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陰影之我（5100字大章）
“于是我們繼續(xù)奮力向前，逆水行舟，被不斷地向后推，被推入過去。”
……
敞篷跑車在海邊公路上疾馳。
跑車的駕駛位上是一位人形的陰影生命。
陰影生命穿著著一套黑白色的管家制服。
超跑后座的霍啟很是悠閑恰意地注視著身旁的佳人側顏，仿佛在注視著終將屬于他的寶物。
他問：“洛靈，你為什么要選擇他呢？難道就因為那個幸運的倒霉蛋是夏煌人嗎？”
風在呼嘯。
風吹拂著霍啟如陽光般燦爛的金發(fā)。
他藍色的瞳孔似碧空般澄清且高高在上。
其臉龐有著雕塑般的精致與俊美。
早上的晨光灑下。
往旁邊看的霍啟臉上一般光明，一半陰影。
半明半暗的光影如同一副半黑半白的面具，光與影在他臉上浮動著。
痛苦與歡樂，絕望與希望，湮滅與創(chuàng)造，瞬間與永恒……
他問那話時，只有好奇，沒有怒氣。
海邊的風吹來淡淡的海潮味。
淡淡的海潮味如一首清雅的歌般輕撫著人的面龐。
少女說：“這沒什么。這只是在例行公事?！?p> 少女清淡的聲音似一首漾著雪白浪花的清雅之歌。
霍啟后來又對此表示了自己的不滿，然后，他又十分直男地在女生面前宣揚了一套他的強者精英理論。
或許，一般女子會在意或畏懼霍啟的家世。
可是，她沈洛靈可不一樣啊。
夸夸其談的直男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受女生歡迎的。
她只是坐在車上，靜靜地遠望著前方的道路。
她不喜歡和小男孩多作交流。
……
劉昊在實驗樓的地上一樓等著葉蒼。
葉蒼將帶他前往去舞會現(xiàn)場。
黑貓在他的肩膀上睡著喵覺。
很快，銀緩緩地降臨了。
葉蒼與林月兮也從地下實驗室中走了出來。
他們現(xiàn)在穿的都是常服。
舞會禮服的話，舞會那邊有相應的房間讓其換裝，禮服也早已準備好了。
林月兮看見劉昊后，她只是跟著葉蒼出于禮貌與劉昊打了招呼。
此外，她就沒有和劉昊多說什么閑話了。
銀在這時說：“劉昊，你要的收容物，我給你帶來了。葉蒼你們兩個也可以從中各自挑一個。”
對此，葉蒼卻說：“不必了?！?p> 然后，葉蒼就和自家姐姐說起了悄悄話，說為何不接受銀好意的原因。
葉蒼不喜歡撿免費的餡餅。
銀繼續(xù)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你一個人挑吧，劉昊。我一共拿了五個收容物。你要我先為你介紹一下嗎？”
劉昊說：“那你介紹吧?！?p> “第一個，F(xiàn)SZZ—117無法之刃。”
銀從自己數(shù)據(jù)構成的體內(nèi)掏出了一柄外表尋常的匕首。
葉蒼聞言，他臉部肌肉一顫。
他聽說過的：無法之刃是一件與世界線有關的詭秘奇物。
“第二個，F(xiàn)SZZ—118我乃神眷之人。又名，吾乃天命之人?！?p> 銀又從他的投影身體中掏出一面表面被未知物質涂抹的普通鏡子。
隨后，他把鏡子和匕首都放在劉昊眼前的桌子上。
葉蒼暗道不對，微微皺眉，但什么也沒有多說。
隨后，銀從他像機器貓口袋一般神奇的身體中又拿出了一副面具。
銀看著面具說：“第三個，F(xiàn)SZZ321—陰影之我?！?p> “第四個，F(xiàn)SZZ333—鬼神之敵?！?p> 銀從四次元口袋般的身體中摸出了一張黑白照片。
“第五個，F(xiàn)SZZ1515—天網(wǎng)碎片。”
一瓶似活物、似有意志的銀灰色液體被銀拿了出來。
“劉昊，你需要我為你一一介紹浙些收容物的功用嗎？”
劉昊先是搖頭，然后，他將手伸向了其中一件收容物。
他道：“不用了，我就要這個。”
他認得他手中的收容物。
因為這是他于上皇時代交給夏煌天工部保管的約定之物。
因為這是祂降臨的“錨”。
劉昊拿起那名為陰影之我的面具。
他凝視了面具片刻。
