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劍圣會(三)
“唔…唔…唔…”
飛速奔馳的幾道人影,穿梭在僻靜無人的街頭。但黑暗中卻不停的響起掙扎之聲。
當然,這嗚咽聲的悶響異常微弱。而聲源,則是這是一行人其中一位背上的麻袋。
“唔…唔…唔…”
麻袋不時一陣翻動,看來是有人受困其中,看這麻袋的大小,困于其中之人,似乎體型嬌小……是一個孩子。但受困者出于本能掙扎,只是,越是掙扎,動靜反而越小,
“頭,這小鬼動靜這么小,該不會要死了吧?”倏然,一道人影步調(diào)漸漸放緩。只聽其提醒著同伴,如此說道。
奔跑中的一行人,皆是身著帶兜帽的黑色長袍,配上這夜幕氣氛,著實像是奇裝異服。但這是為了方便在帝都的黑夜中行事。
“剛抓來就死了,哪這么湊巧?接著跑,不要停?!币恍腥酥袨槭字綄τ诓肯碌囊蓡枺缡谴鸬?。
“不見得啊,頭,咱抓的這是街邊的乞丐,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本身就半死不活了,要是折騰幾下掛了可不妙,主人那邊還等著‘開鋒’呢!”
“……”
聞言,領頭人雖還是帶著部下飛奔,但步調(diào)卻不由慢了些。想到某位嗜血之人,要是這個抓來的小鬼半路死了,只怕,到時候被用來“開鋒”的,會是他們這幾個倒霉蛋。
“嘁,不要停,有口氣就行了!遲了我們一樣吃不了兜著走?!比欢?,最后還是感覺早點交差會比較安全。
可是,這一番對答……倒著實像是人販子的言語。
…………
而此時此刻,被困于麻袋中的可憐人又是何種狀態(tài)?
狹小、擁擠、封閉的空間,令人感到幾分窒息感,加上這一路的顛簸,本就虛弱的身體愈發(fā)感到乏力困倦。
可是不知為何,相較于愈發(fā)困頓的精神,他的思緒卻意外的清晰——大腦像是某種受刺激后的應激反應一般,快速的運轉(zhuǎn)著。
這是一種一起矛盾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但真實的發(fā)生在這位可憐的受困人的腦海中。
不受控制的飛速思索,勉強抵御住了虛弱與呼吸不暢帶來的困倦難受,腦海中不斷思索著這群人身份的可能性……
帝國內(nèi)戰(zhàn)以來,愈演愈烈,甚至帝都也慢慢出現(xiàn)了流落街頭的乞兒。這幾年更是愈來愈多……
一些不法分子也就此盯上了其中的“商機”。
但這些人真的是近來在帝都十分猖獗的人販團伙?
……不,并不像。
因為,他們飛奔之時,步伐極度快速,卻異常的平穩(wěn);呼吸均勻,毫無激烈運動時所導致的氣息紊亂。
是了,他們不是普通人,而是百里挑一好手。
而這樣的人,尤其這樣的一群好手,怎么會甘心于做這樣腌臜之徒的行事?
那…那到底是…
“……?。??”
然而,未及理清自己的猜測,受困之人卻忽然感覺到本來一直背負著自己奔走的家伙,竟毫無征兆的停下了腳步,帶著慣性,以至于一把撞在了其后背,疼的直接打斷了思緒。
“看來,還有口氣?!彬嚾?,聽得這番頗有些譏諷意味的話語。
旋即,受困者忽然感覺原本將之束縛的麻袋不再狹小,甚至,有一絲燈光投進了這個絕望的“小世界”。
”……?!“
只見,這個倒霉的可憐人,是一個滿頭凌亂灰發(fā)的小乞兒,污頭垢面,且衣衫襤褸。甚至于長時間被綁在狹小的麻袋中,雙眼適應了黑暗,以至于看見些許燈光,都讓他感到雙眼一陣對于光源的不適。
依稀之間,那雙惹人厭煩的死魚眼雖然滿是驚恐,但還是下意識的瞥向光源的所在。
那是…那是一家小小的餐廳,在僻靜的街巷,唯一在此深夜也點亮燈火的店面。
而真正教人不免留意的,是掛在店門上那塊招牌——貓兒的木雕。
………………………………
刀鋒,僅有一寸之隔。
這是生與死的距離,只要刀鋒的主人稍稍用力,就能輕易的終結一條生命。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被凌厲劍風刮亂了毛發(fā)的貓人,面無異色,但那雙微瞇的金色貓眼,在常人為不可覺的瞬間,迸發(fā)一道令拔刀的“猛獸”也為之一怔的精光。
“…………”
本就彌漫這肅殺感的氛圍,又再一次陷入死寂。但這份死寂的背后,則是各自的壓抑與冷靜。
“猛獸”,或者說,那位異邦劍客,在一瞬間的愣神后,則是漸漸面露狂態(tài)。
