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可能性之獸（5300字大章）
薇薇安不敢動也不敢回頭。
她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背后無與倫比的深重靈壓有如凝成實質的善意一般凍結空氣與血。
她不由地睜大眼睛。
絕望般深的寒貼在她背上。
呼～～
一陣夜風緩緩吹起落葉。
奧丁從她的身邊走過。
在狂獵的路徑上，戰(zhàn)爭與瘟疫向大神俯首。
只要他眼神一動，她便會無聲無息地死去，連存在都會被徹底粉碎碾壓。
薇薇安連口水都不敢咽下去，她甚至不敢呼吸。
她驚恐地偷瞥著這個神秘至極的神王。
她從來沒想到過大神奧丁會突然出現(xiàn)在此。
大神不應該待在他日常端坐的至高王座之上嗎？
在她的眼角余光中，她看見了那幻術中的千面之神。
他滿頭的華發(fā)如凜冬的雪色。
他闊邊帽子下的左眼蘊著因獻祭右眼而得來的古老智慧。
他左肩上的烏鴉好奇地凝視著她。
少年模樣的奧丁抬起的右臂閃耀著質樸純潔的銀輝。
他身騎八足馬，驅馳天空去。
其右臂反射出的銀色光輝映照出薇薇安此時慘白的俏臉。
行走世間的奧丁不是神靈的本體。
這只是幻術。
又或者說，道成肉身。
更或者說，此乃臨塵圣者之姿。
目前的超凡世界還無法容許真神真體降臨。
神靈真體若在此刻降臨，整個物質世界都將因承受不住【完美理念特性】而崩潰瓦解
還有，身處物自體領域的神靈本體乃是人無法認知之物。
如果凡人觀測到神靈本體，輕則理智崩潰，重則魂飛魄散。
目前薇薇安所見的奧丁形象只是奧丁展示給人的幻象之一。
華發(fā)銀臂的少年神王。
奧丁并沒有多理會薇薇安。
他只是御馬而行，馳向月空。
他狂獵的鐵蹄如一尊游蕩在此世所有人上空的幽靈一般給世人帶來午夜時分的悚然驚醒。
馬蹄聲碎。
踏破今時月。
音塵絕。
狂獵漸漸消失在天際之上。
四周仍是幽霧彌漫。
這般寒冷的白霧讓人不由遙想千百年前的佳唱。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p> 千百年前是不是也是如此寒冷的夜呢？
薇薇安待奧丁消失不見后，她方才軟軟地癱坐在地上，放心地將手按在胸口上，緩緩喘著氣，胸口微微起伏。
她畏懼奧丁，因為她對奧丁不了解。
而不了解就代表著未知。
而未知乃是人恐懼感最為原始、也是最為強烈的真正源泉。
這個時代的奧丁不是繼承往日神話的神話繼承者。
這個奧丁就是神話中的奧丁，就是最初的那個大神奧丁。
真正的奧丁。
神話中的奧丁。
很多喧囂的權威認為：這是沒有死在諸神黃昏中的奧丁。
祂不知通過何種手段逃避了黃昏，又不知怎地從那個不太可能成立的時空漂泊至這個玄奇世界中來，讓逃避黃昏這一渺茫的可能性成真。
奧丁戰(zhàn)勝黃昏的可能性在人們看來是基本不可能的。
因為如果戰(zhàn)勝黃昏的猜想是真實的，這將是多么恐怖的一尊存在啊。
軟弱的大眾選擇接受了他們最愿意接受的理論：奧丁從黃昏中逃了出來。
只有這樣的說法才能說明這奧丁的情況。
不然，那些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證據(jù)要怎樣解釋呢？
兩只不知存活了多少紀元的鴉屬神話幻想種。
女武神與瓦爾哈拉。
八足馬。
原初的盧恩。
用世界樹樹枝打造的岡古尼爾。
銘刻在星期三上的印記……
而且，還有諸多證據(jù)表明，這位古神貌似還不止是神王奧丁。
此世奧丁不止是奧丁。
祂似乎還帶有其它神靈的神話特性。
這位首次出現(xiàn)于那個混亂時代開端的神王已經(jīng)用力量讓世人明白了奧丁便是祂的名字。
就算他不是奧丁，他也注定是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的神靈。
在上一代號稱有史以來最強的宙斯還未成長起來時，奧丁便通過自由而無限制的商業(yè)貿(mào)易將他的巨型企業(yè)夏煌重工的觸腳伸向了全球。