劉昊手中的陰影之我是一個半黑半白、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秘面具。
面具顏色簡潔。
只有黑白二色。
它也無花紋，十分干凈大方。
然而，它卻別有一種吸人眼球的致命魔力。
注視著手中之物。
一種別樣幽玄之感涌上劉昊心頭。
面具在吸引劉昊。
面具在呼喚著劉昊。
面具如同有意志的活物一般，渴望著劉昊戴上它。
這詭異面具半白的那面，其眼角處有一滴漆黑凝重的淚滴。
半黑的那面，其眼角處亦有一滴純白無垢的淚滴。
劉昊閉上眼睛，選擇戴上面具。
他拿起面具，將面具按在了面容之上。
這名為“陰影之我”的面具無比適合他的臉型。
面具與臉重合。
隨后，面具忽然崩裂開來，化作無數(shù)光粒子飄蕩在劉昊周圍。
面具破碎了。
摩耶表象破碎。
世界之意志化作人的表象而君臨了這作為表象的世界。
劉昊在無盡光粒下緩緩睜開眼睛。
他睜開似能透過歲月篇章而看清歷史風塵的眼睛。
他從時光中緩步走來。
他從虛無之間緩步走入如今此刻的這方世界中。
他在那全新全異的世界誕生前宣告著祂的啟示與審判。
無盡光粒中。
劉昊悵惘若失地望著自己的手。
他似在追憶著似水的年華，似在重溫著早已忘卻的回憶。
他緩緩念道：“都成了！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初，我是終。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都…做成了……”
隨后，他回首看向林月兮處。
兩滴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一切有如一場大夢。
一切都是冗長的嘆息。
終于抵達了……嗎？
逆旅之人，終至理想之鄉(xiāng)。
可是，這一切還不是終局。
這還遠不是終局。
故事的結局并不在此。
心中有聲問道：“你，真的明悟了嗎？”
他笑道：“我已明悟?！?p> 林月兮看著劉昊此時的呆樣，不由微微輕笑，以示自己高傲的蔑視。
她無比大方地盯著劉昊肩上的小黑貓看。
對于劉昊的異狀，銀則在葉蒼旁邊笑道：“葉蒼，這是正常反應。很多實驗人員戴上這面具時，他們還會說我們活在小說世界里呢！說怪話，說胡話，這只不過是陰影之我的副作用之一。不過，劉昊這教派經(jīng)典念得還可以嘛，跟真的一樣。我覺得他肯定很有學習教派術式的前途。”
葉蒼問：“那這面具除了副作用之外還有何作用？”
“戴上這面具有兩種情況，分別是請神附身和激發(fā)潛在人格。這兩種情況發(fā)生的概率是一半對一半的，兩者都發(fā)生則只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我猜劉昊應該算是請神附身的那一種。”
“既然是請神附身……那劉昊念的詞……這附身劉昊的不會是那位吧……”
葉蒼有點驚疑不定。
銀打了哈哈。
銀將葉蒼的驚疑消除，他只是笑道：“怎么可能？就算是收容物壞了，也不可能把那尊神請過來。我想，有可能是附身劉昊的那尊神比較中二?！?p> 葉蒼點了點頭，選擇相信了他認為最有可能的想法。
人很多時候只愿意相信他們所愿意相信與接受的事實。
葉蒼問劉昊：“劉昊，感覺如何？”
劉昊微微一笑，和戴上面具前沒有任何變化，他笑道：“就那樣。”
后來，葉蒼雖然還想再問劉昊什么，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開口。
而后來，劉昊抬起頭，跟著葉蒼他們上車了。
葉蒼親自駕駛，送他們?nèi)ノ钑F(xiàn)場。
劉昊和林月兮坐后面。
副駕駛很是神奇地空了下來。
副駕駛本來應該是讓劉昊來坐的。
然而，今天戴上面具后的劉昊似乎有著別樣的氣質，這讓林月兮和葉蒼下意識地接受了劉昊坐在林月兮身邊的事實。
