過了赤風(fēng)的韁繩，使得赤風(fēng)的速度不得不快樂些許，“走快點吧，以這個速度，鐵定是來不及趕回皇城的?！?p> “我本來是想睡到晚上除夕宴開始的，硬是被你拉了起來，要是喜歡到處走走逛逛，你和苛慕去就好了。”要知道，他嗜睡的毛病可不是因為他懶啊。
“忘了慕醫(yī)是怎么交代你的？”尉遲宿動了動眉頭，不理會他的抱怨，仍舊牽著赤風(fēng)加快著速度。
很快，他們就趕上了風(fēng)若見的馬車，那輛馬車很簡單，外表也不華麗，高矮和騎著馬的尉遲復(fù)差不多，那馬車的車窗剛好比他的馬矮了一點點，在慕吉，這種馬車被稱為標(biāo)準(zhǔn)的平民馬車。
尉遲宿和尉遲復(fù)也沒有去注意別人的馬車怎么樣，只是本來還在打瞌睡的尉遲復(fù)剛接近馬車一旁，就被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
自出生就帶著嗜睡不醒的病根兒，從小到大都接觸了各種各樣的藥物，至今，已經(jīng)將他的鼻子練習(xí)得格外的靈敏，說句不好聽的話，甚至是比狗的鼻子都還要靈敏。
雖然隔著馬車的車框木板，但是從那車窗縫里面飄出來的淡淡清香卻讓他想起了昨天那個搶他馬的大膽女人！
嗜睡的感覺去了一大半，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他多看了那馬車幾眼，如此樸素，該不會也是搶來的吧？能夠用上須眉花的人還差那點錢？
騎馬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點，尉遲復(fù)看到駕駛馬車的人也是一個女人，不過那穿著打扮看起來并不奢華，而且蕓梅的身上沒有那個味道，那搶他馬的人肯定就是坐在馬車?yán)锩娴娜恕?p> 蕓梅見旁邊多了兩匹馬的影子，趕著馬車往旁邊挪了挪，可那馬又靠過來了一點點，蕓梅心里郁悶得慌，不禁扭頭看了一眼。
那兩匹馬的馬背上坐著兩個穿得一樣還長得一樣的俊美男子，那兩個俊美男子又剛剛好都看了她一眼，蕓梅一愣，紅著臉收回了視線，有些不好意思的心不在焉。
哐咚一聲，由于沒有注意到看路，馬車壓到了一塊石頭，使得馬車顛簸得厲害了一下。
蕓梅一驚，趕緊放慢了速度，擔(dān)憂的看了身后一眼，沒有聽到異樣的聲音她才放下心來，不再去看旁邊的兩人，蕓梅專心的趕著馬車。
馬車?yán)锏娘L(fēng)若見伸手撩起了的窗戶的幕簾，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蕓梅的車技一向是不錯的，鮮少會發(fā)生這么大的顛簸。
“怎么了？”她微微側(cè)著身子看向外面，出聲問著蕓梅。
“奴婢剛才不小心壓到了一塊石頭，小姐，您沒事吧？”蕓梅擔(dān)心的問著她。
“我還好，走吧。”也沒有看那兩個路人，她很自然的應(yīng)著聲。
聽到聲音，尉遲復(fù)不禁輕笑，特別好奇那位大膽的搶馬姑娘，所以他故意的放慢了一步，等和她馬車的車窗并排而行的時候，正要看看那個快如疾風(fēng)搶了他赤風(fēng)的女人，剛一抬頭就看到她側(cè)著臉也迷茫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的馬一眼。
風(fēng)若見一愣，趕緊收回了手放下幕簾，不再看他。
走在她左邊的尉遲復(fù)剛好只看到了她的側(cè)臉，只持續(xù)了一瞬間的一眼，他便覺得她美得像那夏日里第一朵出水的芙蓉花，清麗脫俗的外表下竟然是那么的柔美。
不經(jīng)意的一眼驚艷到讓尉遲復(fù)忘了自己還騎著馬，馬兒停了下來，而他還在看著那輛前行的馬車。