無限制自由貿(mào)易的背后永遠都是以實力來背書的。
無限制的自由貿(mào)易注定了強者對弱者的無限制剝奪削取。
不然，奧丁的超企夏煌重工不可能成長得那么快。
神王奧丁準備著不知名的計劃。
而一般稍有遠見者都在害怕、畏懼那種可能性的發(fā)生。
上一代宙斯成長起來后用一整個神話譜系的力量去爭奪奧丁權柄。
在世人看來孤身一人的奧丁面對整個神系的圍攻是必敗無疑的。
然而，那場戰(zhàn)斗雖然最終結果未知，但大眾都從現(xiàn)實中知曉其結果的大體樣貌了。
奧丁依舊逍遙與橫行世間。
上代宙斯也未受傷。
只是，自此之后，宙斯不再爭奪奧丁的權柄了。
那時，種種陰謀論在野心家的推波助瀾下讓本來不安的局勢更為波詭云譎。
可這些陰謀論卻沒發(fā)生多大用處。
因為不久之后，那些言論便與發(fā)布他們的野心家一同掩埋于那場突然爆發(fā)的、清空全球中層戰(zhàn)力的神秘大事件。
而那場的大事件也不只是清空了中層戰(zhàn)力，甚至連高層戰(zhàn)力也被深深地波及到了。
只拿一個例子便能知道那場大事件的神秘與恐怖……
在那場發(fā)生于希倫歷1999年的超凡大事件中，上一代的宙斯身受重傷，遺失了天上的雷火。
而因為宙斯失去了神王權柄才導致了不久前發(fā)生的神王隕落事件。
神王隕落后，宙斯的領域便被其它存在鳩占鵲巢。
在這眾多神話還未完全復蘇的玄奇世界中，原初的本不應存活下來的大神奧丁一直在暗中謀劃著不為人知的詭秘計劃。
而最讓人感到畏懼的是，這位奧丁還不是單純意義上的神王奧丁。
無人知曉他在諸神黃昏后的漫長歲月中還扮演過怎樣的角色，獲得過怎樣驚人的力量。
畢竟，從未有過神話描述過大神奧丁會擁有那銀色的神臂。
奧丁。
從其它時空入侵過來的可能性的怪物。
超越平行枷鎖、超越自身神話的未知生命體。
這便是此世大神奧丁的真相。
躲過諸神黃昏的大神。
不應該存在的怪物。
可能性之獸。
神王奧丁。
……
蓬萊、方丈山、瀛洲。
密大的本部。
破曉組織最自豪的三座學院島嶼。
所謂破曉就是道盟之名。
這里幾大超凡勢力輪轉。
無數(shù)學院的核心分部坐落其中。
在這里，靈能院潛航于亞空間深入虛境尋幽訪秘。
在這里，生態(tài)院嘗試著展開基因工程試圖開辟螺旋世界。
在這里，天體院觀測著遙遠星際外曠日已久的天堂之戰(zhàn)。
在這里，智械院摸索著肅正協(xié)議的啟動方法……
無數(shù)安全而又很是保守的實驗計劃在這里進行著。
密大的本部究竟是怎么樣的呢？
這一時很難說得清楚。
讀者諸公若想識得“廬山真面目”，還請先耐下性子。
畢竟，現(xiàn)在劉昊的旅途還未行進到密大本部。
現(xiàn)在踏上學院島嶼蓬萊土地上的是沈洛靈。
沈洛靈前來提交她收容到的五本概念書籍。
在遞交概念書籍的辦公室內(nèi)，沈洛靈很是意外地碰到了她很是尊敬的博士導師——倫道夫?納撒尼爾教授。
倫道夫?納撒尼爾教授是五十歲左右、戴著眼鏡的中年人形象。
他一臉的平靜。
這位中年模樣的老教授正很是享受地逗弄著一只胖而威嚴的大橘貓。
這位教授的學術人生很是逍遙自在，空閑時擼擼貓，旅游釣魚，來興趣時便去研究下老本行神秘調(diào)查學而不必為自己的日常生活而發(fā)愁。
他所繼承的遺產(chǎn)足夠他揮霍一輩子了，不需要他在財產(chǎn)方面多費腦筋。
而也正是因為他繼承有遺產(chǎn)這一點才讓他有資格走上研究神秘的道路。
畢竟，終生研究神秘的人大多出身富裕，生活無憂。
讀書畢竟是條清高的路，清高的路大多是由富貴人走的。
余事作詩人。
倫道夫正逗弄自己的大橘。
沈洛靈卻有點疑惑了。
沈洛靈道：“教授怎么會到本部來呢？”
“沈大小姐，你竟然會沒收到消息？”