劉昊影響了身邊人的潛意識。
劉昊望著此時還算明媚的平凡天空。
他感受著時流平靜下的悠閑生活之美。
這是幕間的休息時分。
他戴上面具，走入舞會。
……
一路上，林月兮總用眼角余光偷覦著劉昊肩上的黑貓。
林月兮想擼貓。
眼前有貓擼不得，正如眼前有景道不得一樣，是一件很難讓人忍受的事情。
就是詩仙都忍不了，她林月兮又如何忍得了？
有的時候，她真恨不得一拳將劉昊錘碎，然后，她就好獨占小黑貓，好抱著小黑貓，摸摸它可愛的小貓耳朵，再摸摸它的額頭，還要摸一下貓下巴……
林月兮的擼貓沖動已經(jīng)無法扼制住了。
一般壞女人就是想把小貓咪們當作任由她們撫摸的玩物的！
面對著顏值這么完美的小黑貓，林月兮就是忍不住自己擼貓的沖動。
盡管從小到大，林月兮見識過了無數(shù)美貓，但她還是忘不了這只神秘玄貓的完美。
玄貓的顏值是只應存在于不可能之中的完美。
小黑喵的美不是常見易逝的庸俗之美。
此貓只應天上有。
天下貓奴盡俯首。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林月兮就是想摸貓，那你還能怎么辦嘛！
你就只能讓她摸了。
劉昊注意到了林月兮的目光。
他回頭若有所失地看向林月兮，忽忍不住露出追緬與回憶的微笑，一種極復雜的心情涌上他的心頭。
他笑道：“小黑現(xiàn)在睡著了，等它醒了再和它玩吧?！?p> 他只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他的心本應有所波瀾起伏的。
然而，他卻沒有感受到任何他預料之中的情感。
沒有悲傷。
沒有喜悅。
沒有什么難以扼制的情緒。
有的只是永恒的平靜。
神的內(nèi)心永無波瀾。
神心無波瀾。
察覺到自己的小動作被人發(fā)現(xiàn)后，林月兮雙頰一紅，然后，她看向劉昊。
他們的眼光在那一瞬間中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就在那目光交錯的一瞬間，他就已經(jīng)聆聽到了她此刻細微至極的呼吸聲了。
那時，車內(nèi)很寧靜。
星空頂下，車廂內(nèi)。
別樣的氣氛緩緩升起。
微妙的氛圍似晚風之輕柔，若月光之無形。
他不由一笑：本質虛偽、虛榮的她還是這么愛假裝臉紅。
劉昊這一想法說得好像他是林月兮的前男友一樣。
劉昊，老前男友了。
不過，不管怎么說，他都知道的：林月兮此刻的臉紅是裝出來的。
林月兮這個女人，他劉昊最為清楚不過了。
林月兮是個想哭就能哭的壞女人。
林月兮老演員了。
然而，與此同時的是，一想起過往的諸多美好回憶，他的眼角便略有顫動，似短暫地回到了往事前塵中。
他忽感受到一種無比的落寞與黯然神傷。
但這轉瞬間的陰霾只是稍縱即逝的異常，所以，他依舊保持著溫和的微笑。
此時的劉昊微笑著。
在剛才眼光的交互瞬間，林月兮從劉昊的眼睛中發(fā)現(xiàn)了一種熟悉的光輝。
她發(fā)現(xiàn)劉昊剛剛的目光就像林伯庸練劍時的目光一樣認真，一樣的富有精神。
劉昊眼中的光甚至比劍神的目光還要深邃與永恒。
深邃的不是劉昊的目光，而是，他此刻的氣質。
而就在林月兮認真凝視劉昊的時候，她的魔法忽陷入到了無比激烈的進化狂潮之中。
她的魔法本來便是吸收他人命運力來促進自己的進化。
她的魔法此前一直被人封印著。
畢竟，吸收他人命運力這一進化方式太過霸道了，有傷天和，恐對魔法宿主不詳。
可是，今日，她一見此時的劉昊，她的魔法封印就不知怎的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給打開了。
魔法受到了魔法的吸引。
魔法與魔法之間產(chǎn)生了共鳴。
魔法與魔法之間是會相互吸引。
在這種致命深沉的吸引力下，封印是封不住魔法本身的。
魔法基本不可能被人封印。
你只能封印住沉睡的魔法。