“王兄，怎么又不走了？”沒有看到尉遲復(fù)的身影，尉遲宿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走到他的身邊。
回過神來，尉遲復(fù)換上了意猶未盡的笑意，“沒事，走吧。”
前面的馬車保持著之前的速度繼續(xù)前行著，而馬車?yán)锏娘L(fēng)若見心里卻一直在打著鼓，剛才那個男人就是她昨天在福云寺山下遇到的那個白衣男子，而他剛才騎的那匹馬就是她昨天搶的那匹馬，那匹馬的鬢毛上有一撮淡白色的馬毛，她記得特別的清楚。
可能是做賊心虛在作祟吧，畢竟她的確是搶了人家的馬，所以剛才表現(xiàn)得有些失態(tài)了，但她下次絕對不能再這樣失態(tài)，就算是他問她是不是她搶了他的馬，她也得鎮(zhèn)定自若的否認(rèn)她沒有，如若不然，如何在風(fēng)鎮(zhèn)海的面前隱藏自己。
眉頭微微蹙起，風(fēng)若見往旁邊移了移，仔細(xì)的聽著外面的聲音，沒有聽到馬蹄聲和說話的聲音，她再次伸手撩開了幕簾，外面沒有那個男人的身影，應(yīng)該還在后面沒有趕上來，她趕緊對駕駛馬車的蕓梅說道：“蕓梅，走快一點，換一條路走?！?p> “是?！笔|梅應(yīng)了聲，從側(cè)面的小路駛了進去。
去山莊的路蕓梅在這三年里也沒有少走，橫豎還算熟悉，每一條路她都走過，就算是換了一條路，她仍然能找到山莊的位置。
等尉遲復(fù)他們趕過來的時候，早已沒了馬車的行蹤。
“還真是快如疾風(fēng)的女子?！蔽具t復(fù)淺笑，既然都看不到馬車了，他也就放慢了騎馬的速度，也許，他們還會有緣相見。
“王兄說的女子是哪位女子？”聽到他在自言自語的，尉遲宿好奇了起來。
尉遲復(fù)并不是好女色之人，也對女人沒有多大的興趣，一天中有大半天都是在睡覺，剩下的時間除了閑逛好像也沒有什么可用之處了，能從他的嘴里聽到女子兩個字，尉遲宿是覺得有些奇怪。
“搶了我赤風(fēng)的那位姑娘，其實挺不錯的，就是不知道齊國的女子是不是都像她那樣巾幗不讓須眉？”他輕笑了兩聲，然后騎著馬和尉遲宿一路閑逛著。
“不同于我慕吉的女子，齊國的女子好像并不是傳聞中的那樣嬌弱?！毕氲阶蛉招『舆呑分囡L(fēng)跑的那個女子，尉遲宿輕輕的笑了笑。
好像聽到了什么稀奇語言似的，尉遲復(fù)好奇的扭過頭去，問道：“你知道？”
半響，尉遲宿才淺笑著應(yīng)聲：“我猜的?！?p> 兩人有說有笑的一路前行，他們并沒有目的地，只是想著走到哪里就欣賞到哪里，齊國的風(fēng)景很獨特，沒有慕吉那樣遼闊的草原和山丘，不過尉遲復(fù)還是饒有興致的跟著尉遲宿一路上走走停停。
不同于他們的輕松自由，目的地是去山莊的風(fēng)若見心情就比較沉重了。
到了山莊，蕓梅將馬車趕到一邊去停放好，然后和風(fēng)若見一起進了山莊的大門。
進山莊的時候，她拿起了手上的面具戴在自己的臉上，剛到花園，就看到忙忙碌碌一堆丫環(huán)在裝飾山莊，很多地方都掛上了紅燈籠和紅綢，每到一處都是喜氣洋洋的。
繞過那些丫環(huán)，風(fēng)若見支開了蕓梅去放魚苗，只身去了山莊的書房，這個時候，風(fēng)翊一定是在看書。
果不其然，唯獨書房里面沒有丫環(huán)在裝飾，她知道他是喜靜的一個人，特別是在看書的時候，所以她走路的時候連腳步聲也不禁放輕了一些。
“公子，您就讓奴婢伺候在您身邊吧......”
剛到書房門口，就聽到一道夾脆生生的聲音，聲音不大，不難聽出是個年輕姑娘的聲音，有些熟悉，很像上次在風(fēng)翊房間門口遇到的那個丫環(huán)，叫蓮生的那個丫環(huán)。
“不用，你下去吧?！憋L(fēng)翊輕輕皺眉，沒有看她，手中的書籍有一半被蓮生捏住，他臉上的表情是越來越不自在了，蓮生也靠得他越來越近。
“公子都選了奴婢近身伺候著，難道不是因為......”