“什么消息？有大事發(fā)生我肯定會第一時間收到的?！?p> “未來又又又分流了。真是的，那些權威大呼小叫的，就為這點小破事也要把我請來。我還以為是像天塌那樣的大事又發(fā)生呢。我一直在想，難道近二十年的和平還能將那些老不死的棱角都給磨平了嗎？哼，那群從冰冷戰(zhàn)爭中活到現(xiàn)在的老不死們，天天想著霸王之道，他們的棱角又怎會磨平，就是想要偷懶才找我的。唉，那些人個個都想著摸魚偷懶，想著能層躍遷，想著吃世界晉升的下一波紅利……我的永劫輪回現(xiàn)象研究本來都快出新進展了，現(xiàn)在可好，把我叫過來開會！真的是浪費時間，這群教授天天開會，開，開，開，開你喵的會，真的是沒完沒了！”倫道夫很是暴躁兼不滿地抱怨道。
沈洛靈道：“未來分流嗎？這下又有許多學生可以畢業(yè)了。”
倫道夫教授聞言，哼了哼：“畢業(yè)了又如何，麻瓜還是麻瓜。這個世界的大多數(shù)靈能者都不知道亞空間的真相?！?p> 忽然，倫道夫教授又似想到了什么，他停止了接下來的話題。
他看向沈洛靈微笑道：“對了。我先將你的名字登記上去。那么就提前恭喜你了，恭喜你成為神話的一員?！?p> “謝謝教授了。對了教授，由于畢業(yè)論文的原因，我對你年輕時候研究的玄君神話很是感興趣。你能介紹一下嗎？”
倫道夫聞言思慮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沈洛靈看向眼前的教授，她忽然想起了納撒尼爾教授的諸多外號：浮士德、與魔鬼做過交易的老巫妖、返老還童者、伊斯、倫道夫家的瘋子。
很快，倫道夫教授就開始介紹起了玄君的神話。
他說：“玄君的神話嗎？
那已經(jīng)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我的第二人格剛剛消失。
我的祖父卡特因熱愛調(diào)查手藝而神秘失蹤了。
于是，我為了尋找至今生死未卜的祖父，也為了尋找我噩夢的真相，深入敦威治村，與當?shù)匾粚W習巫術的年輕兄弟交流后得知了失落的知識。
我因為學習了失落的古老知識而越發(fā)地感受到我當時理智方面的不足，于是我就在最開始的密大，也就是神秘院那里繼續(xù)學習。
我不斷地擴寬我的認知領域并不斷強化啟蒙我人生的天生理性。
我在圖書館里不斷充實著自己，閱讀著那時還未失蹤的舊日古籍。
我認為我逐漸理解了一切。
我閱讀了《死靈之書》，劇本《黃衣之王》、外域仙解《北落太微炎精幽妙純陽大道真解》，嗯，簡稱《北落純陽道解》的那部經(jīng)書……
總之我閱讀了當年密大珍藏的所有禁忌書籍。
在日日夜夜的學習中，我逐漸看到一些幻象。
那時我的眼前時不時有非人的泡沫狀陰影、波浪似的章魚觸手、滾著泡泡的一種無法形容的液態(tài)生物。
我真的回想不清、也難以描述那種幻想了。
我現(xiàn)在想到那些幻象還是覺得惡心無比。
我那時發(fā)覺我處在一種清醒的瘋狂狀態(tài)之中。
而那種狀態(tài)就是我一生厄運之門的鑰匙。
我覺得我已經(jīng)認知到了世界無秩序的一面了。
我逐漸接觸到了人理性與認知之外的一些可怖事物了。
我認為我見到那不可名狀的物自體的神秘一角了……
我當時真地很畏懼和害怕，因為我怕我會發(fā)瘋。
我根本無法理解那些東西。
我真的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
那些都是什么啊。
怎么可能……
這個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些存在呢？
這個世界難道不是科學理性的嗎？
啊啊啊，我到底都看了什么？
我無法理解。
我的大腦在顫抖。
我看到了什么……
我或許什么都沒有看到……”
說著說著，倫道夫教授忽然像個怕黑的縮在角落里哭小孩子一般環(huán)抱住自己的頭。
他縮在凳子上，如自閉青年一般不住地顫抖與呢喃自語。
沈洛靈擔心地問：“教授……你沒事吧？”
倫道夫教授忽然從夢魘中驚醒。