你封印不了一尊醒來的神。
魔法就是神。
你封印得了祂嗎？
在魔法的進化狂潮中，她竟產(chǎn)生了一種離奇的幻覺。
她感覺大道就坐在她的身旁。
她感覺一切的根源便是劉昊。
永恒不變的道借劉昊之身降臨。
道成了肉身，坐在他們中間。
她身旁那個沉默寡言的劉昊的形象變化了。
劉昊似乎還是劉昊，只是他脫下了自己的面具。
于是，潛藏在陰影中的劉昊緩緩走了出來，坐在她身邊。
她眼中的劉昊有時是深空的星海，有時是億萬的光輝，有時是無名的迷霧，有時是黑暗的原初，有時是潛行的混沌……
有時卻又是一些清明的光輝在林月兮眼中回轉，好似浩蕩的江聲一般讓人沉醉不休。
此時，她沉溺于諸多神秘至極的幻象之中。
她在審美那神秘的自棄中化作為反映出客體的主體鏡子而獲得了那主客同一的最高理念。
她是鏡子，倒映出大千世界的影子。
無盡理念，盡在神的無垠中。
七瓣的花開瞬間、迷人的夏夜幽光、人類先祖早已遺失了的伊甸園景……無數(shù)種美的理念輕叩她認知的門扉，讓她有可能憑借反思的理性而于剎那間窺探到意志那先于存在的本質世界。
眨眼間，她便從第二能層飛躍至第三能層。
她的魔法為了保護她，漸漸地停歇了魔法神秘的進化風暴。
她還承受不了之后更為激烈的進化。
她目前凡人的理智還無法把握住無法言說者的真無限。
如果不是擔心宿主性命的話，那么，魔法的進化狂潮將會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與形式永無止境地沖向其進化之終極。
林月兮回到現(xiàn)實。
她看不透此時的劉昊了。
憑借魔法的認知濾鏡，她從劉昊身上看見了這個世界的真實——無。
“我們這個如此非常真實的世界，包括所有的恒星和銀河系在內(nèi)，都是‘無’。”
她現(xiàn)在就像個提防陌生人的小野貓咪一樣提防著此時的劉昊。
未知中有大恐怖、大真實、大幻化。
而未知的恐怖帶來她防御性的提防。
最初見到劉昊時的那一抹漆黑命運再度閃現(xiàn)于她的眼中
林月兮鬼使神差地問道：“你到底是誰，你還是劉昊嗎？”
“我就是劉昊，陰影中的劉昊?！?p> 林月兮聞言哭笑不得。
這算什么回答?。?p> 隨后，她毫不留情地說道：“如果你要這樣回答，那你還不如不回答我好了。”
“可這是你先這么問我的，我只能如此回答了?！?p> 林月兮深呼吸一下，她平坦如飛機場的胸膛微微起伏。
她咬了咬嘴唇，沒有再和劉昊多說話了。
此時的林月兮不知道的是：剛剛的話，是劉昊故意那么說的。
劉昊是故意這樣說話的。
他有招惹、戲弄他人的習慣。
劉昊其實是個嘴賤的人。
他笑天笑地，也笑盡了自己。
他喜歡看林月兮生氣、吃癟時氣急敗壞的小樣子。
劉昊借此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他銘記著如今林月兮的一顰一笑。
他要永永遠遠地牢記這一刻。
這等待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無比珍貴的一瞬間。
這走過了漫漫長路之后，才最終抵達了須臾片刻的理想之鄉(xiāng)。
只有在這里，才是真正屬于他的世界。
不。
不是的。
過去再也回不到了。
人不能兩次走進同一條河流。
這是一場試圖走入同一條河流、但最終失敗了的男人的故事。
劉昊明白的：陰影是注定沒有形象的。
成為陰影后，就注定只能有黑色這一種色彩了。
其余的色彩都要留給了沉睡于光明中的那個我。
一半在光明中沉睡。
一半在陰影中醒來。
醒來的終要沉睡。
沉睡的終要醒來。
這就是代價。
這就是輪回。
最初的過去早已逝去。
時間一去不復返。
一切稍縱即逝。
陰影中的我走入未來，卻又把未來當作了過去，可他終將在審判后走向嶄新的世界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