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滅族
一晃三月過去，每到月初便會有一次趕集，通常莫筱嵐都會跟著去，她發(fā)現(xiàn)這雪蠶蟲與其他蠶蟲有些不同的是，只需要養(yǎng)七天左右它便可以吐一寸布的絲，于是平常之時她便和其他姑娘一起喂雪蠶蟲，學(xué)習(xí)織雪蠶紗，教孩子們讀書識字，教族人最基本的乘法口訣加減乘除。
日子過得很平淡，就好像在此之前所發(fā)生的事情都是一場夢一樣，醒來之后，生活中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血流成河，沒有每天擔(dān)驚受怕，有的只是安生安穩(wěn)，平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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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美漂亮的服飾啊?！蹦銔箯娜舸蟮募t木盒中將里面的衣服拿了出來，是一件水藍(lán)色的十二破留仙長裙還有一件金紅的金銀絲鸞鳥朝鳳袍，若大的金色鳳凰爬滿全裳，在燭火下也閃著點點金光，若不是莫筱嵐知道有雪蠶這種東西，她估計也以為是金絲所制的紅衣。
“果然很合適?！弊彘L婆婆欣慰的說道：“這件十二破留仙長裙是大人自己親手養(yǎng)的蠶蟲從吐絲到成布的成果，而這金銀絲鸞鳥朝鳳袍，是我們送給大人的一件禮物，大人是人間龍鳳，命數(shù)也是絕非凡人，雖一時落入了我們這小村莊，但是有一天還是會回到原本屬于你的地方，這件鸞鳥朝鳳袍是我們用丁點鮮血灌溉養(yǎng)出的雪蠶絲，看似華麗，也可擋部分靈器之殺?！?p> 身邊的范兒伸出小手去摸了摸上面栩栩如生的鳳凰，小嘴喃喃道：“真的，好好看啊?！?p> “族長婆婆?！蹦銔剐睦镫[隱約約有些不安。
“大人您……”
“婆婆不好了?！毙蚁愦驍嗨麄兊恼勗挘J了進來，撲通一下栽在地上，額頭上的鮮血不斷涌出：“我們的車隊被人劫持了，那群人是沖著我們靈妖一族來的?！?p> “什么！”族長婆婆猛得一站起來，楚了楚眉頭：“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嗎？”
眾人出門一看，幾十個黑衣人挾持著車隊與族人相持著，族長婆婆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道：“各位英雄何須如此，我們不過只是普通的居民而已。”
“普通居民？”為首的蒙面頭子大笑幾聲：“世有傳聞，以旭蛇之齒為形，北界靈妖內(nèi)丹為魂鑄造出來的靈器是世間最強，爾等不過就是想看看是否如傳聞一般。”
“傳聞不過就是世人圖樂之事，若當(dāng)真才是無趣?！?p> “是真是假，不如讓我們一探究竟便知?！?p> “族長婆婆，別管我們，你們快走！”喬奇大喊一聲，身邊挾持他的黑衣人便開始對他拳腳相加，絲毫不留情面，直至打出血來。
“住手，住手！”族長婆婆大喊道。
蒙面頭子一抬手，事意他們可以停下。
“無恥之徒，休要威脅我們！”說著兩對人馬開始交鋒。
忽然一道藍(lán)紫光芒從天而下，莫筱嵐手持玄天流光從天而降。
那一瞬間，北界靈妖一族以為是九天玄女親降，一切像是回到了當(dāng)初跟著玄女平叛亂的光輝時刻。
救出喬奇以及其他一些人后，蒙面一派明顯有些損傷，可他們的頭子卻是不急不躁的看著面前的人。
莫筱嵐向前一步，將眾人護在身后，說道：“北界靈妖向來與世無爭，更是救濟世人，更是善果之人你們何須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傳聞趕盡殺絕?！?p> “若是我非要呢?！鳖^子說道。
“那便看看，我與我手中的靈劍給不給你們這個機會?！?p> “哦，是嗎。”他淡然一笑，眼睛一瞇，忽然莫筱嵐感覺到心悸一震，手中的玄天流光回歸到她本身，而她險些站不穩(wěn)。
再聚靈氣，發(fā)現(xiàn)聚靈不了。
她一驚：這是密藥？不可能，密藥是清源門的，他們怎么可能得到到，除非……
頭子拍了拍手掌，陣陣拍手的響聲讓人覺得有些心驚：“剛才在屋里的茶可還行，這是專門為你準(zhǔn)備的，莫筱嵐，清源門清靈峰峰……哦，不，前峰主，半年前辭去峰主之位，歸于鬧市，三月之前消失于世間，從此再無蹤跡，若不是一月前恰好遇見，留了個心眼，不然也找不到這靈妖一族。”
