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年間,天下皆災(zāi),尤為冀州甚重。有一道人行走冀州,以符水、咒語治病,自稱取得無上天經(jīng)《太平經(jīng)》,創(chuàng)建太平道,自稱大賢良師,宣言蒼天已死。太平道,其奉祀的神為黃老,也尊奉中黃太乙.。太乙又作太一,《史記·天官書》說太一居紫微宮北辰: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
喜平年間,太平道遍布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徒眾達數(shù)十萬人。置三十六方。方猶將軍號也。大方萬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帥。但在大賢良師張角眼中看來,這還不夠。
他要在天下東都之中發(fā)展百萬教眾,然后,一舉顛覆整個大漢王朝。
光和二年八月,洛陽城一如往昔的繁華。
馬元義一臉堆笑,才從中常侍徐奉的府邸中走出來,送上了三百金。別看數(shù)字比較小,奈何馬元義熱情啊。即便是對方是一個宦官,他也依舊能談笑風(fēng)生。
他收起堆笑的臉,對著在外偽裝成農(nóng)民的唐周說道:“走吧,去下一家?!?p> 說完便先走開了。他卻沒有注意到,唐周在他走之后,露出陰鷙的目光。
在洛陽城內(nèi)發(fā)展太平道并不容易,最大的難度便在于如何打通官府的關(guān)系。好在馬元義為人機變豪爽,很快在洛陽打開了局面,每次在城西傳教,教眾少有幾百,多則上萬。而且他用符水治病,還真的救活了幾個人,被傳的神乎其神。
符水療病亦稱吞符、**。馬元義在宣揚《太平經(jīng)》說得很清楚:
“請問重復(fù)之字何所主,主導(dǎo)正,導(dǎo)正開神為思之也?!咄讨?,謂之神也?!缘樽郑陨系谝?,次下行將告人,必使沐浴端精,北面西面南面東面告之,使其嚴(yán)以善酒,如清水己飲,隨思其字,終古以為事身。……或見其字,隨病所居而思之,名為還精養(yǎng)形。”
“天上有常神圣要語,時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應(yīng)氣而往來也,人民得之,謂之“神?!币?。
祝也,祝百中百,祝十中十,祝是天上神本文傳經(jīng)辭也。其祝有可使神位為除疾,皆聚十十中者,用之所向無不愈者也。但以言愈病,此天上神讖語也。又說:此者,天上神語也,本以召呼神也。相名字時時下漏地,道人得傳之,傳以相語,故能以治病,如使行人之言,不能治愈病也。”
戲忠目視著馬元義如同眾星拱月般,接受諸多人的跪拜,仿佛行鬼神祭祀之禮。他不由嘆了一口氣:“大漢王朝會毀于此么?”
只是在朝堂之中,諸多人對太平道只字不提。
世家高高在上,沒有人會在乎那一群升斗小民。
馬元義的傳教越來越順利,甚至就連城西都不能去了,影響了行人的通行,只能前往城郊。大賢良師傳來消息,由馬元義為洛陽太平道的渠帥,而唐周,仿佛已經(jīng)被人忘記。
“治得天心意,使此九氣合和,九人共心,故能致上皇太平也。所謂九人,即其無形委氣之神人,職在理元氣;大神人職在理天;真人職在理地;仙人職在理四時;大道人職在理五行;圣人職在理陰陽;賢人職在理文書,皆授語;凡民職在理草木五谷;奴婢職在理財貨?!短浇?jīng)》卷七十一說:道有九度?!幻麨樵獨鉄o為,二為凝靖虛無,三為數(shù)度分別可見,四為神游出去而還反,五為大道神與四時五行相類,六為刺喜,七為社謀,八為洋神,九為家先。
一事者各為九,九九八十一首,殊端異文密用之,則共為一大根,以神為使……其上三九二十七者,可以度世;其中央三九二十七可使真神吏;其下三九二十七其道多耶。就是說,九節(jié)杖就是類似于權(quán)杖,既能招神又能劾鬼,持杖即職可理九人九氣之事,可以統(tǒng)攝天地萬物;可以度人得道?!?p> 得道,是太平道最高的追求。