但所幸,戰(zhàn)斗與廝殺的本能,才在拔刀的一瞬間,令他做出了人生中最正確的決定——停手。
不過,停手的原因絕非畏懼,而是興奮,是“猛獸”尋找到了獵物的興奮。
癲狂,冷靜;嗜血,壓抑。
“……你,果然,很強?!鄙璧目谝?,本該分外滑稽,但從這位異邦劍客口中道出,反而像是催命的地獄呼聲,令人不寒而栗。
“我,很,滿意,但是,對付,你,這樣的,存在,刀,必須,先,開鋒。我,的,刀,飲血,后,才會,最,完美?!?p> “……”
貓人漸漸收斂了面容上的淡漠,微瞇的金色貓眼閃過一剎那的殺意。很快,也同樣毫無征兆,被隱藏的很完美。
至少,他相信,從人類的視角來看,很難在半獸人毛茸茸的面孔上看出明顯情緒變化。
可是,他之所以閃過殺念的原因,一如異邦劍客在一瞬間罷手那般,絕非表面那番簡單。
只因為,貓人聽出了所謂“開鋒”是何用意。他也認出了這柄正停滯在離他咽喉不足一寸利刃,是何其詭異的兵器。
“……客人,像這樣的刀…不適合人類使用。”依舊是先前那邊餐廳小老板的口吻,但言語間卻不似方才那般客氣,相反,語調(diào)中不免透出了幾分冰冷。
不過,貓人短暫的變化與表現(xiàn),卻已然讓在場的其他人滿意。尤其是那位黑劍士。
沒錯,他已然證實了所有的猜測。
在生死邊緣的瞬間,貓人驟然變化的氣勢,同樣也逃不開他們身為劍客敏銳的洞察。
“劍鬼的刀,只是比較特別而已。嘿嘿嘿…”黑劍士聳肩冷笑,原本為了不被異邦劍客殃及池魚,他向后平挪了幾步距離,但既然他想要知道的事實經(jīng)被證實,便不免重新湊近了一些,“不過,您的刀,同樣特別,它不會滿足于品嘗菜葉與死肉的,你說對不對,‘半獸人劍圣’,‘白色獠牙’大人?”
“…………”
貓人再一次以回歸沉默。只是,他知道,現(xiàn)如今不單單是眼前這位異邦人,就是黑劍士帶來的另外兩人——美艷的女劍客,以及寡言少語的年邁老者,也在無形中透出一股銳利的殺意,而殺意所向,正是再也無法為自身身份狡辯的貓人。
而引動他們?nèi)绱说模瑑H僅只是……
“……帝國第一?很有意義嗎?”貓人的手,已然攢緊了刀柄,那柄本是切瓜削菜的“菜刀”,此時也散發(fā)出某種莫名的寒氣。
“當然沒有意義?!边@一次帶頭回答的,竟然是那位老邁到讓人懷疑是否還能拔劍的老者,縱然垂老,但那份作為劍客的強大氣息卻分毫未減,“但作為劍客,誰不是為了這個沒有意義的的稱號,而費勁一生心血苦修?”
矛盾,卻又無法辯駁的回答。
因為,這就是劍客的人生,一生所學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得到印證?縱然所求只是虛名,但那又如何?為劍而生的他們,并不在意“帝國第一”是否擁有意義,他們只想要以自己一生所學去取得這個稱號。
僅此而已。
老者雖老,但追求巔峰的心,卻一如既往的年輕。
“金格斯老先生說的沒錯,‘帝國第一當然沒有意義,但對我來說,見識到‘帝國第一到底是何等厲害,才是真正吸引人之處?!迸畡κ恳嗍沁@般言語。
“呵…你們還真是無聊…”貓人發(fā)出一聲冷笑。這是一聲壓抑許久的冷笑。
準確的說,貓人早就猜到這四個劍士所為何來。但醉心于“游戲”的人,并不想為了這件在他看來無趣的瑣事,而將“游戲”破壞。但對方咄咄相逼,再沉浸于“游戲”的人,也不得不回歸“現(xiàn)實”。
“那當然了,‘白色獠牙’大人?!睅е鴳蛑o口吻的黑劍士,又一次碎碎念著:“哎呀哎呀,劍鬼的刀還沒開鋒,這可不符合他的殺人藝術…”
“不然這樣吧?我刻意為劍鬼老兄準備了一份‘美食’,你的刀喂飽了,就可以盡情的施展了。不錯吧?”
話音剛落,便立時得到了回應:“你,很好……快?!?p> “沒問題~!”
“……”
但貓人卻是眉宇緊鎖,不經(jīng)望向餐廳的門口。只見恰在此時,大門“啪”的一聲被用力打開,幾個身著黑袍、遮掩面孔的的男人將一位小乞兒丟在了餐廳之內(nèi)。
而幾乎是同一個瞬間,那柄詭異的刀刃已然在剎那間抽離了貓人的脖頸,攜雷霆萬鈞之速,斜劈向小乞兒。
快!
快!
快!
除此之外,再也無法形容這恐怖至極的快斬!
沒有遲疑,沒有猶豫。因為,他的刀在呼喚他,傾述著“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