族長婆婆瞇了瞇眼睛，大步向前扶起莫筱嵐往喬奇那邊一推，族人見此紛紛將向前，用自己的身軀作為一堵肉墻。
“莫大人。”范兒母親將已經(jīng)昏迷的范兒抱給她說道：“靈妖一族本應(yīng)為您而死，為你周全可以不惜犧牲一切代價包括全族人的性命，可是范兒還小，千年之前她也還只是一個尚在襁褓里的嬰兒，這是我們靈妖一族最后的血脈，請您帶她一起走吧?！?p> “要走一起走，我不會放棄你們?nèi)魏我粋€人的?！蹦銔瓜肫鹕?，卻無法動彈。
“您在，靈妖一族便在?！?p> 范兒母親最后吻別孩子后，含淚離開。
“喬奇，帶莫大人走！”
“是！”喬奇忍著傷痛，背起莫筱嵐，抱起范兒跑進族長婆婆的屋內(nèi)，推開一間儲物柜，起結(jié)印，原本放置儲物柜的地方變成一個黑洞，他帶著兩人跳了下去，黑洞自然關(guān)閉，儲物柜也回歸原位。
莫筱嵐像是靠在一堵墻上似的，全身冰涼，范兒將頭靠在她腿上，發(fā)出小貓似的呼吸睡眠聲，黑洞里漆黑一片，靜得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
“喬奇?！蹦銔箚玖怂宦暎牭交貞?yīng)聲后她才有些安心下來。
救出喬奇的時候，他本就已經(jīng)身負(fù)重傷，不知現(xiàn)在如何了，但根據(jù)空氣里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來判斷他應(yīng)該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只是自己一直在強撐著吧。
“喬奇……你……”
話音未落，頭頂上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喬奇一個翻身過來，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發(fā)出一丁點聲音，鼻尖的血腥味頓時更濃了。
接著她又聽見上方傳來的聲音。
“四處都找過了，沒有看到漏網(wǎng)的那個人?！?p> “少了一個而已，不成氣候，靈丹如何了？”
“已盡數(shù)剝出，共二十七顆?！?p> “夠了，我們走?！?p> ……
黑洞里，如死亡一般寂靜。
喬奇放開莫筱嵐，無力的滑落，他打開結(jié)界，一束微微的光芒射了進來。
莫筱嵐這才看到，面前的少年已經(jīng)滿身是血。
她將范兒放在溫暖的火爐旁邊，扯著一床薄薄的席被蓋住她的身體，一兩個時辰之前，她們還在這里有說有笑的評論著衣裳是否好看，如今火爐依舊溫暖著，可是人卻沒有了。
隨后她扶著喬奇慢慢走了出來，屋門外躺著兩三具尸體，死相慘烈，都是被亂刀砍死，其中一個是幸白，她喜歡穿著白色的衣裳，如今這白色的衣裳上面全都是黑紅的鮮血，他還喜歡唱歌，這里人都稱她為百靈鳥，如今她的喉嚨上面長長的一道血痕，割斷了她的歌聲。
走出門去，本是一片血白的雪地已染成了紅色，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尸體躺在其中，白色的雪和紅色的血相融互相交錯著，空氣中迷漫著大量的血腥味，連冷風(fēng)都無法將其吹散，在不遠(yuǎn)處，極光慢慢落下，布滿天空。
“族長婆婆！”喬奇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的族長婆婆，她的胸膛上是一個黑色大洞，幾乎都已經(jīng)攛透了身體一般。
“為什么會這樣。”莫筱嵐無力的跪在雪地里，雙眼放空，全身無力。
“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我不是為了靈丹才來靠近靈妖族的，為什么最后他們還是會被滅族，為什么？為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對？”
難道，我本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他們周圍嗎？
一樣的，果然一樣的，只要有我出現(xiàn)的地方，無論前后是否相通，最后的結(jié)果都不會變。
硬撐著出來的喬奇終于還是倒下了，莫筱嵐顧不得心中的疑惑跑了過去，抱住少年搖搖欲墜的身體，喬奇在她懷里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他本就身負(fù)重傷，又強行打開結(jié)界，身體已如強弩之末，終究是撐不去了。
