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晨曦潑灑在緋色床帳之上。
舒如綽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含糊問道:“攬書,今天是幾月幾日?”
這是時光倒流之后舒如綽養(yǎng)成的一個習(xí)慣,每日清晨必然要問一下時間,確認時間是倒流的,她才安心。
“回郡主的話,今日是二月十一?!睌垥p緩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t疑了一下,又提醒道:“今日是皇上四十九歲壽辰?!?p> 經(jīng)攬書這一提醒,舒如綽才恍然想起了這事,神色不怎么好。
時光沒有倒流前,皇舅舅的四十九歲壽宴,她可是在榮淑公主手里栽了兩個大跟頭。
有些錯誤,她今日絕對不能再犯。
平復(fù)了思緒,起床梳洗,待到尋畫要在妝奩之中為舒如綽尋找發(fā)釵時,舒如綽淡淡說道:
“尋畫,將前段時間皇爺爺賞賜的那套紅瑙榴花頭面拿出來用罷?!?p> 聞言,尋畫有些驚訝,但這是郡主的吩咐,她應(yīng)了一聲,便取出了那套奢華無比的頭面。
一向謹慎的攬書也忍不住詢問道:“郡主不是打算戴那套明珠步搖嗎?怎么突然改變了主意?”
明珠步搖,就是她栽的第一個大跟頭。
舒如綽眸色微深,并沒有回答攬書的問題,而是把目光轉(zhuǎn)向紅瑙榴花頭面。
這套頭面,按照現(xiàn)在的日子來算,如果舒如綽沒有記錯,應(yīng)該是三日前進獻給太上皇的。
紅瑪瑙除了可以療養(yǎng)身體,也具有激發(fā)勇氣,使人信心果敢的功效,所以太上皇覺得這一套頭面簡直不要太適合忍氣吞聲的舒如綽,直接就派人送到了郡主府。
讓身邊福公公講解了功效還不夠,竟然還不忘記讓福公公傳話,說她哪怕不戴上頭面,也是愛罵誰就罵誰,誰也不用忍,誰也不用怕。
想到自己的皇爺爺,舒如綽心情晴朗了許多。
完整的一套頭面,應(yīng)有挑心、分心、滿冠、頂簪、掩鬢、花鈿、圍髻、簪子、耳環(huán)。
以遼朝如今的手工業(yè)水平,紅瑪瑙難以雕刻成形,更何況是雕琢成精致榴花,做成整整一套頭面。
這等精致奢華之物,也只有通商遼昭兩朝的玉海閣,才能進獻的出來。
在尋畫和攬書的精心服侍下,舒如綽穿戴完畢。
那套紅瑙榴花頭面在烏黑的秀發(fā)之上鮮艷欲燃,更襯的舒如綽艷光四射,美艷不可方物。
但是舒如綽眉宇間的高雅和淺淡疏離,又生生壓了這鮮紅的媚意,讓人忍不住凝視又不忍心觸碰這份美。
尋畫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了半天,而是一旁的攬書更是感嘆道:
“前幾日太上皇賞賜這套頭面的時候,奴婢還說這樣鮮艷的頭面,根本不適合郡主,因為郡主適合的是那種月牙白,一派疏離淺淡,清雅如月下仙子,卻沒想到這紅色竟然也那么好看。”
聽聞攬書的話,舒如綽掩唇一笑,眼角眉梢染著寫意惑人:
“那攬書你可要看清楚了,你家郡主,無論穿什么顏色都好看,因為,人長的好看?!?p> 尋畫站在一旁,撇撇嘴,嘀咕道:“郡主又孤芳自賞了……”
雖然是嘀咕,但是聲音并不小,攬書和舒如綽都忍不住笑了,攬書更是好心地糾正道:
“尋畫,孤芳自賞這個詞語,可不是用在這里的?!?p> 尋畫知道自己讀的書不如攬書多,索性破罐子破摔:“就是郡主又那什么什么了,大家懂就成了!”
言畢,三個人笑做一團。
宮中壽宴設(shè)在了夜晚,舒如綽看了一眼天色,似是想起了什么:“尋畫,讓盛管家過來一趟,就說本郡主尋他?!?p> 盛管家,本來是舒如綽母親封國長公主的舊部將軍,在長公主去世之后,內(nèi)疚自己沒有保護好長公主,所以入了舒寧郡主府做事,守護長公主的女兒,以告慰長公主之靈。
聽得舒寧郡主傳喚自己,盛管家匆匆忙忙趕了過來,不敢有一絲懈怠。
“盛伯,”對于母親的舊部盛管家,舒如綽一向是敬重的:“立刻從郡主府金庫之中提銀兩出來,去玉海閣置辦九十九件壽禮?!?p> 到底是武將出身的人,縱然做了那么多年管家,還是不太會在信任的人面前掩藏情緒,盛管家聞言瞠目結(jié)舌:
“九十九……件?!郡主,老奴沒有聽錯吧?”
一旁的尋畫和攬書也被舒如綽這突如其來的吩咐打了個措手不及,尋畫更是說道:
“玉海閣的東西,一件都貴的要扒皮了,九十九件,奴婢擔(dān)心郡主府買不起啊……”
盛管家威嚴地掃了尋畫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鬟一眼,正色道:
“以郡主府財力,別說九十九件,就是九百九十九件也使得,只是不知郡主置辦這么多壽禮,是做何用?”
舒如綽眉目淺淡,無波無瀾地解釋道:“今夜是皇舅舅的壽宴,這些東西,是送給皇舅舅的?!?p> 盛管家一愣,不解道:“郡主不是很早之前便尋了大昭的繡娘,繡了一副萬壽圖作為皇上的壽禮?”
聽見“萬壽圖”三個字,舒如綽無聲攥緊了手。
這份萬壽圖賀禮,就是第二個跟頭。
不想解釋,舒如綽按捺內(nèi)心翻涌的余波,抬眸掃了一眼盛管家:“盛伯,你只管去做便好,今夜壽宴之前,壽禮全部備齊就好?!?p> 知道舒寧郡主是個什么性子,她既然有自己的想法,盛管家也不想從中阻攔,便也沒多問,點頭應(yīng)下了。
……
玉海閣。
玉海閣不僅是上京最有名的珠寶玉器古董商鋪,它的東家謝遲居住之地,也是整個大遼上京最高的閣樓。
遼朝人祖先習(xí)慣了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所以對于建樓之事不太熱衷,整個上京,高閣很少見。
“公子公子!有大買賣!”謝遲貼身小廝岳笑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因為明顯的激動而聲線顫抖。
謝遲恍若未聞,手上也頓也未頓,一手拿著書卷,另一只撫著臥在腿上一派享受的大嗷。
待到岳笑沖了進來,謝遲這才撩起眼掃過,漫不經(jīng)心道:“玉海閣日日的買賣,哪一樁哪一件在你眼中不是大買賣?”
岳笑激動的臉頓時垮了下去:“公子,您瞧不起人!這一次真的是大買賣,有人要買九十九件壽禮,要求今日酉正時刻備齊!”
“現(xiàn)在已經(jīng)巳正了?!敝x遲抬眸看了一眼天色,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目冷然,寒意微綻,揚眉淡漠吐出五個字:
“玉海閣,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