漢光武帝得赤符稱帝,以火德自居。五行相生說是以木-火-土-金-水的次序,火可生土,五行中土居中,色尚黃,黃為大吉之色。太平道以土為吉,信仰中黃太一,崇尚黃色,隱含著主運土德的張角太平道即將取代主運火德的漢王朝。
“賊子不安好心啊?!痹陣@息著看著情報,敲打著桌子:“百萬百姓暴動,置大漢朝于何地?!?p> 袁隗捻著胡須:“這不就是我們袁家想要的么,若天下太平,哪有袁家出頭之日?!?p> 馬元義傳教的頻率越來越勤,甚至已經(jīng)不加遮掩。宮中的兩名中常侍已經(jīng)被他買通,城門四部尉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街道上的小吏,商人都成為他的教眾。
遍及八州,百萬教眾在口口相傳這句話: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詭異的卻是朝堂之上的百官,依舊視而不見,穩(wěn)如泰山。
確切的說,他們正在面臨另外一件事。
光和二年十月,司徒劉郃、永樂少府陳球、衛(wèi)尉陽球、尚書劉納等謀誅宦官曹節(jié)等人。曹節(jié)聞訊,乃威嚇、收賣陳球岳父程璜,盡得劉郃等人之謀。于是向皇帝誣告劉郃等人與諸王交通,圖謀不軌,劉宏大怒,將劉郃等人下獄處死。
陽球沒有想到,自己的報應(yīng)來的這么快。他在獄中打死了王甫,現(xiàn)在卻像是要為王甫而償命。
他看著同在獄中的劉郃,今日之前是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當(dāng)朝三公,漢室宗親,又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若論底蘊職位,不輸袁家和楊家。而一朝踏錯,淪為階下之囚。
本以為誅殺曹節(jié)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誰也沒有想到,來自曹節(jié)的反擊會這么快,這么激烈。劉郃可是漢室宗親,又是三公之一,竟也逃不脫下獄死的結(jié)果。
他嘆息的看著囚窗外,問自己是否后悔。
心中默念三次,皆不后悔。
“縱然身死亦無悔矣,只憾不能誅盡天下之賊?!?p> 他閉目,等著可以預(yù)見的未來到來。
也是同一時間,蜀中傳來消息,巴郡板楯蠻起兵反漢,攻略三蜀和漢中郡等地。劉宏大怒,派御史中丞蕭瑗督益州等地兵進討。
不少朝官沉默了,皇帝的一手權(quán)衡之術(shù),越來越厲害了。
南蠻反漢不重要,四夷之地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如此,但這一次的皇帝反應(yīng)卻出乎意料的大。
御史中丞,秦官也,掌貳大夫。漢因之。御史大夫本有兩丞,其一曰御史丞,一曰御史中丞,謂之中者,以其別在殿中,掌蘭臺秘書。外督部刺史,內(nèi)領(lǐng)侍御史,受公卿章奏,糾察百僚,休有光烈。其為三獨坐之一,權(quán)責(zé)重大,但卻被皇帝趕去巴蜀平叛了。
要知道,平叛從來不是御史中丞的職責(zé),而且蕭瑗也是親附文臣,袁家門生之一。只是因為上疏祈求赦免劉郃,陽球等人,卻因此遭受變相的流放。
從洛陽到蜀地平叛,少說也需要三年五載,而那時候回來,朝堂當(dāng)中還有人記得這位御史中丞么?
戲忠依舊沉默著,他想勸諫皇帝,這樣下去其實沒有任何作用,只能夠白白消耗國家的元氣,而治不了根本。但落筆寫成奏疏的時候,他又猶豫了。
他知道,這樣并沒有什么作用。只要皇帝還在一天,這樣的爭權(quán)奪利總是少不了。
想到那無數(shù)太平教眾圍繞馬元義的模樣,戲忠不由嘆息:“大漢的路,還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