“莫大人?！眴唐鎻男渥永锬贸鲆粋€裝藥的瓶子，將里面的藥丸盡數(shù)撒了出來，再割傷手掌，往里面裝進了小半罐的鮮血。
“靈妖一族受玄女所賜，他們的血是世間最珍貴的奇藥，您不是有個弟子受重傷一直昏迷不醒嗎？若你回去后，他還是沒有醒來，便將此藥給他服下吧?！?p> 莫筱嵐收下藥瓶，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馬上就帶你出去治病?！?p> “來不及了?！眴唐孀プ∷男渥?，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之處，用力一挖，一顆帶有鮮血的青色光圈圍繞著的白色靈丹出現(xiàn)。
“這是我，唯一能為您最后的事情了。”
喬奇閉上眼后，輕輕的說了一句：“死在你懷里，算不算死在玄女殿下的懷里……”
靈丹入體，與玄天流光劍相互融合在一起，而與玄天流光劍為一體的莫筱嵐，很明顯的可以感覺到靈劍的靈氣得到了一種空前絕后的強大，甚至都影響到了她本身的靈力，及時她荒廢修煉許久，在靈丹入體的那一刻，靈力如同自生的植物一般自己生長起來，黑色的眼瞳瞬間亮了一下，視線清晰了許多，她的清靈瞳在靈丹的幫助下，自己突破了第七層。
懷中的人沒了氣息，莫筱嵐緊緊抱住他，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身上，她說道：“算?！?p> “莫姐姐?！狈秲盒褋恚叱龇课輥淼剿纳磉叄⌒〉哪樕蠜]有了往日的笑臉：“莫姐姐，爹娘，族長婆婆還有大家是去天上見玄女殿下了嗎？”
莫筱嵐看向她，停頓了兩秒。
范兒接著說道：“娘親說過，如果有一天，范兒叫她，她不應(yīng)我，像是睡著了一樣，那她就是去天上見玄女殿下了，讓我不要傷心難過，能見殿下，她們很開心?！?p> “是啊?！蹦銔沟拖骂^拉住她小小的手：“族人們都是找玄女殿下了，她們在天上守護著范兒，所以范兒要開開心心的長大，知道嗎？”
“知道了。”范兒笑了起來，可是眼眶里還是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淚。
兩人將所有尸體靠在一起，盡數(shù)埋進雪地中，沒有任何墓碑，就像是他們的傳說一樣，沒有來源，沒有結(jié)局，只有安穩(wěn)歲月。
“姐姐，這個是你掉的嗎？”范兒拿著一塊令牌跑了過來：“這東西好漂亮啊，金閃閃的，剛才落在墻角了。”
莫筱嵐接過令牌一看，全身的血仿佛倒流了一般，鍍著金邊的黑色令牌，上面還有一只金色麒麟，這塊令牌乃是魔族的密令，她曾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而能下達這個密令者只有一個人——魔尊，墨洛凡。
“旭蛇牙，靈妖丹，天元燭魂劍。”莫筱嵐無力的坐倒在雪地里，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怪不得那黑衣頭子能夠得到清源門的密藥，讓我短暫失去靈力，我現(xiàn)在甚至都在懷疑，他當(dāng)初輕易放我離開是不是就是因為用九天玄命人找靈妖族是唯一的辦法，”
“莫姐姐，你怎么了？”范兒跑到她的身邊想扶起她，莫筱嵐摸了摸她的頭，眼中涌出眼淚，將她抱在懷里放聲痛哭。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來這里就好了，對不起，對不起?！?p> 范兒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拍拍她的后背，就像她哭的時候，母親也是這樣拍拍她的背，可是拍著拍著她自己也哭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樣抱著大哭。
誰都沒有在安慰誰，她們將今天晚上所能感受到的悲傷情感一下子全部涌出。可是，再怎么哭，當(dāng)時那些給她們溫暖的人，終究還是不能回來。他們只能化身在著茫茫一片的白色雪山中，繼續(xù)守護著一直守護的那段神話愛情。
雖然太陽已慢慢升了起來，但還是驅(qū)趕不了這寒冷，如同千百年前的那一晚一樣，溫暖的太陽灑在身體上，卻溫暖不了這顆已經(jīng)變得冰寒的心。
千百年前是懷中的愛人。
千百年后是壯烈犧牲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