他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冷靜下來。
他冷聲道：“我很好，我沒有害怕，我只是在嚇嚇你的?！?p> 說完，倫道夫教授露出了一個令沈洛靈感到害怕的恐怖微笑。
知道什么是恐怖谷效應嗎？
倫道夫教授那時的微笑就是那種近似于人、但絕不是人能發(fā)出的非人微笑。
那種怪異未知感給沈洛靈以深深的恐懼感。
好在倫道夫教授很快就恢復正常了。
他繼續(xù)說道：“在幻覺中，我又漸漸聽見一些如同眾水般喁喁私語似的聲音。
我那時我讓我當時的室友把那些話傳播出去。
后來，那些被流傳出去的話或多或少地引起了當時一些地下的邪惡祭祀。
比如說，七大虛無之根的現(xiàn)實墜落。
而那聲音最后告訴我，我要去沙漠之中，那里有我想要的一切。
于是，我出發(fā)前往那沙漠之中。
在那片沙漠的廢墟里，我發(fā)現(xiàn)了一本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書。
難以置信。
那本書是我寫的。
那書是我在夢中寫的。
難道那夢是真實的嗎？
我在夢中征服了時間，難道圖書館城是真的……
那書讓我想起了一些我曾經(jīng)認為是虛假的記憶。
關于第二人格的夢……
這些記憶中，我回憶起了我閱讀過的神秘書籍——《玄君七章秘經(jīng)》。”
倫道夫并沒有先介紹玄君神話，而是先回憶起了自己的人生。沈洛靈很是耐心地聽著。
她理解老年人愛回味自己過往人生的習慣愛好。
老年人感情豐富也是正常的。
倫道夫又說：“在圖書館城中閱讀的時候，我時常和許多精神交流。
我還記得我是和一位叫風離笙的精神一同閱讀那本叫做《玄君七章秘經(jīng)》的失落書籍的。
風離笙是夏煌人。
他說自己是中央氏。
風姓是因為一位故人而改的。
如今他在這個圖書館城中自愿地從事某種圖書館助理工作。
他說他之前所在的國度一直持續(xù)了四十億年，但因為一種可悲無奈的輪回而走上了覆滅之路。
而他是那國度破滅后的失敗者和幸存者。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尋找著什么。
在閱讀《玄君七章秘經(jīng)》的時候，風離笙為我推薦過夏煌的《關尹子》以及《太上黃箓齋儀》等書做閱讀的參考。
他還給我介紹過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思想。
他說七七四十九。
我會在五十二那天給人講述關于玄君的神話。
而之后，便是那遁去的一的開始。
我一直不明白五十二那天是什么意思?！?p> 沈洛靈聽入神了。
她問：“怎么會有長達四十億年的國度存在？理想國嗎？那不是超凡界的神話傳說嗎？幸存者……他不會一直活到現(xiàn)在吧？中央氏…風姓……”
她突然感到一絲恐懼。
她發(fā)現(xiàn)平凡的現(xiàn)實中極有可能隱藏著她以前未曾發(fā)覺的某種未知的恐怖。
在這不平靜的陌生的夜里，她極有可能與某些生活在陰影里的存在一同呼吸著這個世界的空氣。
而如今，她才剛剛知曉它們存在的一鱗半爪。
它們在已知世界的邊緣用它們尖銳的詭爪摩擦著她輕易間就能徹底崩潰的人生三觀。
沈洛靈愣住了。
倫道夫提醒了一下沈洛靈，他說：“沈，你應該清醒點。
我說的只是夢。
它不一定真實。
而且我那夢的時空似乎也是異乎尋常的。
那夢中的世界超越了時間，似乎有不合拍的陰影演繹著戰(zhàn)栗的傳說。
夢不一定是真實的。
也許是我記錯了。
這也說不一定呢。
你不用全信的?！?p> “風離笙嗎？從未聽過的名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洛靈卻相信教授并沒有記錯。
“總之，我閱讀了《玄君七章秘經(jīng)》?！眰惖婪蚓従徴f道。
他臉色平靜且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