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緣起甚深
“………呵！我還活著?！?p> 從黑暗中醒來的他睜大眼睛，像是做了個噩夢的人一般一臉驚恐且呆滯地望著自己剛剛抬起的雙手。
自己仍然在呼吸著。
他還活著。
一場長夢終醒。
無知無覺的寂靜安寧終于結(jié)束了。
周圍世界的聲音、畫面也開始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劉淼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完好如初的腹部。
仿佛那劇痛還在腦中殘留。
到死亡的最后，我還是忘不了……
像理想般美好卻又遙不可及的你。
忘不了什么！
一道聲音若當(dāng)頭棒喝。
劉昊被這一聲棒喝點(diǎn)醒。
赤鳳如火，天命涅槃。
心中赤紅色的神火燃燒。
他不由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
我是睡醒了？
還是在另一個夢中？
還是來到了死亡的國度？
“喵～～”
玄貓輕輕地跳到劉淼身上。
它圓而綠的瞳孔盯著劉淼。
它張開貓嘴喵喵對他叫道，雪白胡須微顫。
他看見了玄貓皮毛的顏色。
玄，黑色，像死亡般的顏色。
想他昔年在上皇求道修真時，第一步便是觀想土伯，直面死亡，其間經(jīng)歷雖恐怖，但卻也如夢般似真還幻，到底虛幻。
昔年困頓窮苦，尚且不畏幽都神圣。
如今已是走過一遭的人了。
今朝更是僥幸重生，豈可再貪戀鏡花水月，令此世今身墮入魔障，難以超脫？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無相、大帝枯骨、赤鳳脈紋、涅槃……
劉淼終于明白了，一切的真諦。
一個浩大無比的“圓”似咬尾之蛇橫亙于眼前。
蛇與智慧徐徐轉(zhuǎn)動。
歷史的疑云在他眼前消散。
神秘的大手揮下，編織起命運(yùn)的故事，祂將未來化作注定的歷史，終結(jié)一切可能性。
一念之間，胎中謎破。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緣來如此……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
說什么念咒執(zhí)符，說什么三魂永固，說什么魄無喪傾，說什么萬神朝拜，說什么青龍鳴動，說什么神輪妙見，說什么夢中證道，說什么人中龍鳳，我只應(yīng)念借假求真，修得真我。
不然，好了歌盡，紅樓夢幻。
卻道，浮名浮利，一切虛空。
我到底還是忘了此中真意，一時執(zhí)著我見。
我到底還是未能超脫，只能做得山中人，世間客，卻未能人山合一，入圣超凡。
一朝身死道消，為他人做嫁衣裳，雖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黑貓對此時此刻陷入沉思中的劉昊說道：“昊，你回憶起了那場如夢的現(xiàn)實(shí)了嗎？”
他說：“我回憶起來了。我終于找到我遺失的那一份靈魂了。我已找回了過去的優(yōu)柔與果斷。不是舊我，不是新我，而是那永遠(yuǎn)的圣靈之我?！?p> “這可不一定。在你龐雜而混亂的記憶與時空的迷宮之中，這只是滄海一粟。關(guān)于你的謎團(tuán)，就連我都未曾完全知曉。你我的因果，緣起甚深啊?！?p> “小黑，你到底是誰？我們是不是很早就認(rèn)識了？”
“很早……很早……在你還未來到這個世界時，我們便在一起了。我陪你走過了很長的路?！?p> “我會回想起一切的。屬于我終歸于我。”
“你還是這樣，還是和最初的時候一樣?！?p> “過去已然逝去。現(xiàn)在我只注意今生。這一世，我會活得比任何人都久，比任何人都要強(qiáng)?！?p> 還是一樣的話……
小黑貓心中默嘆：就是這樣，昊才會……
劉昊起身，走下床，打開窗戶，注視這座城市的夜景。
萬家燈火編織著城市的夢境。
連天上的星光都會羨慕這份繁華。
天上的街市雖美，但又怎比得上這更奇絕與真實(shí)的人間風(fēng)光呢？
無盡的幽玄之感涌上心頭。
老實(shí)說，之前的劉昊從來沒有這樣認(rèn)真地想過失敗。