“不是?！?p> 話未說完，風(fēng)翊就給了她回答，然后松開了手中的書籍，因為蓮生也沒有拿穩(wěn)的緣故，書籍直接就掉在了地上，風(fēng)翊的心情是越來越差，伸手推著四輪車就想要離開書房，卻被蓮生硬生生的拉住了四輪車的把手。
吱呀一聲，風(fēng)若見很不識趣的在這個時候推開了書房的門，然后又將半掩著的窗戶給推開了，書房里的光線這才明亮了一些。
“大清早的看書就關(guān)門，能看得清楚嗎？”她淺笑盈盈，取下了臉上的面具，很自然的擱在書桌上，然后看了一眼驚訝之余還有些詫異的蓮生。
這下她才算是看清楚了蓮生這個小女娃，看起來年紀(jì)的確不大，細(xì)下一看，眉眼之間和她小的時候竟然有六七分相似，難怪風(fēng)翊會將她留在身邊做貼身丫鬟。
心里莫名的不悅起來，她盯著蓮生看了幾眼，看得蓮生渾身都不自在，“你怎么還不退下？”
蓮生一愣，連忙福了福身，“奴婢這就退下。”
等蓮生走了以后，風(fēng)若見才走過去將他身上滑下到大腿的狐裘往上拉了拉，本來想裝作取笑他的，可是當(dāng)她看到和自己小時候有點相似的蓮生時，卻怎么也笑不出來了。
“這樣的情況幾年來不少了吧？怎么還是這樣不知所措，你罵她幾句就好了啊！”她的語氣有些賭氣的感覺，推著四輪車，將他重新推到了看書的桌案前，拾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書籍，然后擺放在他的面前。
“她們也是無辜的，若不是父親讓她們這么做，她們也不敢。”風(fēng)翊只是淡笑，眼里的尷尬還未消失干凈就被風(fēng)若見推門而入抓了個正著，感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一樣，特別害怕她會生氣，本來不是想要解釋這個原因的，卻因為不想對她撒謊而說出了最不該說出的理由。
“正因為你這么明事理，所以有的丫環(huán)才喜歡得寸進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睕]好氣的嘆了一口氣，要不是她剛好來書房，指不定就被蓮生給撲到了。
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丫環(huán)有很多，在風(fēng)府里的時候就有，現(xiàn)在到了山莊還有！就算是沒有風(fēng)鎮(zhèn)海的意思，她們說不定也會來找風(fēng)翊，畢竟風(fēng)翊這個人太好說話，心地善良還從來沒有懲罰過下人，有的丫環(huán)就會拼了命的去賭一把，說不定就成功的當(dāng)上了少奶奶。
“看書吧。”她只是平淡的說了看書吧三個字，然后就從書架上面也抽了一本自己要看的書坐在他的對面，隨手翻開了一頁來，風(fēng)若見連頭都不抬一下。
風(fēng)翊心里難受著，想要解釋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看她看書都是心不在焉的，臉上也沒有笑意，心知若見是生氣了，猶豫些許，他還是先開口跟她說道：“下次，我一定會罵她們?！?p> “算了，你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她也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說話仍舊平淡無奇，笑意也沒有展露出來，翻倒第二頁的時候，她合上了書，抬頭看向他。
風(fēng)翊沒想到她會突然抬頭，臉上的難受來不及收回，一時之間有些錯愕不定。
看到他溫和的臉龐，風(fēng)若見也說不出什么責(zé)備他的話來了，語氣放平和了一些，“吃早飯了嗎？”
“喝了兩碗清粥?！币娝Z氣不一樣了，似乎沒有之前那么生氣了，風(fēng)翊才覺得心里松了一些。
“我陪你看會書吧，魚苗今天買來了，蹭你一頓午飯，怎樣？”她起身將手中合上的書籍放入了書架里，然后又挑了一本關(guān)于齊國內(nèi)宮的故事記載。
“這些書是寫的宮中故事，以前都不喜歡這方面的書籍，今天怎么突然想看了？”他看了一眼她手中書籍的名字，也知道她并不喜歡這一類的書籍。
山莊的書房里面有很多書，多到什么品類的都有，不過都是父親給他安排的書籍，除了他自己喜歡的那些書，其他的他都是偶爾空閑了看一下，小到民間，大到宮中，各式各樣的書籍都有。
“什么書都看過了，就差這種故事書籍還沒有看過?！逼鋵嵥菗?dān)心明天跟齊云敬進宮后會給他丟了臉，然后讓他有機會對她生氣，所以就拿了一本關(guān)于宮中的故事書籍來看，看看能不能看到關(guān)于這一類的故事。
“嗯，這種記載著宮中事宜的書對外是禁書，花錢也買不到的，只有專門記載宮中事宜的筆令大人家中可能會收藏幾本，那筆令大人張路生是父親的好友，也差點成了我的老師，這些書估計就是筆令大人的書吧，你若是喜歡，那書架上面還有幾本，可以慢慢看?！?p> 風(fēng)翊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她認(rèn)真的小臉，好像看書看得特別的有興趣，他也不去打擾她了，拿起桌案一旁的水壺給她倒了一杯清茶，就放在她的一旁。
看了將近半個時辰，風(fēng)若見合上書籍，揉了揉太陽穴。
聽到動靜，風(fēng)翊也合上了書本，笑道：“看完了嗎？”
她搖了搖頭，應(yīng)道：“才看了一半，脖子都酸了，我們?nèi)ネ饷婵纯窗??！?p> 風(fēng)翊點了點頭，將書本放到一邊。
起身去推四輪車，兩人出了書房，書房離得花園不是很遠(yuǎn)，一個時辰的時間，花園那邊就已經(jīng)裝扮好了，剛出書房的小路，就碰到了端著茶水候在小路邊的蓮生。
聽到聲音，蓮生趕緊過來跪在了地上，將茶水高高舉起，聲音有些顫抖，小小的身子看起了特別的可憐，“公子，二小姐，奴婢知罪。”
“茶就不喝了，我們也沒有要你離開山莊的意思，只是你以后就不要來公子這里伺候了。”看著跪在地上的蓮生，風(fēng)若見也狠心不起來，這些丫環(huán)同她的命運又相差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