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得很順暢,直至傍晚時分隊伍到一處驛站。
趙邵霖勒緊馬韁,“吩咐下去,今夜在此休息,明日辰時一刻出發(fā)?!碧靻⒃谶@個季節(jié),辰時天初白。行軍打仗的士兵還好,那些從宮里出來的內(nèi)侍宮女聽到這般安排,一陣哀嚎。
自然,介于趙邵霖在天啟的煞名,這哀嚎也只敢放在心里。
趙邵霖吩咐完,回頭看一眼隊伍中的花轎,神色間有片刻莫測,而后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花轎而去。
轎子突然停下,顧月卿問:“秋靈,到了何處?”
秋靈打開轎簾一角查看,回頭,“主子,此處是風城驛站,瞧著這番模樣,他們當是打算在此休整過夜?!?p> 恰是此時,打馬過來的趙邵霖出現(xiàn)在秋靈視野中,“主子,趙邵霖朝這邊來了?!?p> 顧月卿卻沒什么反應(yīng),只淡淡應(yīng):“嗯”。
秋靈又將車簾子打開一些,直直盯著已勒住馬韁停下的趙邵霖,“敢問趙少將軍,列隊怎停了?”
秋靈明知故問。
此番路途一月有余,送親隊伍又多是趙家軍,秋靈并不想表現(xiàn)得太突出以引來趙邵霖的關(guān)注,否則若他懷疑她們和親的目的,怕是又得少不了麻煩。
越是蠢笨天真,便越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勞煩姑娘與傾城公主通報一聲,天色漸晚,若再趕路到不了下一處休整地,屆時女眷怕吃不了露宿野外的苦,就委屈公主在此驛住一晚?!?p> “哦,這樣啊,住野外確實比不得驛站,我家主子吃了這許多年的苦,斷沒有當上公主后還要吃苦的道理。如此,一切有勞趙少將軍安排?!?p> 趙邵霖目光落在秋靈臉上一瞬,隨即掃一眼火紅的花轎,默了片刻,似呢喃般道:“今時未必比往日更好?!?p> 秋靈狀似未聽清,“少將軍說什么?”
“沒什么。”語落人已打馬離去。
秋靈看著他的背影,唇角劃過一抹冷笑。
坐回花轎,秋靈便忍不住吐槽:“主子,你說這趙邵霖到底安的什么心?居然一副很是同情您此番遭遇的模樣!”
“不明?!?p> 她眼下這般境地,趙家“勞苦功高”,是以趙邵霖此番言辭,便是顧月卿都有些猜不透用意。
“此事暫不必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趙家人的情她一個也不會承。
秋靈點頭,“是?!秉S鼠狼給雞拜年,趙邵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
夜半時分,風城驛站中。
黑暗的房間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躺在床榻上的顧月卿猛然睜開眼,卻并未出聲。
她暫不明來人身份,也不明其目的。
單從外間的秋靈都未察覺到有人闖入,便說明來人武功不低,以她如今傾城公主的身份,顧月卿不敢大意。
佯裝翻身,喚了一聲:“秋靈,給本宮倒杯水?!闭Z氣迷糊,暗中人因她此般動靜緊繃的神經(jīng)才微微一松。
“秋靈?”這一聲她特將語調(diào)提高,然,外間的秋靈卻仍無半分反應(yīng)!
以秋靈的能耐不會到現(xiàn)在還聽不到這里的動靜,暗夜下,顧月卿眸色愈發(fā)深邃。
如此,便是說秋靈許已被來人制??!
“秋靈,是你嗎?本宮有些口渴,給本宮倒杯水?!?p> 顧月卿聽到那人腳步一頓,竟是走到桌旁拿著杯子倒水!遂走過來將水杯遞給她,顧月卿并未接。
“本宮看不清,先將蠟燭點上。”此時她已順勢坐起身。
“我并非你的婢女?!币坏赖统恋哪新?。
顧月卿聽過這個聲音,趙邵霖!
他夜半來此目的何在?取她性命?
“你是何人?本宮的婢女呢?”
在趙邵霖聽來,她此刻的語氣看似鎮(zhèn)定,實則透著驚慌。
“公主放心,你那婢女無事,只是被我點了穴道一時醒不過來。我是誰并不重要,我此來只想問公主可是自愿去和親?若非自愿,我此刻便能帶你離開,從此遠離這是非之地?!?p> 顧月卿神色微詫,語氣卻依舊如常,“本宮不知你身份,怎知你所言真假?”
“公主不必知道我是誰,只需明白我對你沒有惡意即可,若公主同意,我現(xiàn)在便可將公主帶離此處,從此消失在世人視線中?!?p> “你的意思是要本宮一輩子躲著不見人?”這一聲,聽起來像個刁蠻無知的公主。
趙邵霖擰眉,很難將有著此種語氣的人與當年那個乖乖巧巧的小丫頭重合到一起。
這當真是同一個人?還是過去這九年的遭遇改變了她?
也是,從天之驕女一朝淪為孤女,之后還流落在農(nóng)戶家過活,日子清苦,性格大變也有可能。
只要一想到當年那個討人喜歡的小丫頭就要入君臨那虎狼之地隨時可能丟掉性命,趙邵霖心口就悶得厲害。
“并非當真讓公主一直藏著,待天啟一統(tǒng)五國,我自會將公主接回。”
顧月卿唇角劃過一抹譏誚的弧度,一統(tǒng)五國?野心倒是不小,然五國一統(tǒng)又豈是那般容易之事?而今天啟便不及君臨落得一個戰(zhàn)敗求和的下場,竟還妄想統(tǒng)一天下?
“一統(tǒng)五國?說來好聽,你以為你是誰能有這樣大的本事?莫說一統(tǒng)五國,能打個勝仗就不錯了,若非天啟戰(zhàn)敗,本宮何至于會淪落到被逼和親的地步?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趙邵霖面色陰冷,手中水杯險被捏碎。
“再則,本宮便是嫁去君臨,也是一品王妃,一生富貴無憂,為何要與你離開去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本宮不管你是誰,請趕緊離開,若是再停留本宮便喊人了!”
趙邵霖一甩袖子,將水杯“碰”的一聲扔到桌上,“無知!”
跳窗而出。
待他走后,顧月卿才淡然起身,朝外間走去。
果如趙邵霖所言,秋靈僅是被點了穴道,兩個時辰后會自動解開。
指尖輕點在她頸部,秋靈才悠悠轉(zhuǎn)醒。
大驚地跳坐起來,焦急盯著顧月卿打量,“主子,您可還好?沒受傷吧?方才屬下見一黑影躍入,尚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點了穴道,是屬下無用,望主子責罰!”
說著就單膝跪地。
“你先起吧,那人武功遠在你之上,你不是他對手,好在他并無取你性命之意。此是在外,如今我又是這樣的身份,往后這般事怕不會少,多警覺著些。”
“是,屬下謹記,斷不會讓今夜之事再發(fā)生!”還好主子沒事,不然她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主子可知來者何人?其目的又是什么?”
“趙邵霖,至于目的,像是想帶我脫離這苦海?!鳖櫾虑涞恼Z氣透著一股嘲弄。
“趙邵霖?”還是要帶主子離開?他哪里來那么大的臉?主子今日遭遇難道不是拜他們趙家所賜?
“他尚不知我已發(fā)覺他身份,此事我們假裝不知即可?!?p> “那……主子是以何法子拒的他?”秋靈好奇。
“不舍現(xiàn)下一品正妃的地位及一生富貴,不欲過顛沛流離的日子?!?p> 秋靈:“……”高!