失敗。
死了。
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那征服天空的殲星艦群已然成為遙遠(yuǎn)而不存在的歷史。
那想要編織全新歷史的神之手的豪情是否成空？
那敗盡天下的黃金神煌是否也就那樣被死亡無情碾壓？
一切往事、一切豪情都在時光永不休止的浪濤中幻滅成空了。
夜深了。
如月下白霧般冰冷的死亡漸漸地爬上了劉昊的身體。
腿部，腰部，心臟，脖子……
死亡無形的骨爪尖銳刺人，寒若堅(jiān)冰，讓人萬念俱灰。
在死亡的魔爪握住他心臟的時候，死亡對他耳語：
“這一次，你一樣會死。”
劉昊恍惚間便看見了死亡那一雙寒冷如冰、凍人心與骨的眼睛。
那在生與死的迷霧中，一雙漠然無情的屬于死亡之神的眼睛出現(xiàn)了。
那神祇的瞳孔中流露出來的冰冷與死寂，有鐵一般的必然與寒涼。
金色的深淵神瞳中，六道輪回亙古不變地運(yùn)轉(zhuǎn)著，多少人在其中沉淪，多少世界在其中消亡……
無人能夠超越的最終歸宿……
高貴與低賤一視同仁。
年輕與老邁皆要一刀斬下。
向上的與向下的殊途同歸……
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
到頭來，一切虛空。
與深淵古神對視之后，死亡似沉重的霧氣般漸漸消散，這幽世的司命之神緩緩離開。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無虧?！倍吽朴杏竦奈着鍦\澄澈的頌歌自幽渺虛空中傳來。
幻聽中的歌聲編織著所有人共同的幻夢。
死亡的夢。
劉昊頓覺渾身冰涼，五指發(fā)寒，寒心動魄，如墜黑暗冰窟中。
他注視這風(fēng)都的夜景。
他迂腐地想起了一幅對聯(lián)。
“睡至二三更時，凡功名都成幻境；想到一百年后，無少長俱是古人?！?p> 我們都在做夢。
在現(xiàn)實(shí)中做著自己一生的迷夢。
悲傷的夢，熱烈的夢，輕松的夢，坎坷的夢，上升的夢，下落的夢，成功的夢，失敗的夢，逃避的夢，正視的夢……
反正到頭來，一切虛空。
我們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中死去，那為何我們還要做著如此熱烈的夢幻呢？
遙想未來，自己在某一天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氣，不舍地撒手人寰……
在火葬場中任由他人用鐵鉗撿起自己的白骨。
余溫未散，飄著死亡氣味的骨頭。
最后再被人收進(jìn)骨灰盒中。
一路哀樂，親人白衣默行，徒為后世人增憂添愁。
最后的最后，也不過是享受后人的一碗冷豬肉，受他人定時一拜而已。
有時無聊，也可以冒些青煙，俏皮地搏后人一喜……
然而，這些和那個已然消逝的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死去的人到底去哪了？
既然一定要死，為什么又要來這個世界受苦受難呢？
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界？
他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當(dāng)劉昊站在窗前，思考人生與死亡的時候，他的一元神通突然爆發(fā)了。
劉昊的目光忽然跨越了附近的燈光樓房，穿透過了一棟呼呼轉(zhuǎn)動的風(fēng)車，來到一處高塔的頂點(diǎn)。
在穿透萬物的透視眼中，他看見了如此場景：高塔之頂，一道黑色人影左右搖頭，慌張四顧，似乎在尋找著某種十分緊要的東西。
忽然，那黑色人影抬頭與劉昊對視一眼，然后，只聽見這樣的話。
“哼，第二能層嗎？給我死吧，螻蟻！”
一束光芒自遠(yuǎn)處人影那爆發(fā)開來。
光芒跨越幾公里路，瞬間射至劉昊眼中。
霎時間，劉昊只覺眼前的世界就像出了故障的電視般，黑白的雪花滋滋地晃動，什么有效的信息都看不到。
心神攻擊嗎？
幸好只是心神攻擊！
劉淼如影似魔地在劉昊心中念道這句話。
隨后，劉昊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