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如墨的夜色,如同張開血盆大嘴的巨獸,將天地萬物,完全都吞噬下去,淹沒于黑暗中。姬無為坐在奔跑的馬車中,透過簾子,看著道路兩旁魆魆的樹木快速的向身后退卻,不由的思緒萬分。他們一行五人入夜時分從程府出發(fā),算來已經(jīng)疾馳了大約一個半時辰。出發(fā)時,程老爺子原本為姬無為備的是一匹駿馬——那是一匹通體黝黑的母馬——方便他跑前跑后的打探行進(jìn)。姬無為從來沒有騎過馬,他倒想趁此機會練練手,可想到要走夜路,又沒人指點,只要委婉的向程老爺子表達(dá)了自己還是坐馬車為好。這讓程老爺子很是為難,程家原本有兩輛馬車,然而夫人和兒子走時乘了一輛,現(xiàn)如今府中只剩一輛了——那是載女兒用的。幸好來福想到了一個主意:馬房里還有一輛廢棄已久的破馬車,只是車棚破爛不堪,若是蒙上一塊布匹用,將就著能用。就這樣,他們花費了半個時辰裝訂布匹以及檢查車軸及鉚釘,在夜色已濃時才成行。
跟隨姬無為一起成行的除了程雪怡和小綠,還有兩個車夫,一個是干瘦如柴的老頭,叫來運,還有一個就是來福。臨行前,程雪怡已經(jīng)知道此行是為了避禍,不知何時才能歸家,因此堅決不同意帶走來福,因為他是程老爺子用的慣的人??沙汤蠣斪訁s說來福常奔波于涼齊二州之間,熟悉道路,何況,他待在府中,不比他們出門之人,下人很多,不是非來福伺候不可。
姬無為倒也愿意來福跟隨,畢竟這來福和自己也算熟悉,他既然常在兩地間奔波,肯定知道出行所注意的事情。何況,自己對這個陌生的地方一無所知,有他這么一個行家,安心不少,因此在程老爺子的堅持下,在姬無為的勸說下,來福最終得以和他們同行。
給姬無為趕馬車的是來運,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姬無為起先還跟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胡侃亂聊著,聊的也不過就是此行的路程以及要經(jīng)過的城鎮(zhèn)。來運其實只是個照料馬匹的下人,因為熟悉牲口的習(xí)性,也能駕馭馬車,才被臨時委派為馬夫,因此他對姬無為的問話,十句中也答不出三兩句,慢慢的,姬無為便失去了和他說話的興趣。
此時已是深夜,姬無為一來無聊,二來乏困上來,便想睡覺,怎奈馬車顛簸,根本容不得他安睡。加之這輛馬車畢竟是整飭出來的舊馬車,不免有些漏風(fēng),冷的他也無法入睡。此時想起白天和小綠那片刻,那不啻于天上人間,他看著空蕩蕩的馬車,恨不得小綠此刻就在自己身邊……想著如果小綠在這里,一來可以消除無聊之感,二來說不定還可以和她親昵一番……如此胡思亂想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姬無為醒來時,已是日上高桿,馬車也停在路邊的一處茶水酒肆邊。他從馬車上下來,來福和來運已經(jīng)在幫助酒肆的伙計照料馬匹——無外乎就是給馬兒飲水喂草料。程雪怡和小綠主仆二人已經(jīng)坐在酒肆內(nèi)的桌椅上,吃著點心茶水,見姬無為睡眼惺忪的進(jìn)來,小綠刮著臉羞他:“老爺還說讓你照顧我們呢,睡的和豬一般沉,也不知道是誰在照顧誰呢。若不是小姐好心,不讓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